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吟

    
    天冥殿的甬道之中，地上散落着一地残尸，这些残尸奇形怪状，血肉模糊，单看它们实在很难弄清到底是什么怪物留下来的。
    东海魔帝坐在一旁打坐恢复，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恢复着，白虎卫长老赵无极提着长剑，在甬道的另一头高度戒备，守护着魔帝。
    甬道中响起了一阵沉稳而快速的脚步声，打坐中的魔帝缓缓收功，睁开了双目。赵无极走到魔帝身前说道：“大人，听声音是万里回来了。”他的语气十分恭敬，还有几分畏惧，似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对魔帝的印象大为改观。
    人影逐渐进入魔帝二人的视线，在昏暗的甬道中现出身形，果然是白虎卫都督杨万里。杨万里凑近二人，向魔帝禀报道：“大人，前方有石门，咱们应该就快要走出去了。”
    闻言，赵无极脸上泛起浓浓的喜***帝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口道：“走吧，过去看看。”
    三人一路小心地朝甬道尽头走去，莫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果然在甬道尽头见到了一扇石门。石门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图案，但三人已在这甬道中吃了太多的亏，自然不敢再掉以轻心，纷纷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慢慢靠近石门。
    “你们退后”魔帝低声吩咐一句，赵无极与杨万里立即后退三步，前后戒备起来。魔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单手按在石门上，用力一推，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缓缓开启，一道亮光瞬间自门缝之中射入甬道，那光虽然不强，却仍是让黑暗中的三人微微眯起了双眼。
    “你们出来了？！”石门方开到一半，一个惊喜的声音便从中传来，三人下意识放出灵压，时刻准备出手，却听那声音又道：“朕已经在此等你们半天了，怎么现在才出来？”
    此时石门已经完全打开，三人循声望去，才发现站在石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南疆圣皇。杨万里与赵无极对望一脸，露出一抹喜色，就要向那道石门冲去，却听魔帝冷冷道：“等等！”二人闻言虽有些莫名其妙，却仍是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圣皇诧异道：“陌千绝，你又怎么了？”
    魔帝冷笑一声，幽幽说道：“虽然你装得很像，但还是骗不过老子。”
    圣皇一愣，反问道：“朕骗你什么？”
    魔帝嘴角拉起一个弧度，双眼微微眯起，一字一顿道：“还要再装吗？只要我一出手，你便立刻就要现出原形。”
    圣皇脸色一变，低声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魔帝“嘿嘿”怪笑着说道：“圣皇那老东西虽然道貌岸然，但在修为上确有可取之处，他的乾坤困龙诀已修到了第八重，无论如何收敛总会有掩饰不住的宝光外放，你虽然也有化境修为，却还没到后期，根本难以伪装。”
    “原来如此……”圣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大袖朝身上一挥，撤去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
    看清那人模样，赵无极和杨万里同时惊呼道：“云长老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川外门上长老云布温。
    魔帝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杀意，似乎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他淡淡问道：“老子记得金尊为了保存金川实力，特意未派任何一位化境修士参与此次之行，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圣皇咄咄逼人的气势，云布温竟毫无惧意的嘿嘿笑道：“这很简单，因为我来这里并不是奉了金尊的号令。”
    魔帝道：“哦？那么派你来的人一定就在附近了？不然你怎么会有胆子单独站在老子面前？”
    云布温摇头道：“魔帝大人还是如此张狂。不错，若是在你全盛时期，在下自然不敢这么有恃无恐地站在你面前，但你刚刚经历多场战斗，此刻损耗巨大又身负重伤，恐怕战力已不到原先的六成了吧？”
    魔帝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说道：“即使只剩六成，要杀你也绰绰有余了。”说完他浑身灵压爆发，滚滚魔气透体而出，手中握住一柄鬼头大刀，刀罡大盛，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刀将眼前的家伙一劈两段。
    就在魔帝蓄势待发之时，他忽觉腰间一阵剧痛传来，回头一看，一柄一尺多长的短剑已深深刺入了他的后腰。
    “万里，你在干什么？”赵无极惊怒交加地大吼一声，一把推开了袭击魔帝的杨万里。魔帝回身一掌正正打在杨万里胸口，杨万里“砰”的一声，爆成一团血雾。魔帝却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云布温嘿嘿冷笑，不紧不慢地踱入甬道，说道：“怎么样？魔帝大人，化神散的滋味不好受吧？即使你修为盖世，也挨不过这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化神散，只要半个时辰，你的一身修为便会彻底沸腾，成为夺走你性命的最大帮凶，你说我怎能不有恃无恐呢？哈哈哈……”云布温的笑声凄厉而尖锐，在空旷的甬道中更显疯狂。
    赵无极见此情景，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惊慌地问道：“云长老，这是怎么回事，你和万里为何要对魔帝大人出手？”
    云布温得意道：“若是不杀了这家伙，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便会凭空生出不少变数，你说我能留他一条狗命么？”
    “你们的计划？你是说……你是神秘组织的人？贺梓川说的竟然是真的！”赵无极恍然大悟，惊愕到。
    云布温又是一阵大笑，说道：“那个可怜虫说的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没人相信他罢了，而且他还把你这蠢货也归作我们一党，岂不更加可笑？”
    “什么？那截杀秦妃玉，灭门贺家堡也都是你们干的？”赵无极不可置信到。
    “真是一头蠢猪，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在纠结这些琐事？”云布温还未回答，他的身后便又闪出一个身影，赫然是金川内门戒律院掌院邱枢桐。邱枢桐虽然语带嘲讽，却并未露出半分讥笑之色，反而面色凝重地盯着二人。
    “邱枢桐，连你也是他们一伙？”赵无极再一次被震惊。
    邱枢桐淡淡道：“外门四卫的所有圣境修士，仅有寥寥几人不是我们一伙，你便是那其中之一。”
    赵无极惊讶得无以复加，他厉声质问道：“为什么？金川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要背叛金川？”
    “背叛？”云布温冷笑道：“我们可没有背叛金川，而是为了金川的未来！”
    “放屁！”赵无极大骂到。
    邱枢桐却对云布温摇头道：“算了，云长老，很多事只能跟聪明人解释，你跟他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赵无极还待反驳，却被眼前一个的巨大的黑影拦了下来。魔帝缓缓起身，拦住赵无极，冷冷说道：“你们金川的家事出去自行解决，不要在老子面前聒噪，现在该是老子找他们算账的时候了。”
    云布温见魔帝起身，不见丝毫担忧，他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说道：“魔帝大人意志之坚实在令人佩服，只是你身中化神散之毒，越是运功便死得越快。”
    魔帝嘿嘿笑着，手中的鬼头大刀再度燃起暗红色刀罡，不屑道：“老子在成为魔帝之前的封号可是剧毒魔王！”说着他飞身一跃，杀向云布温二人。
    云布温双目一眯，丝毫不退地迎向魔帝。
    聚灵真君摇摇晃晃地走出甬道，此刻他浑身气势明显衰弱了一截，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身上的衣袍沾染了一块块的暗红血迹。从甬道中走出后，他来到一块开阔地，向远处极目望去，只见数百丈外一扇数十丈高的巨门静静伫立，门前竖着一块十余丈高，五六丈宽的无字石碑，石碑下一个身影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聚灵真君一惊，立即飞身而起，化为一道遁光，转瞬之间便来到那石碑之下。他正正落在那扑倒的身影旁，一把将他翻转过来，果然是南疆圣皇。聚灵真君连忙将神念射入他的体内，发现他体内伤势不少，却都不算致命，只是法力透支得太厉害才会昏迷在此。聚灵真君稍稍松了口气，取出一枚丹药喂到南疆圣皇口中，然后用法力帮助圣皇将丹药化开，以便他能快速吸收。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圣皇幽幽睁眼，迷迷糊糊之中他见眼前有人，立即就要翻身而起，却听那人说道：“别动，是我。”
    圣皇定睛一看，原来是聚灵真君，心下一松，又软倒在地。聚灵真君将圣皇扶起，靠坐在石碑上，问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圣皇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啊，这座天冥殿还真是邪门……”
    聚灵真君想起自己的遭遇，立即感同身受地沉默下来。
    就在此时周围忽然刮起了阵阵阴风，地面乒乒乓乓地震动起来。圣皇挣扎着坐起身来，聚灵真君也满面凝重地向远处无数黑洞洞的甬道出口望去。
    片刻之后，从那些四通八达的甬道之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无数阴物、恶鬼，它们或神情呆滞，或目露饥渴之色，小心翼翼地向圣皇与聚灵真君围拢而来。虽然单个来看，这些阴物和恶鬼远远算不上强悍，但奈何他们的数量好似永无止境，就算是刚刚冲出甬道的冰山一角，也让圣皇与聚灵真君看得头皮发麻。
    “我们好像闯进了真正的冥界……”聚灵真君感叹一声，听不出悲喜，他回头与圣皇对视一眼，二人随即苦笑连连。
    纳魂台上，正在闭目打坐的白衣公子忽然睁开了双眼，从他深深凹陷的眼窝中射出两道兴奋的光芒，苍老的面孔瞬间变得神采奕奕。
    一位老仆从他身后走上前来，恭敬地说道：“公子，可以开始了……”
    白衣公子轻笑一声，感慨道：“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我亲自动手了啊。”说完，他缓缓起身，足尖轻轻点地，飞身掠出，消失在纳魂台上。
    那老仆望着白衣公子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老爷，咱们就快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