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糖果机

    
    两不相欠，了结一桩心事。罗香香摇上车窗，这便驱车离开。
    苏观目送着宝马MINI消失在街角，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单元楼，美滋滋地借着路灯在船票上照了半天。就在他费了小半天心思把登船信息全部印到脑袋里之后，口袋里突然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
    “我说，你要是对着那两张破纸片子看够了，能不能把老娘身上压着的这坨卫生纸拿走？重倒是不重，可这里面全特么是黏糊糊的鼻涕，你不嫌恶心老娘还嫌恶心呢！”
    啊，是造梦机器。
    苏观找了个垃圾桶，从口袋里掏出之前给白雅君擦鼻涕的纸巾丢了进去，又掏出那台“收音机”检查了一下，确认上面没有沾什么脏东西才放下心来。
    造梦机器连续干呕了一分钟左右，呕得苏观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能吐出一堆电池液来。
    “至于吗你？”他嘟哝一声，“我不是用纸巾把脏东西全包起来了吗？”
    “我包坨大粪往你脸上压两个小时你试试？”造梦机器嘴上毫不相让。
    “呵呵。”和平音波从另一个口袋里发出冷笑，“贱人——哦不，贱机就是矫情。”
    她们俩的关系着实不怎么样。准确来说造梦机器还挺喜欢找和平音波说话的，只是和平音波单方面在厌恶她而已。
    用和平音波的解释来说，这家伙实在“太烦了”。
    苏观深有体会，这家伙在前天刚装上电池后就以响亮的嗓门跟苏观家里每一台电器都打了声招呼，虽然没有得到一句回应——这是句废话。饶是如此，她还是对着那堆沉默的听众表演了足足半个小时的脱口秀，直到苏观威胁说要抠掉她的电池才总算让她把嘴闭上。
    她管苏观叫“小老弟”，管伊丽莎白叫“小猫咪”，管和平音波倒是叫“大姐头”，但人家根本不鸟她，只有她自得其乐而已。
    “啊，说起来我好像还没给你取昵称来着……”苏观想了想，“小梦，怎么样？”
    “不要，太短了。”造梦机器直接拒绝，“给我取个长一点的，长点的比较舒服。”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帮家伙的存在才使得我对这本书的全年龄分类越来越没信心了。”苏观扶额。
    “我想叫超级无敌小可爱造梦机器大小姐。”造梦机器咋呼道。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比本名还多十个字的昵称。闭嘴吧你。”苏观翻了个白眼，“我连槽都懒得吐了。”
    “不想要也可以。”和平音波冷冷地说，“你名字总共四个字，你自己选。”
    造梦机器想了半天，终于无奈地咬了咬牙：“呸，小梦就小梦吧。总而言之小老弟，我有事要跟你讲。提前问一句，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吗？”
    “刚才的哪个？”
    “没吐的那个。”
    这限定词还真是简单易懂。
    苏观噎了一下：“算是吧。”
    “想不想跟她多发展一下？”造梦机器贼兮兮地说，“来求我呀！跪在地上给我磕几个响头，说梦梦大小姐我愿意成为您终身的奴隶，这样的话我就哇呀呀呀呀放我下来你想干吗！”
    苏观举起她瞄准了远处的不可回收垃圾桶。
    “这是你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和平音波高扬着嗓音，“来吧动手吧，把这个比白噪声还讨人厌的家伙丢掉，然后我们快快乐乐回家过日子去！”
    有那么半秒钟时间，苏观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把她也举起来。
    “放手！我招！我招就是了！”造梦机器在空中尖叫起来，机身发出嗡嗡的震动——这功能倒是和平音波没有的，“不就是追女孩子吗！你梦姐我身怀十八般泡妞绝技，还教不好你个扑街？”
    “上一个跟我这么说话的人——哦不生物还是伊丽莎白，几天之后她就被猫贩子抓走了。”苏观耸了耸肩，“我们这小区经常有些回收废家电的人过来转悠，你要是再学不乖，我可不介意拿你去换两根冰棍钱。”
    “大冬天吃冰棍会拉肚子的……”造梦机器弱弱地说，“咳咳，我们回到正题好不好？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说到小老弟你想追那个女孩子对不对？”
    “对。所以你有什么建议就快点说。”苏观终于把高举着的手放下，“它会决定你下一次换电池的质量标准。”
    “唔……稍稍有点难耶。”造梦机器念叨着，如果换成一个人类女孩的形象，她现在多半是在嘟嘴卖萌吧，“那位小姐姐怎么看都是女神级别的，相比之下你简直就像是掉在路边被车轮子正面辗轧过皮和肉都压成了一团糊糊的狗不理……”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生动的比喻！”
    “不过嘛，也并非没有机会。”造梦机器嘻嘻笑道，“小老弟呀小老弟，我来告诉你一招泡妞秘诀——想要让女孩子成为你的女朋友，首先要占有她的心！”
    “废话！”苏观没好气地说道，“先占有身体那是犯法的好吗！”
    “真笨呐你……”造梦机器呸了一声，“你想想看，咱们这家里，说到跟心理有关的事情，谁最擅长啊？”
    苏观犹豫了一下，疑惑道：“你修过心理学？”
    “修你十三大爷！”造梦机器大怒，“你忘了？我前天才说过的，那可是我的主要功能！”
    造梦机器的功能啊……
    说起来前天她确实介绍过来着，只不过叽叽喳喳得毫无条理，苏观还要负责帮她整合归纳，最后才搞明白她有两个主要功能。
    第一是“催眠”，当然不是电影里面那种拿着吊坠摆来摆去的催眠术——说到底她也没有手。按照她的说法，只要把天线对准要催眠的对象，按下机壳上的按钮，即可让对方瞬间陷入昏睡状态。
    总感觉像是某些纯情影片中会出现的情节……嗯这点小事先放在一边，总之除了需要瞄准这点有点不方便之外，综合考量还算是个蛮实用的功能。
    说来他这两个月跑步时总会有意无意去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转悠，就是期待着能不能碰上那么一个两个不长眼的混混来满足一下他黑暗的装逼欲。他心里急啊，人家别的主角都忙着各个世界大杀四方呢，就他捏着一手的宝贝过着一如往常的苦逼程序员人生，要再没点儿痛快的战绩，说出去多丢人哪。
    “以防万一提醒你一句，小老弟，使用这个功能耗电量很大哦。”造梦机器当时说，“跟这样普通说话可是没法比的，大概催眠五个人左右就会没电了吧……”
    “不少了。”苏观说，“我比较关心的是催眠效果，踹他们两脚不会醒的吧？”
    “安心安心！”造梦机器用自满的口气说道，“只要是被我催眠的对象，哪怕世界末日死到临头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植物人吧那是！”
    ……这家伙着实有够危险的。
    不过她说，同样的目标使用催眠按钮再按一次就可以唤醒，只要临走的时候别忘记就行。总而言之百分百控制这一点算是个相当稳定的效果，那天开始苏观就决定把她也列为每日必带的道具之一。
    但造梦机器之所以名为造梦机器，是因为她还有着另一个更加玄妙的效果——
    控制梦境。
    录制、重播什么的都只是小Case，她甚至可以侵入他人的梦境，或监视，或影响，或直接接管梦境的主权，恣意改造梦境。
    老实说……苏观自己得承认，他不是没想过让造梦机器给自己造一点“舒服”的梦境。可一来造梦机器这家伙的表现比和平音波还不靠谱，二来他自己也有些害羞，毕竟要求这家伙帮他制造梦境的话，她自己肯定也会知道梦境的内容，虽说她只是区区一个人工智能，但总感觉……
    唉，算了。那些不可与人言的心思暂且放在一边，眼下重要的是她的提议。
    “也就是说……”苏观试探着问道，“你可以帮我了解她梦境的内容是吗？”
    “Bingo，小老弟。”造梦机器狡黠地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人的内心可是完全不设防的哦！怎么样，不觉得这是个很棒的提案吗？”
    “可是我记得你的入侵范围只有十米左右吧？”苏观瞄了一眼她微微晃动的天线，“难道要我跑去她家搞夜袭吗？”
    “她不睡午觉的吗？”
    “从来都不，至少在我印象里是这样。”苏观答道。
    “嘿……这样啊，呵呵。”
    不知为何，造梦机器突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小老弟啊小老弟，看来你对你的女神了解得还是太少。知道吗，刚才在车里我就‘观察’了她一下。她的精神绝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恐怕她不只是中午不睡，晚上多半也睡不着吧。”
    “……你是说她失眠？”苏观吃了一惊，“怎么会，她看起来……”
    “不是特别严重，但肯定有一点。外观上是看不出来的，以她那样的性格，就算精神差点，人家也只会当她冷淡而已。”造梦机器蛊惑道，“怎么样啊，小老弟。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但你只要能够帮她解决，在她心里的地位肯定也会水涨船高。对吧？试试可没坏处哦！”
    苏观不禁犹豫起来，哪怕不提什么“地位”，如果罗香香真的被什么事搞得睡不好觉，他也难免会担忧不已。
    他一直以为罗香香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从来都不会迷茫，从来都不会胆怯，但原来……她也会有让自己搅扰不安的心事么？
    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放心啦小老弟，只要等等，机会总是有的啦。铁人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嘛，嘻嘻……”
    此时此刻的苏观还没有想到，就在短短十天之后，这样的一个“机会”就摆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