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离的人连遭重创,几乎退出南海陆地,偏安小岛,忍而不出。
不是没有人想过去反抗,可失去了关离这根主心骨,他们犹如一盘散沙,任凭朝廷的军队换着花样击打,胜少输多,损失惨重。
事情走到这一步,再不甘心,他们也只能忍住这口气,全部退出。
无数人夜里不断祈祷,盼着关离快速归来。但也有人认为,事情难料,关离未必能回来。
朝廷打击南海王的行动,来势汹汹。不少人因此受牵连,往日里,曾经对南海王赞不绝口的百姓,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被人指摘,跟海盗有所牵连。甚至有人暗暗散发传言,把关离形容成一个贪生怕死,祸国殃民的恶徒。
稍稍有人辩解,就迅速被官府捉拿,以同罪论处!
随着朝廷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老百姓甚至遭受贪官污吏的剥削,不少人因曾经得罪过当地势力,被诬陷栽赃,深陷牢狱。
下面的人一片哀怨,惨剧频频发生,可官员们传入王都的折子,却是变着花样邀功。
不断述说自己为达成目的,多么辛苦难得,皇帝将所以奏折留中不发,只问一句,承王可有消息。
皇帝意思很明显,承王一日不找回来,你们再邀功也都是枉然。
秦国公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冷笑一声,承王只怕是再也回不来。
南海这么大块肥肉,势力盘根错节,其实你想动就能动的,不说他,便是下面那些小鬼,谁不是心怀鬼胎。
皇帝要肃清吏治,推行新政,打南海的主意,注定要碰一鼻子灰。
折进去一个亲弟弟,他想看看,皇帝还有什么筹码,跟他们这些老臣子斗。
遥远的南海,黑青几乎是日夜找寻,依旧不见梁融关离,他累得脸色发青,眼下全是黑影,却咬牙坚持,不肯放弃。
实在扛不住,就靠着船舱闭眼休息,可才刚刚坐下,侯三就立刻赶来。“帮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毛贼子在帛书湾一带登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已经有很多村子遭难!”从前那里是关离掌控,毛贼子没有任何可趁之机。
黑青睁大眼,砰的一下站起来“你确定?朝廷的人不是在那里吗?他们不是带着木家军去剿匪,为何不管?”
“猴子传回来的消息说,领头的将领发下命令,加大力度绞杀南海王余孽,至于毛贼子的事,不在他们职责范围内!”侯三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堂堂的朝廷官兵,不去对抗祸害百姓的外敌,反而死死纠缠着,对百姓没有危害的海盗不放。
事情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这他娘算什么官兵?!
“他不管,那其他人呢?不是说皇帝的钦差到了吗?难道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些毛贼子祸害百姓,却不作为?”黑青不信,这些人难道如此认死理,只做皇帝交代的事,其他一概不管?
“管什么呀?现在他们内部都开始打起来了,一方说要集中所有的力量去找承王,一方说要集中所有的力量去对付南海王,吵个不休,一点小事都不肯妥协,根本是在耽误时间!”
想起这个侯三就来气,他偷偷去找过盛染,盛染给他的消息是,蒋腾暂时还被圈禁,不准见外人,而朝廷的官员,两拨人马争论不休,根本没有心思去管毛贼子!
甚至有蠢货说,毛贼子只不过是区区小贼,不用放在眼里。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真的这样好对付,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朝廷还无法将这些人彻底消除?
黑青陷入两难,他是应该继续留下来找人。还是先去救助百姓?
“帮主,赶紧拿个主意吧,这事不能再拖。方先生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承王落海至今,若能活,也不是一瞬间就能找到。若不能活,你再找下去,也只是耽误工夫!”
这是在劝他放手?
可失踪的是他的兄弟朋友,谁都可以放弃救援,他不能!
思索再三,他让侯三留下。“你为人机灵,主意也多,好好想想这周围还有哪些我们没有留意到的地方,无论如何,你带着人继续往下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毛贼子的事,我去处理!”
“帮主,你要小心。我听说这次他们好像用了新的武器,厉害的很,你可千万要留着命,别忘了,你他娘还没把纱姑娘娶进门!”
侯三殷殷嘱托,目送黑青匆匆离去。所有的事情集在一起,他们疲于奔命,焦头烂额。
这种被动挨打的滋味再糟糕不过,可眼下只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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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衙门里,蒋腾被紧紧关在屋内不能出去,而朝廷来的人和本地的一些官员相互对接。
可各自为政的两方势力,明显在拉锯。裴谨年到了此地,才知道南海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千百倍。
也发现秦国公的势力,比他想得深。
别的不说,就说他想见见蒋腾,都要被人重重阻拦。林子钦的意思很明白,先剿匪,抓住南海王关离,必然能给陛下一个交代。
忍着骂人的冲动,裴谨年再次拒绝。这帮人打什么主意,他如何不清楚!
他们是断定承王已经死透了,所以打算抓了关离,好对朝廷有个交代。可他接到皇帝的密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承王活着带回去,对他而言,最要紧的是完成这个任务。
到达南海已经三日,下面的人不断奏报,今日又杀了多少南海王的匪徒,但对寻找承王一事,只字不提。
裴谨年这才发现,自己被彻底牵制,说出去的话根本无人实施!
秦国公的人,早早就出现在南海,安插自己人,已经在暗地里,把南海重要的军权掌控在手中。
他就算能使唤几个衙役,又能做什么??
原本盼着能见到蒋腾,让他介绍黑青给自己,谁知连蒋腾的面都难见。秦国公已经不管不顾,嚣张至此?
裴谨年越想越害怕,暗地里写了信,让人送出去,盼着朝廷能赶快知道这里的真实状况,可他哪里知道,他的信一封都送不出去。
两方人马今日还是在大厅内拉锯,谁也不服谁就是没个决断。
气氛十分僵硬,若不是顾着教养,双方就能打起来。
正安静的不说话,一个下人匆匆跑进来。“不好了,钦差大人,黑龙军....黑龙军..黑龙军反了!”
这消息简直是震天响雷,裴谨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焦急问“你把话说清楚,好端端的怎么就反了?”
所有的官员紧紧盯着下方的人,等待他的回答,那人低着脑袋,害怕道。“回禀各位大人,黑,...黑将军说朝廷不管百姓死活,任由毛贼子诛杀沿岸百姓,他羞于为这样的官府效命!”
“他说,说,说,说你们不管他管!此刻已经把他所有的战船开出去,南下对付毛贼子去了!”
“简直岂有其理!”林子钦一拍桌子站起来,大怒“他黑龙军以为陛下的圣旨是儿戏不成?以为朝廷是他那些江湖黑帮不成?”
“说不干就不干,说抗命就抗命,这将陛下,将朝廷的颜面置于何地?本官看他,只怕早有了叛逆之心,简直有负圣恩!来人,传令!断了他们的军饷供给,本官倒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到几时!”
林子钦一顿发威,说的是慷慨陈词,下面的官员纷纷附和,他心中暗暗得意,不想,得意不过一瞬间,就被人狠狠打脸!
“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可惜你所知有限,黑龙军乃是承王殿下的私兵,纵容有官身,可是只服从殿下一人之令!这件事陛下也是知道!”原本应该被囚禁的蒋腾,大步走进议事厅,木着脸讥讽他。
“而且....”蒋腾哼笑。“黑龙军的粮饷从来都是自给自足,朝廷可没出过一分,林大人断不断,都没有影响。”
这个答案,让众人纷纷尴尬的低头,撇开脸不去看林子钦。刚才马屁拍的多响亮,现在打脸就有多难看!
林子钦一愣,面容微微僵硬,可还是硬起头皮,找回厂子。“就就算如此,他不服从陛下的命令,那也是对陛下不敬,如此自绝于朝廷,那就是谋逆造反!”
“敢问大人,无端端的黑龙军为何要造反?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一再拖延,避重就轻,只想着剿匪邀功,却对真正危害百姓的毛贼子视而不见?”
蒋腾得到消息的时候,气不打一出来,硬是冲破阻碍来到大厅。这几年他辛辛苦苦维持南海局面,好不容易把毛贼子赶得无处藏身,几乎不再登陆南海。
为了这份安定,关离跟他手下的人,有多少死无全尸,又有多少缺胳膊少腿,再也无法像个正常人?
这帮酒囊饭袋倒好,一来就把所有的平衡打破,甚至给了毛贼子可趁之机。
无辜死亡的百姓,只怕夜夜啼哭,哀怨难平。
“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说的是黑龙军造反!你扯什么毛贼子!”林子钦不自在,胡搅蛮缠,想要遮过去。
“裴大人,下官在这里几年,知道南海最大的威胁,乃是不断侵袭沿海的毛贼子。大人此时若再不出兵镇压,还要继续纠缠南海王一事,只怕不出半月,这南海,就要是毛贼子的天下!”
蒋腾不愿意跟这样的人浪费更多口舌,直接恳求裴谨年。
裴谨年被震惊,难以想象毛贼子居然厉害到这种程度!可他还没开口,就有人抢话。
“你不要在此危言耸听,本官只知,若没有她南海王,承王殿下也不会失踪。那毛贼子,只怕是南海王故意用来混淆视听,好阻挡朝廷继续剿匪!”林子钦一点不给蒋腾机会,打定主意咬死关离。
“到底是下官危言耸听,还是林大人你胡搅蛮缠另有图谋?”蒋腾怒到极致,恨不能将口水唾在他脸上!
从前在刑部审案,他的身份极少在朝堂上,跟林子钦打交道。哪里知道朝廷官员玩弄权术,说起话来,能够如此无耻!
为了自己的目的,生拉硬拽,蛮不讲理。无辜百姓的生死,竟全然不顾。
“蒋腾,本官看另有图谋的人是你才对,不要以为本官初到南海,对你一无所知!你可敢说,你没有与那南海王暗中勾结,谋取私利?本官可听说,你与南海王关离乃是故交!”
蒋腾一愣,想不到这厮连这都掰扯出来。当即道“林子钦,你这厚颜无耻的老匹夫,奉旨来自此查询真相,找寻承王下落。”
“可你到这里几日,找寻承王的事一字不提,反而纠缠着南海王一事不放。打着剿匪的名义,让你的手下胡作非为,撸劫敲诈百姓,你的作为比海盗更下作!”让蒋腾更难以忍受的,却是这个现实。
外有贼匪虎视眈眈,里面的人不仅不想着法子共御外敌,反而为一己之私,欺压百姓。做人做官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无耻到极点。
“你敢直呼本官名讳,简直目无上官,你....”
“够了!”裴谨年被他们吵的头疼,再吵下去,又有什么用?
“尔等深受皇恩,不想着如何报效朝廷,为皇上分忧,却只在此地泼妇骂街,胡搅蛮缠,简直有辱斯文!”
裴谨年一声高喝,让众人都安静下来。明面上,他仍然是这里的最高官员。就算他们阴奉阳违,也要做好表面功夫。
“大人,那您看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稍稍静默之后,一人小声问道。
“黑龙军是因为要对抗毛贼子,才不顾命令出港,那就暂且算不得反叛。既然木家军无暇顾及,那就让黑龙军去应对。还望蒋大人从中调停,此时此刻,朝廷可不愿意失去黑将军这样大的兵力。”
裴谨年一番吩咐,众人以为再合适不过,至于寻找承王的事,今日看来,肯定不能如意,只能先让他们退下!
好歹,他能单独见蒋腾一面。
林子钦不甘心,本来想着法子拖延时间,不让二人见面,可也不知蒋腾是突破重围来到此地,眼下他如果再阻止,那就难免落人话柄,只能一甩袖子,愤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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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海域处,双方人马正战事胶着!黑青就算已经有有所准备,也没想到,这些毛贼子居然用火器。
这东西比他之前见过的似乎要更便捷一些,威力也要更大,但无法连发,还是有所不便。到最后,双方依然是拼刀搏杀。
可就算如此,这些火器也让黑龙军的人,受了不少伤。
眼看都又一个兄弟倒在火器下,黑青怒火中烧,怒吼一句,提着大刀砍掉对方一只手!
对方也不甘示弱,毛贼子本就生得人高马大,此时又没有了关离的人牵制,根本就不把这些朝廷官兵放在眼里!
这些矮小的大越人,占着最好的土地,日日过着春暖花开的日子,享福这么久,也该轮到他们北国人。
一想到这块土地上丰饶的富资,他就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严寒冰冷,缺衣少食的地方!
一个不想让,一个非要抢,双方谁都不肯罢休,注定你死无活!
黑青生的高大,可在毛贼子眼里,也不过平平。却不想平平的黑青,功夫过人,力气很大,连杀毛贼子好几条命。
毛贼子领头的算是看出来,这个人是最重要的,于是暗下命令,让众人先将他拿下!
得到命令的毛贼子,纷纷开始攻击黑青。黑青再厉害,一个人也应对不了,这么多高大的毛贼子。
不知不觉,身体露出疲态,有了漏洞。
跟他同来的纱姑娘砍杀一人之后,被溅了一身血。可还来不及喘息,就发现有人要偷袭黑青,
顾不得其他,纱姑娘几个飞步赶到黑青身侧,眼看对方攻势凶猛,她已经来不及提醒,只能以身挡剑。
谁知挡开了剑,却没有挡住敌人射来的火药。
炽热的火药穿透纱姑娘的胸口,在黑青的震怒中,纱姑娘脚下不稳,跌落船沿,落入大海。
“玉薇!?!”黑青大喊,跑过去想要抓住她,却只扯了她的裙角一片。
眼睁睁看着纱姑娘,浑身是血,沉入大海。
黑青甚至没有办法下去救人,因为这帮毛贼子还在继续纠缠。
黑青杀红眼,都怪这帮畜生,若不是他们,纱姑娘怎么会受伤落海!现在这帮人还不罢休,还要继续纠缠,阻碍他去救人,简直是不知死活!
怒到极点的黑青,就如地狱来的杀神,不管不顾,只想杀光毛贼子,给纱姑娘报仇!
原本还有些赢的局面,可这一瞬间,黑青有如神助,杀戒全开。几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神,眼看局面已经必败无疑,毛贼贼子领着的人想逃。
可惜黑青不会放过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驾船逃离之时,黑青一身是血,跳上小船。在对方惊恐万状下,一刀砍掉对方的头!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夕阳西下,战火终于平息,黑青的人纵然损伤很大,却也大获全胜,大家都在欢呼庆祝,黑青却手握染血大刀,立在夕阳下,看着一船黑血,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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