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之执念

    
    大陆极东紫山神殿之上，一道青色剑影从天际破空而来，落于殿前化作薛老模样，殿外修行众弟子显然认识薛老，见怪不怪，薛老则是回身遍望了一眼紫山，感概一声，便要通报，圣主声音却先一步从殿内传出：“薛老，进来吧。”薛老闻声也不意外，大步踏进，偌大正殿上除却圣主外还端坐一人，薛老瞥了一眼，惊道：“是他！？”心中疑惑，脸上却是神色自若，拜首道：“参见圣主！”圣主笑道：“薛老不必多礼，请坐。”薛老躬身退而落座，望着对面那人，问道：“圣主，这位是？”圣主轻笑道：“是一个酒友。”薛老道：“哦！？圣主的酒友果真不凡，年纪轻轻却是实力超凡。”原来对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身份神秘莫测与薛老有过数面之缘的酒鬼男子，薛老在大殿之外时便感觉道殿内有一股不明气息，却没想到竟然就是酒鬼男子。
    圣主却望向酒鬼男子道：“这位朋友，薛老想必你应当见过？”酒鬼男子却不搭话，神色凝重地望着薛老，薛老亦是凝神聚气、蓄势待发，显然酒鬼男子并不像圣主所言是普通的“酒友”。大殿之上圣主丝毫不觉异常，笑道：“这位朋友，说好的喝酒，怎么？远古神族难道都是如此没有风度？”薛老闻言一惊，望着对面酒鬼男子，片刻后恍然：“难怪年纪轻轻修为如此强横，远古一族果真如传说不凡。”酒鬼男子则是大口喝了半壶酒，转而盯着圣主，却怎么也看不透，圣主毫不在意，薛老笑道：“原来是远古神族小友，失敬失敬！”酒鬼男子则是不屑道：“不过是被神抛弃的一族。”
    圣主道：“神，终究只是个传说，不过是追寻的目的不一样罢了。”酒鬼男子对圣主言论颇为惊异，毕竟“神罚一族”从远古时期至今就是因为不信奉天神被传为异类，想不到眼前女子年纪轻轻却有此见识，想到其身份却不感到惊讶，道：“想不到神山之主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薛老闻言怒道：“大胆！”圣主却是泰然道：“那是当然，不然怎么能与远古神族最后一人成为酒友。”听到“远古神族最后一人”时饶是薛老活了两百多岁阅历超凡亦是震惊不已，酒鬼男子更是周身一震，气息暴涨寒声道：“你如何得知？”酒鬼男子话语刚落，大殿之上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了，几不可见的微粒灰尘尽皆顿在半空，整座大殿被一股无形气息裹住，移形换影，刹那如时空交错一般，令人恍惚。
    圣主脸上笑意丝毫未减，只轻轻伸出纤纤玉手，凭空一点，空气中泛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涟漪波纹，向四周荡起，酒鬼男子惊人威势顿时消散，嘴角竟溢出一丝血色，一时间惊骇莫名，圣主叹道：“远古神族手段果然惊人，不过这位朋友，今天我可是以酒友的身份邀你上山，可别坏了兴致。”说罢扬了扬手臂，眨眼一切便恢复如初，酒鬼男子此刻方知座上女子实力恐怖，道：“紫山圣主果然不愧至强之名，便是与远古至尊相比亦是不遑多让。”能让一向沉默寡言的酒鬼男子说出如此话语，可见其心中震惊已是非比寻常，圣主谦虚道：“远古至尊自不敢当，至强之名也不过是虚名罢了。”酒鬼男子第一次正色凝重道：“作为酒友，我倒有三个问题，想请圣主解答。”圣主挥挥衣袖止住一旁薛老，道：“说吧。”酒鬼男子上前拜首道：“第一问，敢问圣主是如何得知‘神罚一族’灭族一事？”圣主望着难得清醒沉肃的酒鬼男子，道：“当今天下，能入我眼的不过寥寥，远古神族是一，‘玉天’亦是一，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没有去找上‘玉天’？远古神族的傲气在你身上似乎完全消散了踪影。”酒鬼男子异常冷静，也不作答，道：“第二问，敢问圣主为何让那少年入紫山书院？”圣主笑道：“我与那少年渊源不过是因为另一个人，只是后来才知道他竟是远古神族的弃子，远古传说中的恶之花、孽之果——‘罪之执念’，至于我的打算，告诉你也无妨，身为远古神族一员，向来对于阿修罗你不会陌生？”酒鬼男子神色一凛，惊道：“你想让他成为下一个阿修罗？”圣主嫣然一笑，道：“‘罪之执念’出身远古神族，本就难得一见，阿修罗更是如此，恐怕数万年也不会出现，我也不过是想看看这少年能走到哪一步而已。”
    酒鬼男子道：“你不怕他到时候屠戮天下？”圣主却是轻声道：“阿修罗有多厉害，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是古籍记载，再者说，我从不认为‘罪之执念’是一种错，阿修罗更是如此。”圣主一语惊人，底下薛老与酒鬼男子此刻不为圣主实力所威慑，反而为其言语震惊，薛老似乎越来越看不懂圣主，一脸不可置信，酒鬼男子则是隐隐间有些期待与认同，道：“那你认为如何？”圣主起身道：“光之下必有影，善与恶相生相依，人的自身就是原罪，从来都是如此，只不过大部分会掩饰自身的罪恶。”酒鬼男子闻言身形一震，与惊骇的薛老一样，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女子，薛老又惊又怒，颤声道：“圣主！？”圣主见薛老异样眼光，知他心中所忧不过是害怕自己心神不正迟早会带领紫山走向灭亡，望着这位辅佐三代圣主为紫山付出所有的老人家，既然话已至此，圣主不愿薛老多虑，承诺道：“薛老，不管将来天下大势如何，为了师尊，我定会保住紫山传承。”薛老闻言想起圣主初次登上紫山的时候，灵气慧动，念起圣主过往几年种种异常，想到今日话语，从圣主如今眼中看到无尽破灭与重生，轮回不息，叹道：“也罢也罢，老头子还是回我的书院，希望圣主记住今日承诺。”圣主颔首道：“也请薛老记住我们的约定，好生照看那人。”此刻她的语气神态明显不是以圣主的身份相谈，薛老停顿片刻道：“老头子知道了。”酒鬼男子目送薛老离去，却好奇圣主口中所说的那人是否所指少年。
    圣主回身望着犹自莫名的酒鬼男子道：“怎么，你不是还有第三问吗？说吧。”酒鬼男子却是拜首道：“方才之事已经解了我第三个疑惑。”“哦！？这么说你愿意与我前往北疆？”圣主随口问道，酒鬼男子正色道：“自然愿意，圣主不仅武道卓绝，而且对恩师有情有义，我相信以薛老的阅历见识很快就会明白圣主心中所愿。”圣主心绪恢复如初，轻笑道：“你倒是说说我所愿为何？”酒鬼男子笑道：“救生民于乱世，建万世之功业。”圣主难得见酒鬼男子一笑，闻言讶然道：“如今天下太平，何来乱世，不过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酒鬼男子道：“神非神，魔非魔，圣主既然能说出原罪一事，自然明白天道悠悠，世间之事谁能断定，相信圣主所愿所为，后世定有评为。”
    圣主再无意辩白，一对秋眸似望穿天地，不再谈论此道：“看来今天不止你一个要上山。”酒鬼男子闻言便要退去，圣主却道：“既然你已决心同我前往北疆，自然不必避讳！”酒鬼男子便退回座位，沉默不语，大殿之上一时间宁静异常，圣主径自回到自己座上，与酒鬼男子静待来人。不多时，一名头发黑白斑杂、面容沉着男子领着三人静候殿前，圣主道：“进来吧！”殿外四人闻声入殿，当首两人正是天门关关首徐天过与神山八尊之一的离尊者，另二人样貌富贵，想来便是朝廷礼部与户部官员，四人拜首，离尊者无意间看见酒鬼男子，暗暗道：“此人为何还在？”却听圣主道：“诸位请坐。”四人分而落座，圣主转向徐天过问道：“天门关关首亲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徐天过与圣主也只见过一两次，自己从未见过圣主真容，听见圣主竟然记得自己，徐天过起身激切道：“神女在上，臣奉王命而来有要事相商。”话却只说了一般，似乎犹疑不决，圣主道：“但说无妨！”徐天过瞟了一眼酒鬼男子道：“神女，王上之事颇为隐秘，臣恳求与神女单独相谈。”话音刚落，离尊者怒斥道：“放肆！”圣主却是道：“既如此，便都退下吧。”圣主发话，离尊者不敢发作，与酒鬼男子一齐退出大殿，那两名官员却不退去，圣主疑惑道：“徐关首，他们是？”徐天过笑道：“神女，这两位是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圣主道：“原来是礼部刘大人与户部邱大人。”二人闻言皆是上前齐声道：“臣等见过神女！”
    殿外离尊者与酒鬼男子分立两侧，一时间沉默无话，二人显然对殿内谈话丝毫没有兴致，良久，离尊者突兀道：“北疆之行望阁下好自为之。”酒鬼男子漠然望着离尊者，心中却是讶然：“他如何得知？”毕竟北疆之行不过是自己方才片刻决断，这离尊者断不可能偷听自己与圣主谈话，联想到神山八尊之名，这离尊者便素有“智者”之称，心中不禁颇为敬佩，暗暗道：“神山八尊果然非同寻常。”离尊者不理会酒鬼男子心中思绪，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酒鬼男子仰头喝一大口，望着苍茫天际，眼神之中浮现往日血色景象，喃喃道：“玉天，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