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吟

    
    “这世间竟然会有修为达到化境的罗刹鬼！”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一种毛骨悚然的气息瞬间席卷众人，一个个如临大敌地朝向血眼罗刹。
    金尊冷哼一声，眼见那沉闷的声音立即让几位圣境修士清醒了几分，他才对血眼罗刹淡淡道：“阁下方才说这里是天冥殿？”
    血眼罗刹鼻孔朝天，口气不耐地说道：“你说对了，你们现在所处之地便是天冥殿的入口之一，名曰冥界大厅，本尊乃是此地的看门人。”
    “什么？这里是冥界？！”听得血眼罗刹所言几位圣境议论纷纷，四大高手也不禁面面相觑。
    金尊脸色微变问道：“具在下所知，我等穿越冥狱之门而来，该是进入了天穹秘境的核心区域，具阁下方才所言，此地名为天冥殿，只是这里又与冥界有何牵涉？”
    血眼罗刹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说道：“天穹秘境是何地本尊不知，此地是天冥殿，也是冥界，尔等下界之人只用知道有此一说便可，不必多问。”
    魔帝听得血眼罗刹之语冷哼道：“故作玄虚，谁会用一头罗刹恶鬼来当看门人？”
    血眼罗刹狰狞一笑，说道：“下界贱民，无知小儿，冥界不用罗刹鬼来看门，难道叫你这蠢贼来做么？”
    血眼罗刹语带咒骂，让一向养尊处优的魔帝心中腾起一阵无名之火，魔帝低呼一声：“小鬼放肆！”双手向前一伸，握住那把黑色巨槊横扫而去，一阵鬼哭狼嚎之声立即在大厅内炸响，周围修士怕被波及，纷纷向两旁散开，就连其余三位化境后期的修士也不例外。
    然而巨槊刚刚横扫半圈便“砰”的一声稳稳停住，众人抬眼一看，立即惊得合不拢嘴，原来那让圣皇都颇感头痛的黑色巨槊竟是被那血眼修罗单手握住，不得动弹分毫。此种情况自魔帝踏入化境以来还是首次遇到，心中同样震惊无比，眼见那血眼罗刹虽也是化境，但修为明显不如自己，魔帝丢了这样一个脸，已是羞刀难入鞘，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抖袖袍，抛出六颗表情各异的狰狞魔头，魔头桀桀阴笑朝魔帝身上扑去，分别死死咬住他的四肢、前胸和头颅，紧接着魔帝身上污光大盛，赤红的双目缩成一条细线，背后一双蝠翼破体而出，浑身血肉与铠甲相护包裹，指尖长出半尺长如刀锋般锋利的利爪，腰部以下化为十数丈长的巨大蛇尾，竟变成一只狰狞可怖的邪魔战将。此时他的灵压暴涨一大截，与突破化境仅有一线之隔。
    “是邪魔！不，不对……原来是借用了邪魔之力！”血眼罗刹初时还有些震惊，待看清虚实之后却又冷笑起来，不屑地说道：“即使你修为略高于我，又有短时间内增强战力的秘术，但若真的动手，只要在这天冥殿的范围内，你仍旧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他血红的双眼向魔帝一瞪，射出一道猩红的光芒，魔帝匆匆丢下仍被血眼罗刹抓在手中的巨槊，蝠翼一展，躲过红芒，然后巨大的蛇尾如同鞭子一般，狠狠抽向血眼罗刹。然而那道本已被魔帝躲过的红芒却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弯，如同一柄利剑一般，划过魔帝背脊，魔帝背脊上坚硬的血肉与铠甲竟不能稍挡分毫，立即崩解，被拉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紧接着那道红芒在半空中蠕动起来，似是毒蛇一般，缠向魔帝脖颈。魔帝心中惊惧，反手一挥，一柄黑色鬼头大刀凭空而现，迎上红芒，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红芒好像无坚不摧一般，“叮咚”一声，轻易将鬼头大刀一斩两半，然后趁魔帝躲闪不及，“唰”的一下切下了他的半只蝠翼。魔帝的鲜血顿时如泉涌一般洒了一地，而那红芒则再次向魔帝脖颈缠去。
    “是阵法之力，快住手！”对天地元气最为敏感的南疆圣皇第一个发现不对，立即开口到。
    眼见红芒即将缠上脖颈，魔帝目中反倒全无惧意，他低吼一声：“碧落黄泉冲九州！”话音未落，魔帝陌千绝的道境降临，大厅之内似是被一股神秘力量隔绝而开，法则之力渐渐清晰，一股污浊的黄泉之水奔涌而出，在冥界大厅特殊的禁止之下，气势顿时大盛，不到半息之后便已涨到半池，将空中飞舞的红芒团团围住，红芒在黄泉之水中扭动几下，便如同一条活鱼落入岩浆之中，被溶解开去。
    眼见魔帝道境逞威，还未等众人露出喜***帝便突然面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那正肆虐不止的黄泉之水立即戛然而止，凭空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血眼罗刹一脸早知如此的模样，阴测测地笑着，似是赞叹般说道：“竟然有人能看出我使用的是此地的阵法之力，真是意外，可惜这个蠢货就没你这么聪明了。”说着他又转向另一边的魔帝，嘲讽道：“怎么样，你那黄泉水竟然敢强行溶了一条冥界的法则禁制，被反噬得不轻吧？”
    此时魔帝再顾不得与血眼罗刹废话，他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体内不住地冒出丝丝死气，显然已受了极严重的反噬。他迅速取出数枚上乘丹药，胡乱往口中一扔，坐倒在地恢复起来。
    包括南疆圣皇在内的三位高手不约而同地微微踏前几步，隐隐将魔帝护在其中，此时他们身在险地，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个人恩怨早已被抛在了脑后。
    血眼罗刹洋洋得意地望着几人的动作，也不阻止，只是口中仍是冷笑不止。
    聚灵真君开口说道：“没想到阁下已经与此地的阵法融为了一体，我等自不量力，妄图硬憾阵法之力，还请阁下海涵。”
    血眼罗刹将头偏朝一边，留给众人一个大大的鼻孔，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
    聚灵真君又道：“既然阁下能与此地阵法融为一体，那必是此地的看门人不假了。阁下虽是恶鬼之身，却并未主动对我等出过手，应该并非嗜杀之辈。在下斗胆，敢问阁下此地是否此地存有什么入门的规矩？我等初来乍到懵懂无知，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血眼罗刹见聚灵真君说得客气，便也不再以鼻孔示人，只是不耐烦地说道：“那边有个邪眼鬼首，它自会告诉你们该走哪条路。”说罢朝一根半高石柱怒了努嘴。
    眼见不远处一根半高石柱上浮雕着的一枚狰狞恶鬼头颅，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妄动。金尊双目一眯，问道：“要如何问它？”
    血眼罗刹道：“用手摸它便可。”说完便饶有兴致地望向金尊，仿佛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摸那鬼首的勇气。
    “大人！”
    金尊一言不发地朝那鬼首走去，几位金川的修士无不担忧，纷纷开口想要阻止，却被金尊制止。他走到石柱前，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向那鬼首按去。
    当他触到那鬼首之时，只觉手中一片冰凉，接着那坚硬的石头便开始不安分地蠕动起来，似是有小虫在手心中爬来爬去。金尊抬手望去，竟是那邪眼鬼头突然睁开双目，仿佛活了过来，口吐人言道：“乙字第一号门”，它话音刚落，左起第四扇浮雕石门应声而开，那鬼头则重新闭上双目，恢复了石雕的模样。
    众人望着突如其来的漆黑甬道，心中思绪各异，再度沉默下来，谁也没有第一个贸然进入其中。就在聚灵真君想要自告奋勇为众人探路之时，正在打坐恢复的魔帝忽然身影一花率先掠入甬道之中。金尊见此立即向白虎卫的赵无极和杨万里两人递了个眼色，说道：“还不赶快去接应魔帝大人？他身上还有伤，若再出点什么问题，本尊便唯你们是问。”
    被点了名的赵无极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向甬道追去。可就在二人刚刚进入甬道的一刹那，石门便迅雷不及掩耳的重新合上，门匾上的数字从乙字第一号门，变为甲字第一号门，奇异地从左起第四门道门移动到左起第一道门的位置。
    剩余的修士见此变故立即心中狂跳，再次对那诡异的血眼罗刹戒备起来。
    血眼罗刹哈哈大笑几声，浑不在意地说道：“一扇门至多承载三个人的命运，你们不是想所有人都进一道门吧？”
    金尊疑惑道：“若按你所说，进入哪一扇门自有天数，可方才明明是由我开启的大门，为何他们三人却可以进入？还有，现在他们已然进入了那扇大门，我又该去往何处？”
    血眼罗刹讥讽道：“天数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即使是同一个人，前一刻与此时此刻也不会完全相同，你再开一扇门进去便是了。至于刚刚那个蠢货选择去应别人的天数，就像修炼为别人量身定制的功法，后果便只有天知道了。”
    听得此言，金尊、圣皇和聚灵真君脸色凝重地相护递起了眼色，片刻后更是嘴唇微微颤动，直接传音商议起来。
    血眼罗刹拾起魔帝留下的半只蝠翼，一口咬下“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满口鲜血的冷眼望着众人。
    天冥殿的一间大殿内，忽然凭空亮起一圈圈符文，接着白光一闪，两个人影被狼狈地抛了出来，正是贺梓川与少女二人。二人还在空中，贺梓川便一把搂住少女，运起身法端正身形，然后稳稳落地，避免其他部位与地面亲密接触。
    “你没事吧？”贺梓川望向少女，少女双眼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怯生生地望着贺梓川，似是被吓坏了。
    她唯唯诺诺地问道：“我们已经死了吗？”
    贺梓川哑然失笑道：“没有，咱们运气好，可能是在最后关头触发了什么禁制，被传送到了这里。”
    少女听得二人幸免于难，忽然张开双臂狠狠抱住贺梓川，放声大哭起来，似是要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贺梓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劝慰道：“好了，没事了，会好起来的。”少女一面拼命点头，一面用拳头捶着贺梓川的胸口，第一下打得很重，后面几下却似是心疼一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哭声更大了几分。
    不知道哭了多久，少女忽然觉得她怀中的贺梓川忽然浑身一僵，肌肉硬得就像石头，而心跳却骤然加快数倍，如同疾驰的马蹄。她心中一惊，立即紧张地抬头问道：“你怎么了？”
    贺梓川并未回答少女的问题，他双木圆睁，愣愣望着前方，似是震惊至极。少女顺着贺梓川的目光望去，眼见巍峨的大殿门前立着一块十余丈高的石碑，石碑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些文字，看笔迹竟与起源殿内介绍主人功绩的字体如出一辙，显然出自同一个人。
    少女定睛望去，只见那石碑上写得是：九幽秘府广袤无垠，王降界内五童子以牧之，丹鼎童子司丹鼎之术，牧南疆；工造童子司营造之巧，牧至西；御灵童子司饲灵之任，牧中原；入殓童子司魂灭之法，牧东海；御剑童子为王持剑，牧极北。
    王念其任重，赐丹鼎童子乾坤困龙诀、工造童子龟息铸甲功、御灵童子无上真灵大法、入殓童子天谴降魔功、御剑童子本源心经予以护持，并以业火红莲剑、镇魂锁、昊天宝镜、八方汇魔碑、锦玉仙铃五大天和之宝布下大阵，助五童子开宗立派，始称五大仙门。
    其后，王以大神通将天下气运六分，其中五份注入五大仙门，御灵童子因御灵之需，较之其余四门多得小半分，剩余一分归天下修士共逐之。
    五大仙门尽心竭力，王感其功，遂厚赐功法、阵法、锻法、造法、符法、筑术典籍六大类共数万种，尽收录于本阁。
    “没想到，五大仙门竟是起源于此……原来我们便是这囚笼界的看守者，怪不得无数万年来，无论历史如何兴衰，五大仙门总是屹立不倒。”震惊之中的贺梓川喃喃念叨着，他心中对五大仙门这样的起源泛起一种古怪而复杂的情绪，似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而当他看到那石碑的最后一句“五大仙门尽心竭力，王感其功，遂厚赐功法、阵法、锻法、造法、符法、筑术典籍六大类数万种，尽收录于本阁”时，饶是他未曾有过什么贪念，也不禁觉得心中一热，仿佛眼前伫立的不再是冰冷荒废的大殿，而是一个金光闪耀的宝库。
    他下意识地默默念叨道：“这可是五大仙门中所有的核心典籍所在，这可是五大仙门开宗立派的凭依所在，这可是从未失传，完完整整的版本。此前还从未有人身具五大仙门的各家之长，若能真的入内一览，或许就可能将改变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