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主

    
    一旦入夜，壁炉谷的防备就更加森严，甚至胜过白天，虽然白天的进出人员也要经过圣光的检验，但夜晚则根本不允许普通人员进入和离开。
    不过陈默身份特殊，在拒绝了卫士们跟从的建议后，他就骑马离开了壁炉谷，这一次他足足向南奔跑了数十分钟，离开了血色十字军的直接辐射范围，才着手找起了猎物。
    西瘟疫之地上满地都是游荡的亡灵生物，陈默在抓到一只已经不再腐烂的干尸的同时，把周围的亡灵生物也都清理了一番。
    在圣焰视野中没有亡灵的存在后，陈默将干尸插进半截腐殖土中，在周围布下防亡灵结界，退后数步，向前一指，已经是发动了先锋天赋·杀戮标记。
    虽然无与伦比的压迫感，熟悉的血眼再度遮蔽了半边夜空，尽管洛丹伦的夜晚被蒙在厚重的天灾雾气中，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那如同神明般遮蔽天空的偌大血瞳仍然是无视了这些光学上的小小阻碍，旁若无人的在陈默的视线中彰显出它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狰狞姿态。
    可怜的干尸本来还在扑棱着上半身，试图无视压制自己下半身的腐土扑向陈默，但在杀戮标记发动的一瞬间就失去了神智，呆愣在原地。
    夜空中的血光如同液体，或者说如同眼泪般在血瞳中荡漾，杀戮的慈悲之美体现的淋漓尽致，但陈默并没有什么想法。他单膝跪地，回想起白天少女牧师教给他的祈祷方法。
    东部王国的牧师们需要每日向圣光祈祷，主要的方法是沉入冥想，通过自己所掌握的圣光力量沟通到整个宇宙中无处不在的宏大圣光——当然，实际上能沟通多少那完全是个未知数。
    牧师们能通过日复一日的冥想来提高自己的实力，这也是践行圣光之道的最核心的一部分，如果一个信徒不能祈祷，那么他无论多么虔诚，血脉多么高贵，都无法在圣光教会中身居高位。
    德米提雅对陈默提出要学习冥想的情况感到迷惑不解，因为圣骑士是作为“能身穿重甲到前线作战的牧师”被培养出来的，每个圣骑士在最开始时都会学习冥想，虽然大部分圣骑士在投入战场后都会逐渐忘掉自己还有这个能力，着力于身体力行的践行圣光之道——痛击敌人，保护队友。但这毕竟是一项基本功。
    不过，现在陈默在壁炉谷中可以说是为所欲为了，所以他也不担心德米提雅对他可能的质疑，而德米提雅对他也并没有什么质疑——她亲眼所见那宏大到超越这个宇宙存在的天蓝色圣光，因此只是稍有疑惑后就传授给了陈默冥想的方法。
    这与圣印那些需要长时间训练才能够掌握的实际战斗秘技不同，属于基本功中的基本功，因此陈默也是只听了一遍就差不多掌握了。
    回到这片荒芜死寂的土地上。
    天空中如有血月高悬，陈默伸出右手，一点圣焰从指间燃起，接触到敌人干枯的皮肤。
    圣焰悄无声息的灼烧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天空中垂下的一道微不足道的清澈血光，那血光一瞬间就钻入了陈默的食指与敌人的交界处，触碰到了那灼灼燃烧的圣焰，与此同时，陈默心神一沉，心念中喃喃祈祷，整个意识向着那血光沉入进去。
    轰！
    …………
    陈默花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消失了。
    在此之前，他想要眨眼，挥手，拔剑的所有动作企图都失败了，一切都变得非常黑暗……不，应该说是一片空旷，连光也不存在，因此显得十分黑暗。
    不过现在他终于发现他的身体消失了，或者换个角度思考，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虽然视力曾经一度被感知所取代，但现在没有了身体，也就没有了视力，一片空旷黑暗的感觉还是非常难受的，陈默花了大约有……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他也没法估测时间。但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适应了这种感觉。
    这应该是祈祷导致的后果，该死，我必须马上回去，否则我的身体……
    陈默非常担忧自己的身体的状况，但现在他也没什么办法。
    曾经拥有的身体给陈默的意识留下了一种残影般的幻觉，仿佛自己还拥有这些器官和五感一般，就像传说中的“幻肢”，这种幻觉严重干扰了意识的灵敏。但在陈默的焦躁中，这些幻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去，而意识的真正感知能力则逐渐清晰起来。
    这里是一片虚无。
    他失去视觉后的一片黑暗，实际上也是幻觉的一部分，是与真实存在的其他视界景象相对应的底色，而当陈默逐渐熟悉了没有视觉后，这片黑暗也就随之消失了，陈默的意识之外，只有一片虚无。
    连颜色也没有，一切都不存在的虚无……等等，怎么这么像主神广场外面的那片虚空？
    陈默按下心中焦躁，陡然意识到这一点。
    他对着无边无际，甚至没有时空概念的虚无，越看越像，与此同时，也越来越熟悉现在这个没有身体的状态。
    我来到这里，应该是因为祈祷导致的……再试一次。
    冷静下来的陈默试图再进行一次祈祷，这次虽然没有血光可以接触，但来到这片虚无后，便如同鱼回到了水中一样，再不需要一个用以连接的介质。陈默只是默默祈祷了片刻，就渐渐生出了感应。
    有什么在呼唤我。
    用呼唤不大准确，应该说是吸引，就像是地球的引力，作用在遥远太空的尘埃上一般，陈默逐渐意识到遥远（实际上，失去身体后他也失去了空间感，这片虚无中也没有时空的概念，这只是一种模糊的形容）的某个方向有着一个巨大到几乎充塞那个方向的无尽虚空的存在，犹胜过自己曾经见识过的主神之眼，自己与那个无可估量的存在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无形的链接，虽然微弱无比，但却真实不虚。
    他的每一次祈祷实际上都是在加强这种连接，使他与那个存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