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小新见到周南,眼睛瞬间亮起来,跳着脚向他招手,露出了牙龈上的小红肉:“周老板!”
周南也看见了茹小新,轻微却利落地点了头,朝她走过去。
负责给茹小新录口供的是一位年轻警官,他有些瘦削,并且皮肤有种不健康的白,穿着一身警服,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口的扣子也一丝不苟的系着,裤子干净利落,皮鞋也纤尘不染。
周南来到警官面前,警官看了他一眼,开口了,声音不大,却非常有穿透力:“你就是周南吧。”
周南颇有些奇怪的看警官:“你认识我?”
警官伸出右手:“自我介绍一下,方新武,SIG特案组的,顾芃芃的案件就是由我负责,李教授向我提起过你,说你对这起案子有很多独到的见解。”
周南说:“李教授太客气了,我单纯对案子感兴趣而已,方警官该不至于怀疑我就是凶手吧?”
方新武说:“我调查过你,顾芃芃案件发生时你人在海外,没有作案时间,你跟顾芃芃也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排除你的作案嫌疑。”
茹小新在一旁说:“周老板怎么可能是凶手呢,他干得都是大事。”
周南轻咳了一声。
方新武看着两人,眼睛微眯了眯,敏锐的目光扫在周南身上,很快收回:“周老板应该不仅仅是对案子感兴趣这么简单吧,难不成有别的目的?或者说,你认识凶手?”
周南笑了:“这怎么可能。”
方新武很一本正经的样子:“周老板,这起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涉及到层层面面的关系,如果情况需要,我现在就可以拘捕你,直到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南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给茹小新使了个眼色:“你先到路边等我,我单独跟方警官聊两句。”
茹小新哦了声,走到一边去后,周南见附近没人注意这边,才开口道:“说实话,我是受人所托来调查顾芃芃的案子的。”
方新武问:“什么人?”
周南说:“一位姓霍的律师,应该是顾芃芃父亲请来的。我答应他在一月内查出顾芃芃案件的凶手,酬劳是三百万。”
方新武点点头:“原来是私家侦探。”
周南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附和着嗯了声:“算是吧。”
方新武说:“这起案件情况复杂,恐怕三百万的酬劳你拿不到了。”
周南把手抄进兜里:“那是你们无能,我一来,立马找出这么多线索,你们之前有注意过吗?”
周南说的这些是事实,方新武也无话可说,他道:“但你找的这些线索根本没有价值,对破案一点帮助没有。”
周南说:“我虽然不是警校毕业,但也明白,很多案子的告破都是靠做一遍又一遍的无用功,往往最不起眼的线索会引导我们走向最终的真相。”
方新武沉默了会儿,说:“今天,你是听说顾芃芃的宿舍失火了,所以赶过来看看?”
周南点头:“毕竟是女生宿舍,平时没什么由头进去瞧,我今天想去看看死者顾芃芃的宿舍。”
方新武说:“她的宿舍警方已经调查过,没发现什么线索。”
周南说:“那也要去看看,我就当替你们再重新检查一次。”
方新武说好,周南又问:“你们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得如何了?”
方新武眯眼:“这个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周南呵呵笑:“我是侦探,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兴许我就能从里面找出破案的关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SIG特案组即将面临解散了吧,连续三起命案积压没有破获,现在第四起命案发生三周了,你们还是没有线索,公安部长该要雷霆大怒了。”
方新武表情也有些沮丧下来,过了会儿,他说:“通过警方的走访和调查,死者顾芃芃生前社会关系良好,没有在社会或者学校里得罪过什么人。顾芃芃的父亲在官场上一向谨慎,也没有结仇,她的母亲是全职家庭主妇,更谈不上得罪人,基本可以排除上一辈人的恩怨和死者的社会恩怨。”
周南摇头:“这不可能,任何一起凶杀案都有它的犯罪动机和目的,照你的描述,顾芃芃的惨死难道是凶手临时起意?我想你们警方的前期摸排工作一定有疏漏之处,以至于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如果你们想保住乌纱帽,建议你们按照最原始的方式,从头开始,把那些枯燥繁琐的工作再进行一遍,力求各负其责、全面深入。”
方新武出了口气,点头答应了,他转身要走,周南又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方新武问。
“医院方面,让医生多观察秦英和封希的状况,我有种直觉,他们二人中一定有人见到过凶手,等他们醒了,你及时通知我。另外,布置好明岗暗哨保护两人,提防凶手再次犯案。”
方新武朝身后挥挥手,带人收队撤了。
茹小新从路边小碎步跑来,探头探脑着问:“周老板,方警官没有为难你吧?”
周南看她一眼,把手从兜里抽出来在她额头弹了下:“我没事,倒是你,真能搞事情啊。”
茹小新呜的喊了声,委屈巴巴:“疼——周老板!”
周南摸摸她的头笑起来:“行了,装什么,我又没使劲,现在带我去你宿舍看看。”
茹小新努力睁大眼睛看他:“去我宿舍干什么……”
周南说:“没去过女宿,长长见识去。”
茹小新挤了挤眼睛,似懂非懂,领着他上楼去了。
传媒大学的四人间宿舍很高档,类似于四室一厅的住宅小区房,四人各自有一间寝室,公共拥有一间客厅,客厅里有卫生间,外面可以自由装饰。
周南推开门,踩着木纹地板进去,一股黑烟从里面飘出来,等烟雾散尽,茹小新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东南墙角,那里一团半人高的黑渍,墙皮被火烧成橙红色,像烤糊了的地瓜。
周南说:“祖国有你们这样的人才我真是太不放心了。”
茹小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客厅里有四个女生集体买的黑胡桃木茶几,钉在墙上的收纳架有倒挂的玻璃杯,还有幅巨大的蒙娜丽莎油画,正对茶几的位置有一张柔软舒适的真皮大沙发,坐四个人绰绰有余,沙发前面还有台大液晶电视。
茹小新说:“电视是三姐出钱买的,她知道我们三个生活费不多,就自己掏腰包了,可以收看到国外的节目呢。”
周南嗯了一声,朝四个小房间踱步走去。
接连推开三间,装饰都差不多,典型的女生风格,眼里一片粉红色,推开第四间房门的时候,茹小新低声说了句:“这是三姐的房间……”
周南走进去的时候,小阳台上洒满了金光,他伸手抓了抓,阳光照出白皙秀美的手指,微微透明。
茹小新兴奋地说:“周老板,你的手好漂亮呀!”
周南回头:“手控?”
茹小新小脑袋狂点:“颜狗+手控!”
周南把手递过去:“给你摸。”
茹小新爪子正要扑上去,周南已经不动声色把手收回:“逗你玩呢,想得美。”
茹小新整张脸比锅还黑。
周南负手打量着顾芃芃的房间,小阳台正对学校里的逸夫楼,从这里隐约能看见楼上那些卿卿我我的情侣们打闹,视野非常开阔。
房间里黑色的书架,白色的衣橱,牛奶色的墙壁,还有散发着淡淡檀木香的电脑桌,给人一种温馨而严谨的感觉。
周南从电脑桌抬头,看到墙壁上一排小小的涂鸦,上面有风格散漫的秋名山车神,细细的胳膊腿儿,又大又亮的眼睛占了半张脸,还有几个醒目的涂鸦图案,看上去像头文字D里面的赛车。
茹小新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墙上的涂鸦,轻咳了下,小声说:“三姐这人平时很爱干净的,墙上的涂鸦是有天晚上她喝醉酒随便画的,醒来后也没再找人重新刷墙,就这么留着了。”
周南笑说:“顾芃芃的品味挺独特的,也很有艺术天赋,要是去当个画家……”
茹小新的眼神明显黯淡下来,他便住了口,拍拍她的脑袋:“笨孩子,别这么多愁善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现在你能做的就是祈祷凶手早点落网。”
茹小新苦苦思索了半天,很郑重的说了句:“周老板,三姐的案子,拜托你啦。”
周南挑了挑眉,抬手遮住小阳台外的阳光,一边琢磨着一边逗趣儿:“我帮你们抓了凶手,怎么回报我啊?”
茹小新再次陷入沉思,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朝自己的房间指指:“我……我把我所有好吃的分你一半,好不好?”
还真是吃货诶。周南暗暗腹诽。
这时,他注意到小阳台上摆放着一些盆栽,里面少了几盆。
周南把茹小新叫过来问:“这些盆栽是顾芃芃的?”
茹小新点头:“是啊,我们宿舍只有三姐的房间带着小阳台,所以她喜欢种一些植物。刚开始的时候还学着农民伯伯种些蒜啊、韭菜之类的,后来都死了,三姐改种花草了。”
周南问:“她都种什么花草?”
茹小新回忆了下,说:“三姐种的可多了,什么都有。绿萝啊、散尾葵啊还有仙人球,她都种过。就连学校各个宿舍楼前的植物她也采来种过。”
周南说:“三号鬼舍前面的夹竹桃也被顾芃芃采过?”
茹小新说:“是的,三姐对盆栽感兴趣是感兴趣,不过都是三分钟热度,拿回来浇几次水就不管了。有一次三姐的爸爸出差,带回来几盆特别好看的花,叫什么……天堂蓝,花瓣都是天蓝色的,晶莹剔透,三姐当时可喜欢了,养了几天后那几盆花就快要死了,三姐索性送人了。”
周南指着阳台上几个盆栽移动过的痕迹说:“这里原本应该是有盆栽的,后来又没有了,看上面的灰尘,有些日子了。”
茹小新说:“那就是三姐把天堂蓝送出去后空出的位置,天堂蓝送走后,三姐就没再往宿舍抱过新的盆栽,似乎没什么兴趣了。”
周南点点头,从小阳台走回来,把顾芃芃的床铺、床头柜、衣柜、电脑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床头摆着一本圣经,周南拿起来翻看了下,扉页用钢笔写了一句话,字迹娟秀工整:“人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糟蹋以后,才开始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希望以后能明白,覆水难收,别回头,好好活着,妈妈生我不容易。”
周南注意到圣经上的书页已经卷起不少褶皱,说明这本书被翻得很频繁,他举着圣经问:“顾芃芃是基督徒吗?”
茹小新说:“可能是最近才信的吧,以前从没见她读过这本书。”
周南又问:“在顾芃芃遇害之前,你有发现她哪里不正常吗?情绪上、行为上,有没有过很悲观的言论,或者,有想要自杀的念头?”
茹小新摸着脑袋想了想,说:“一个月前,三姐有天晚上回宿舍,浑身脏兮兮的,我们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一个人魂不守舍的洗了澡回房间,脏衣服直接扔垃圾桶了。从那时起,三姐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她买了本圣经回来看,盆栽也不浇水了,都是我们帮忙照顾。
三姐喜欢抽烟,但是又爱干净,从不在自己房间和宿舍客厅抽,有天晚上我在看电视,注意到三姐穿了件睡衣拿一盒没拆封的新烟去走廊里,等她回来的时候是空着手的,她自己把一盒烟都抽光了!”
周南说:“这么大的情绪变化,顾芃芃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许直接关系到她的死因,你们后来有没有问过她那晚发生了什么?”
茹小新说:“三姐只给我们讲是跟男朋友飙车的时候冲进泥坑里,别的什么也不肯说了。我们本以为三姐是因为开车的事情和男朋友闹矛盾,没想到后来……三姐就出事了。”
周南提醒说:“你仔细回想一下,从顾芃芃上大学以来,有没有与人产生过矛盾?”
茹小新摇头:“都是些小摩擦,吵几句就过去了,能让人恨到杀人分尸,这真没有啊。”
“你仔细想想,哪怕一点点的矛盾都有可能,你想想与顾芃芃产生过矛盾的人里,谁看上去像敢杀人的,或者说,顾芃芃做过哪些事,有可能不经意间与人结了仇?”
“我想想啊……如果说敢杀人的话……我觉得食堂那位胖经理,嗯……还有隔壁职院的东子,他们长得凶神恶煞的,像是敢杀人的诶。”
“胖老板和东子?他们跟顾芃芃产生过什么矛盾?”
“大学刚入学的时候,因为食堂的饭菜难吃,三姐曾经组织学生联名向校领导上书,要求改善食堂伙食,但最终不了了之。东子是职院的大专生,曾经调戏过三姐,被三姐的男朋友叫出来茬架,打输了,被打断一条腿扔进医院,现在还瘸着呢,如果说东子最仇恨的人,那应该是三姐男朋友啊,为什么死得最惨的是三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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