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陆穹途

    
    看着少昊罕见傻笑的样子，苏云也不由莞尔。
    男孩们年轻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个朝思暮想的对象，也是人之常情。
    苏云大学就读期间曾暗恋过本系的一位女神级人物，也有过与对方相谈甚欢的愉快时光，但那位女神毕业后便迁居到了天京城，了无音讯，二人从此天各一方，再无往来。
    过往岁月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看着眼前一张张依稀熟悉的青涩面孔，苏云心里微涩之余，打心底里祝福他们。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人群外围的纪伦身上，注意到少年如昆仑霜雪般淡漠的面孔，心里不由一动：难道这个神秘莫测的少年“人皇”从来就没有觉得孤独的时候吗？
    ……
    纪伦确实没有体会过所谓的孤独感，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并沉浸其中而不自知。
    无论何时何地，在他的世界，永远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哪怕是在睡梦之中。
    只不过这几年里，为了太初组织的运转，纪伦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当然，他清楚，以自己那非人般的体质，哪怕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大半年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夜晚，纪伦一如既往地呆在玉虚宫塔的中央控制室内，身体一动不动，紧盯着眼前发光的主机屏幕，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隔壁机房里时不时传出的嗡鸣声响与他为伴。
    中央控制室的门打开了。
    纪伦收回望向屏幕的视线，转身静静地看着走进房间里的苏云。
    “抱歉，可能打扰你了。”
    “没事，我一般不怎么睡觉。”纪伦道，“请坐。”
    苏云依言坐在一张移动椅子上，环视着整个中央控制室，用惊讶的口吻说道：“整个玉虚宫塔，都是由你来运作的？”
    “是。”纪伦说道。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掌握那么多知识的？”苏云直视着他，“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类。”
    纪伦说道：“我对历史了解得并不多，但也清楚像我一样的人，人类历史上应该不少，多我一个应该也不是什么怪事。”
    “人类迈入新纪元以来，的确诞生过不少天才。”苏云道，“但在我看来，你比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更加天才。”
    纪伦不置可否。
    “还有最让我好奇的一点，为何你能够击败那只星纹蝶？”
    苏云望向他，不解地皱起眉头，“身为游荡者的你，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原力秘法才对，那你的原力是怎么达到四阶水准的？”
    在苏云看来，能击败星纹蝶的进化者，至少得是四阶，也就是超凡者。
    人类在进化之旅中，为了提高原力，总结出了许多修炼原力的途径，也就是苏云所说的原力秘法，或称功法。
    这些秘法可以大大加快进化者提升原力的速度，并改造进化者的躯体，使其进入肉身成圣的地步，成为超凡者。
    纪伦根本没有接触过原力秘法，那他的原力是如何提升到四阶的？
    纪伦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秘法是什么，可能很有效，但在我看来，进化者要想变强，最有效的方式永远只有一种。”
    “是什么？”
    “直接去战斗。”纪伦说道，“亲身直面强大的敌人，经历足够多的战斗，不断在生死间游走，去总结经验，这是最快的变强方法。”
    “我的同伴们从来没有当过军人，我也从来没教过他们怎么用枪。”
    纪伦说道，“但是当我把枪发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狩猎异种和变异生物时，他们很快就掌握了需要学习的一切，因为实践是最好的老师。”
    苏云不得不承认，纪伦说的很有道理，但出于某种理由，他无法完全认同。
    “但你就没有想过，他们可能会有危险么？一旦他们失败怎么办？”
    纪伦说道：“我会尽力挽救我能救的人，至于已经死了的，我只能替他们默哀。”
    苏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太残酷了！”
    纪伦说道：“荒野中的每一代游荡者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我们如果对自己太善良，命运便会对我们非常残忍。”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放弃游荡者的身份，加入人类都市，成为都市公民的一员，你们的生活会比现在好得多。”
    苏云直视着纪伦的眼睛，“你们无须隐藏自己的行迹，无须为食物、水源和安全担忧，而是去接受更好的教育，像正常人一样工作、结婚、生子，拥有更美好的人生，甚至你们的后代也会拥有比现在更幸福的生活。”
    “你们都是很有才华，也很有能力的年轻人。”
    苏云感觉自己此时像个年过半百的老教授一样，正对着学院里年轻气盛的晚辈们循循善诱，“你们的未来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只要你想，华夏大陆任何一座都市都可以成为你们的舞台。”
    没想到，听完这番话，纪伦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居然罕见地流露出一抹嘲弄的情绪。
    “苏云博士，自从新纪元开始以来，死在都市公民手里的游荡者，并不比死在异种嘴里的少。”
    纪伦淡淡道：“这种事我已经见证过无数次了，在都市公民的眼里，荒野里的游荡者根本算不上他们的同胞，在你们看来，我们是肮脏、落后、愚昧的种群，只会传播病变和暴力，不是么？”
    苏云语气一窒，“是有不少公民存在这种偏见，但并非所有的人类都市都这样。”
    纪伦凝视着他，“并非所有？那么我是否可以从逻辑上推导出：持有这种观点的公民占据了绝大部分？”
    在纪伦目光的压力下，苏云唯有苦笑。
    “但你们这样又是何苦？”苏云叹息着道，“躲在昆仑山里，终日被无数异种和居心不良的游荡者们虎视眈眈，即便没有这些，你们又能在核辐射下存活多久？虽然昆仑一带的辐射值很低，但住久了，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我从前查过数据，大部分游荡者聚居地因为核辐射的缘故，人口平均寿命远低于正常人类，甚至还不如旧纪元的工业革命时期。”
    苏云道，“即便身为进化者的你不担心辐射，可是你的同伴们呢？他们中有多少能活过四十岁？”
    纪伦说道：“在来到这座废弃的城市时，我就告诉过他们这一点，但他们依然选择了留下来。”
    苏云大感意外：“为什么？”
    “为了生存…”纪伦说道，然后顿了一下，“以及自由，主宰自己生命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