侯三这几年奉命组建了一支暗卫,专门用来探查南海各路消息。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黑青就是梁融。
关离从前倒是知道一些侯三的本事,可没想到他还这么能耐。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去见黑青?”关离一愣,禁黑心的也没什么,问题是,谁知道会不会遇见梁融。
关离心虚,没胆子去见他,生怕他让自己兑现赌约。
纱姑娘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暧昧一笑“知道你怕什么,别担心,咱们把时间打探好,找个承王不在的时候,去找侯三。”
“不,我不去,要不你代我去问问?”关离想想还是摇头拒绝,开玩笑,她总有一种梁融神出鬼没,无所不知的感觉。
横竖现在这小子已经到南海,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暂时先不要跟他见面,以免落入有心人眼中,彼此为难。
“你怕什么,就算承王在,能吃了你不成?”纱姑娘取笑她,也不知她别扭什么,面对毛贼子的时候杀伐果断,可遇到梁融,恨不得装鹌鹑。
“那你为何每次见到黑青,都要躲啊?难道他能把你吃了?”关离怼回去,这是告诉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纱姑娘噎住,一提起黑青,还真无力反驳。“也罢,我去见见侯三,帮你问问情况。”
她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衫,就要离去。
关离跟着站起来,忽然喊住她“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盘和居的酱肉,天福苑的绿茶糕,青子寨的梅子糖,还有”
纱姑娘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这一堆食物的名字,反身恨恨瞪眼“要不你自己去!让人跑个腿,还那么多要求,蹬鼻子上脸了你!”
关离捂住嘴不说话,对她扬扬手,让她早去早回。
纱姑娘带着怨念离开,关离也是委屈。最近一直忙,实在是很久没有吃这些小食了,岛上饭菜做的不错,可这些特色的食物却只利州城才有。
古代就这一点不好,很多好吃的东西就是独门秘籍,一家子靠着这一门手艺吃饭,代代相传,决不能泄露给外人。
所以想吃这些东西,只能去当地买。可惜她嘴再馋,现在也没胆子去利州城,要是被梁融逮住,总觉得少的不仅仅是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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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家被抄家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南海,关离得到消息后,立马命令她的手下撤出湖州城。
她本来就不是真要攻占湖州城,更不是想要打上岸,霸占南海。
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这出戏也是时候落幕。
随着詹家的败落,关离当初要攻打南海的借口已经失去。自然没有合适的理由,继续口出狂言,跟朝廷过不去。
这种你知我知,大家明了的表面情况,让南海恢复了短暂的安宁太平。
曾经惶惶不安的老百姓,顿时不断赞扬,还是承王高明,一来就解了南海的危机,这招釜底抽薪,赢得实在漂亮。
接下来几日,蒋腾先是领着人把詹宝德惨死的案子一审,查清詹宝德死有余辜,当堂判畲江无罪。
并将詹宝德曾经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所有的苦主前来告状。众人原本持观望态度,但见朝廷真的是动詹家,立刻潮水一般涌进利州衙门,一桩桩惨案,渐渐浮出水面。
盛染望着厚厚一叠状纸,揉一揉看得发酸的眼。“这简直是罄竹难书,上面随便一条罪,都足够詹家抄家灭族。”
“詹家也真是好本事,把能做的坏事都做尽了,胆子不是一般大!”侯三不禁唏嘘,这几日他虽未曾浏览卷宗,可是帮着接待这些来告状的人,倒也听了七七八八。
连街边老太太,因为詹宝德在街上瞎逛撞到她,都来告状要赔偿。果然是墙倒众人推,有怨没怨都来踩三脚。
二人纵觉得疲倦,却没有抱怨。清理掉一个专家,不仅仅是为老百姓平冤,消除一个蛀虫,更是给了南海世家豪门一个警告。
承王殿下到达南海,南海就要变天,聪明的人知道如何选择,愚蠢不知死活的,那就等着接招。
詹家的事情一出,南海的世家豪门个个闭门不出,准备看风向。而南海的官场,暗地里已经开始有所动作。
第一个倒霉的自然是湖州城知州常祀,詹家被抄家的当日,常祀就被承王召见,不知承王殿下对他说了什么,常祀一回来就生了大病,闭门不见客。
有些人看在眼里,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这一切梁融一概不管。在王府里,安安心心养花百~万小!说,手中的事情都交给蒋腾去做,自己乐得清闲。
至于那些来拜访的人,他一个不见,让众人越发摸不透他的心思。可越是如此,有些人的心里却越是胆怯害怕。
蒋腾拿着一叠密报,亲自递到梁融眼前。正在下棋的梁融不过瞟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蒋大人最近,收到多少封这样的密信?”梁融落下一枚白子,等着蒋腾下棋。
蒋腾一板一眼道“至少上百封!微臣大意浏览了一遍,这些还是能够看的,其他的不提也罢。”
虽说是告密信,可未必所有的内容都是实话。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浑水摸鱼,伺机报复的人。
如意算盘打得好,想利用朝廷的手报自己的仇。
有些内容蒋腾看了都发笑,想到这里他抬头,对承王道“殿下,您不想知道这里面写的什么吗?”
梁融等他落下一子,又继续下棋。他瞟一眼那些密信,轻笑道“依本王看,这里面至少有八成是告密詹家。往日那些跟詹家有所往来的人,只怕是想尽办法洗清,深怕被连累吧。”
蒋腾失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不过,殿下只猜对了一半。”
“嗯,剩下那一半,是什么?”梁融这才来了兴致,出声询问。
下人端的茶走到亭子口,观宇亲自接过,为梁融蒋腾上茶。做完这一切,安静退到亭子外,一言不发。
“这里面还提到一件事,说起来跟章平侯有关。”蒋腾眼看要输,立刻落下一子,这一步让梁融愣住。
“何事?”
“此人提到,欧阳家曾经大肆采购柚木,南海最上等的柚木榆木,几乎都被欧阳家弄走。这些木头,乃是造船的上等材料。”
“然而根据方居胜所查的账目,这批木材却并没有在欧阳家的产业之中。微臣怀疑,这些东西已经被章平侯转移。”
眼看着坐困愁城,自己就要输掉,梁融思索一番,下定决心落了一个白子。这一下去,可以说是自断臂膀。
蒋腾见到这招,顿时愣住。“殿下这是何意?”哪有人自己弄死自己,这怎么会是下棋,分明是自找死路。
梁融却笑得意味深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时候你越想顾住眼前的局面,反而会误了后面的事。倒不如狠心断尾,也许能绝处逢生。”
蒋腾眼看着梁融把一个一个白子收起,原本无路可走的局势,顿然杀出一条血路。不觉佩服道“殿下高明,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梁融却摇摇头,轻笑“厉害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蒋腾愣住,“微臣愚钝,还请天下明示。”
梁融拿起茶盏,轻轻喝一口,站起来道“蒋大人,在你看来,陛下若想开海禁,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蒋腾一顿,谨慎道“殿下恕罪,微臣浅薄,就眼下的局势看,最大的问题,应该是不断扰边的毛贼子,以及,失踪不见的章平侯。”
一个困扰老百姓,让老百姓无法顺利出海,一个跟本地世家豪门有所勾结,故意阻断他实行新政,掌控南海。这两个,哪一头都是大麻烦。
梁融指着亭子下,水塘里游动的金鱼。“这水里的鱼,日日抢食,大约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跟自己抢食的同类”
“他们哪里知道,真正主宰影响他们命运的,是这宅子的主人。”
蒋腾闻言站起来,看向池子里游动的金鱼,心里有些恍惚猜测。但又不太敢肯定,于是道“还望殿下明示!”
“毛贼子也好,章平侯也罢,都不过如这金鱼一般。南海如今的百姓,就是这池子里现有的鱼,而毛贼子,是外面来的鱼。”
“无论他们如何争抢,南海依旧是南海。鱼再怎么抢食,池塘的大小都不会有所改变。可一旦池塘的主人心思有变,或者换了主人,那鱼塘,很可能就被填平。”
“殿下是担心,朝廷会”蒋腾惊异,欲言又止。
梁融点点头,“表面看南海的问题出在南海,可最后决定南海走向的人,是在朝廷。”
“如果说,这家的主人有心要修缮池塘。清理池塘内的赃物,将池塘引入活水,让池子里的鱼活得更自在,更安全,不会莫名其妙的生怪病死去。可偏偏有人要阻止他,若是让他得手,那这一池子的鱼,迟早遭殃。”
“可主人家的作为,能让池子里的鱼活得更好,什么人会阻碍这样的好事?”蒋腾已经知道承王的意思,就是不知这幕后的人,会如何做。
“什么人?”梁融碾碎一块糕点扔进水池子里,引来无数的金鱼抢食。“虽然是把赃物埋在池子里,生怕被发现的人。”
所以才要釜底抽薪,自断一臂求生路。
王都里那位,看来已经做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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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离咬咬牙,摸摸面罩,确定自己不起眼,才跟随人流进入利州城。
原本她不敢来,现在她不得不来。今日前纱姑娘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会拿到消息回来,谁知人一去,就遭遇毛贼子抢劫。
她的性子怎么看得过,这帮畜生糟蹋女子。自然是大打出手,可惜到底势单力薄,人虽救下来还杀了不少毛贼子,可自己也受了伤。
关离看到她受伤的位置,有点无语。亏她还号称自己武功有长进,打遍天下无敌手,结果偏偏一脚踩在人家的暗器上,脚底板被扎了穿,暂时不能走路。
不得以,关离只能自己跑这一趟,临走前特意打探梁融外出办事,几日内不会回利州。
出门的时候,纱姑娘特意列了一张单子,让她帮自己采购回去。
关离看着那一张比她身高还长的清单,只能在心里骂一句,天道好轮回。
“您安心养伤,东西我会帮你带的,不过,拜托您下次穿一双厚一点的鞋,否则再遭殃,那就是你活该!”
纱姑娘满不在乎笑笑“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快回,我等着吃东西。”那张单子上至少有一半都是吃的,还都是肉!
真是死性难改,怎么吃都不发胖,让人羡慕嫉妒恨。
踩着城门关上的点,关离终于进城。她寻思寻思先去找侯三把事情办了,然后再按照清单挨个去采购。
这张清单她大约浏览过一遍,要把这些东西买齐,这几乎要把整个利州城走一遍。真是什么角落旮旯里的小铺,都让她找着了。
纱姑娘的吃货本质,让关离由衷佩服。
关于按照约定的时候,趁夜色来到一处院落后门,小心留意周围,确定没人跟踪,提气使用轻功,飞身上墙进入院内。
才刚刚站定,她就觉得不对劲。这样子的布局,为何看起来如此眼熟?
院子里的大树,厨房,水缸,石桌,让她想起记忆中的那个院子。
许容县里,那个她跟梁融相处很久的院子。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不,绝不可能是巧合,哪有巧合能巧合的,连是桌上的,刮痕都一模一样。
那还是有一回,她跟梁融打闹用匕首造成的。
是陷阱,赶紧走。关离直觉转身要逃出去,奈何有人快她一步,伸手对她进行攻击。
三年的训练让她条件反射,快速回击对方。谁知对方一点不躲避,迎面撞向她的剑,吓得关离赶紧收招,连连退后。
等稍稍站稳,立刻大骂“你疯了,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谁知对方毫不在乎笑笑,这一笑当真是倾城倾国,满树梨花开。便是微弱的月光,也挡不住他惑人的笑容。
关离脑海顿时现出一句诗,一树梨花压海棠。妖孽!
“为夫就是想看看,娘子舍不舍得伤害我!”梁融走进关离,拉过她的手“再差一点点,为夫身上,可就有个血窟窿,娘子怕吗?”
关离欲哭无泪,蹲在地上叹息捂脸“殿下,算我怕了你了,你到底想做什么,直说还不行吗!”
这种神出鬼没,略带神经质的试探,关离觉得自己要崩溃,不带这么耍人玩的,刚才真的只差一点点,自己的剑就要刺到他的咽喉。
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梁融当真因她受伤,甚至丢了性命,她该怎么办。
她真心觉得憋屈,将头埋在膝盖上,忍着想哭的冲动,不,更多的是想生气,骂人的冲动。
梁融第一次见她这模样,有些委屈,娇弱,像个孩子。
“生气了?”梁融蹲在她跟前,伸出手,拍拍她的头。关离一把拍开他,抬起头,恨恨瞪一眼,微微的水光闪现眼眸,关离快速转过头,不直视梁融。
梁融心里一揪,只觉得五味陈杂。他心里心疼关离,知道自己这回做的过分。可又很喜欢她这种难得的小女儿姿态,撒娇生气不开心。
如此矛盾的感受,让梁融内心莫名其妙产生一种酥麻感,于是不管不顾,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关离挣扎好一会儿,到底没挣脱梁融。梁融将她揽在怀里,温声小意哄她“好了好了,我错了,再不会这么吓唬你!”
“你那简直不是吓唬,分明是想气死我。”关离的抱怨,娇娇软软,梁融不自觉唇角上扬,难掩心中快乐。
关离见了,气的捶打他的胸口。“你还笑,还笑,有什么好笑的,看到我害怕你很开心是不是,你怎么这么坏!”
梁融一把揪住她的手,笑道“我想,不是因为你害怕,而是开心,你终于在我面前像个普通女子。”
关离愣在当场,泪没干的脸,眼巴巴看着他,有些傻呼呼。
梁融实在喜欢她这样,心里酥痒,低头吻住她。这种感觉新鲜又难得。这种小女儿姿态,实在让他内心像猫抓一样,恨不得立刻对她为所欲为。
关离挣脱他的吻,气不打一处来。眼鼓鼓瞪他,想骂人又说不出口,却不知她这姿态,在梁融看来,却是娇媚可人,风情撩拨。
关离忍住烦乱的心思,转移话题“侯三呢,我约的人是他,你怎么在这里?”
梁融玩味一笑,走到石桌前坐下。“你是断定我不在城内,才来找人的,阿离,你就这么害怕见我?”
不怕吗,不,是心虚。可关离不敢承认,硬声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你告诉我侯三在哪?我有要事找他!”
梁融无奈叹笑,“阿离,你找他,不就是为打探欧阳家藏起来的木材。既然我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事情我已知道。你想要的东西,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告诉你。”
她就知道,从她进入利州城的那一刻开始,隐隐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如今见梁融这样,知道自己的行动,都被他掌控。
“说吧,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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