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拉了把椅子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
他揉着我发僵的手臂,夸奖我:“你做得很好。”
我勉强牵起唇角,说了句“谢谢”。
我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能不怯场已经很不错了。
面对着那么多比我年纪大、比我资深的商场前辈,我撂了那么多狠话,都快去了我半条命。
我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揩去掌心冒出的那一层黏腻的细汗。
等到力气渐渐回到我的体内,我才想起来埋怨姜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也好做一下心理准备,不至于跟现在一样被吓得这么厉害呀!”
姜越的脸上露出些许的歉意。
“虽然《股权让渡协议》是我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的,但陈熙是今天突然过来说要开股东大会的,我也被他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他解释说。
“‘措手不及’?”他这词用得让人生气,“你这还叫‘措手不及’?”
——完全就是耍了一招极漂亮的回马枪,让陈熙“措手不及”才对。
“嗯。”姜越点头,“本来我应该连旗峰的股份证明都准备好,连着《股份让渡协议》一起甩到陈熙脸上的。”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我问他:“那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毕竟我也是千行集团最大的股东了,总感觉自己得做点事情才对得起这个身份。
“你什么都不用做。”姜越却说,“我让霍随把你送回去,你安心上班,这边的事情都有我来解决。”
我突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那我成为千行集团的最大股东有什么用?”我失望地问。
“嗯……”姜越假装认真地想了想,笑着亲了我一口,“你可以管我啊。”他的声音低沉甜腻,萦绕在我的耳边,“你的所有命令,我都得遵守。”
我立刻被他哄得心满意足。
“说到做到。”我伸出小拇指。
姜越轻笑一声,“说到做到。”他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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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随送我回公司。
起初他还很正常,后来我发现他时不时地瞄后视镜,还时不时地踩油门加速,并且在某个需要直行的路口左转,之后又一连转了几个弯。
我觉得奇怪,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霍随抿紧了唇,表情严肃非常。
“我们被人尾随了,我在想办法把他们甩开。”
“尾随?”我一惊,转头向后看去,“哪一辆车?”
“白色大众。”霍随说。
我定睛看了看,果然后方不远处,一辆白色大众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们。
“甩得掉吗?”我问他。
“不知道。”霍随说着话,又是一个急拐,我的身体因为惯性被甩到了一边,紧紧贴在了门上。
我扶着前座的靠背坐稳身形,连忙给姜越打电话。
我把情况告诉他,他比我想象的要镇定。
“别担心,我还派了其他人保护你,你让霍随直接送你去旗峰,不用刻意绕路。不管跟着你的人是谁,想做什么,都不可能得逞。”
有了他的话,我的一颗心安定了不少。
我对霍随说:“姜越让咱们直接去旗峰,不用管后面那辆车。”
霍随应了声“好”。
不久后,我们的车终于驶上了那条我熟悉的路。
——路上的车也是一如既往的多,所有的车都以几乎相同的速度,缓慢地向前行驶着。
我往后看,那辆白色大众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他们跟丢了?”我问霍随。
“没有。”霍随除了留意前方的路况以外,还时刻注意着后面车的动静,“只是被另两辆车挡住了。我估计,挡住它的,就是姜总派来暗中保护您的人。”
我刚松一口气,忽然听见后方传来巨大的声响。
“坐好!”霍随大喊一声。
我吓得抓紧了头顶的扶手,都没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随飞快地打着方向盘,让车子横陈在马路中间。
车头与车尾不停地与旁边的几辆车发生不同程度的剐蹭,不断传来的撞击感让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头部。
“你做……”“什么两个字”还没出口,我们的车忽然被后方的一辆车直直撞上,车身重重地摇了一下,我的脑袋撞上了玻璃,剧烈的疼痛感让我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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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雪白,鼻腔里充斥着的全是刺激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的第一反应——这是在医院。
昏迷前的片段如潮水一般涌入我的脑海,我忽然想到:“霍随!”
这一声大叫让外面的人冲了进来。
“姚希你醒了?怎么样,头疼不疼?”
姜越疲惫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快要掉到下巴的眼袋和黑眼圈,以及青黑的胡茬告诉我:他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想坐起来,但稍稍动一下,身体就撕裂一般的疼,脑袋更是一阵犯昏,一股恶心感涌上来,我掐着喉咙,逼退呕吐的欲望。
“疼。”我说。
我的嗓子干得厉害,声音就跟被砂纸磨过一样,粗哑难听得如同一只只会“嘎嘎”叫的鸭子。
姜越伸出一根手指问我:“这是几?”
“一。”我很艰难地发声。
他又增加一根手指,“这是几?”
“二。”
“这个呢?”
“三。”
确定我的视力和智力都没被撞出问题后,他又指着自己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说完吞了口口水,面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眼睛里透着紧张。
我想了想,刚摇了一下头,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变成了一片黑色。
我缓了缓,再睁眼时,姜越的脸色比刚才要难看了不少。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他的声线紧绷,还有细微的颤抖。
他握住了我的手,指尖的冰凉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碰触。
然而我的这一举动再次让他成功误会,他用幽黑的双眸注视着我,里面有绝望的情绪在潺潺流动。
我不忍心再逗他,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努力动用全部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来。
“我当然认识你。”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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