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法很流畅,一个刀锋接着的是前一个刀锋的尾巴。连万南都感到惊讶,那和人等长的刀在他手中居然有如此的灵活,流水一般在空中抡出了一圆又一个圆。万辰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所以他站的很远,几乎是能够看到哥哥的最远处。他未曾搏斗,未曾厮杀,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他乐于等这人躺下之后,把他流出来脂肪做成火把,但除此之外他做不了太多。他背靠一颗大树,那触感使他回想起某个夜晚,他内心杂乱,仿佛还在爬着坑一样。从这里,层堆的植被和穿梭的河流会一直蔓延到一个月的路程之外,如果万南说的是真的,那里有庄灰的白高墙,纵横的房屋,人们做什么都会顾及对方的感觉,他们面带微笑的生活。但在那之前,脚下首先是危险的道路。这条路上上不论是蟒蛇,野猪,还是陡坡,沼泽,亦或者是眼前这毫无善意的人,都不是靠万辰一人可以应付,甚至很多个万辰也不能应付的。/p
唉,退一万步,就算万辰能应付,他也不知道怎么走呢。/p
有三刀利落地从万南脖子上掠过,两刀从肚子前掠过,又有很多刀险些割中胸部,但在那些浑圆的弧线中,没有一刀真实地挨到了万南破烂的衣服。尽管那人表情镇定,甚至面带微笑,但他的刀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用力,就显得顿挫了,他急了。后来,他的刀线变的重复,而万南的躲法却变了,他刚一个皱眉,万南便进行了第一次反击。那时他一刀刚从左边竖睡下去,万南的躲法是向右转过身,上一次万辰是向左挪步躲过去的。在刀尖到了脚踝位置时,只见刀背一转,刀锋流畅地从左下滑上右上方,还是没有停顿,他浑圆的刀式看起来潇洒极了。/p
上一次面对这样的刀线,万南是往后仰下去的,他展示了过人的腰力,这次,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了一圈,由手撑地二次腾空,然后对准那人敞开的胸膛,直脚正中。对方连人带刀退出五步远。那人站定之后,依然挂着笑容,居然还比之前露出了更多牙齿。在双方驻足掂量的时间里,他把刀插在地上,活动活动了手臂,腿和脖子。这一次冲上去之前,特意捏紧了刀柄。在第二轮里他放弃了大幅如展翅般的招式,转用直接的前刺。他刺得越快,越准,刀就越容易将敌人捅穿。但万南比刀锋还快,他一下闪到身前,先是用左手贴着刀柄,再俯身用力给了腹部一拳,同时左手一个婉转将整个刀柄握住,然后从刀的另一边起身,右手直接将刀刃推向了他的脖子。于是,那人刀也不要了,松开拳头,高举双手----他连放弃的动作都那么流畅。/p
“如果要杀我的话,我叫许耀。麻烦把尸体扔远点。”/p
“外边的人也把死说的那么轻松吗。”万辰心想。/p
万辰好像对风越来越喜欢了。站在空旷的原野上,他能感到它们从看不见的远方吹来,同时还有呼啸的声音,他莫名地觉得自己被放大了。那片土丘长满了蒲苇,被风吹的快散架。他说:“哥哥,我们可以在这里建个房子,那片林子里有橡树,一定还有水果,那里有条河,有吃的有喝的,哥哥,我们就在这建个房子吧。”那时万南正在观察一个泥洞,他本以为里面有兔子。许耀第一个表示赞同:“对,你们就在这了,放我走吧。”万南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一脚将许耀掀开,后者差点把背着的东西掉了一地。万南看着别处,不太经意地问万辰是不是喜欢这里,万辰点点头。/p
“喜欢以后我就经常带你回来,但现在我们得去其他地方。”/p
“为什么?”/p
万南想了想,转头拿过许耀的刀,让他去解释为什么。/p
许耀反抗道:“这你们家的事我能知”之后刀在许耀脖子上碰了两下,他意识到无理可讲,便走过去说:“小屁孩,你知道吗,你哥哥在初朝有很多钱,金子,你知道吗,他得去拿。你在这能干什么,吃?你哥哥烤的那野肉是人吃的吗?这里热的时候很热,冷起来又要冻死人,想买什么都买不到,这里的生活毫无乐趣,一丁点都没有。女人,对,这里连女人都没有,那还用说什么,根本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喜欢这里的什么?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你只要知道,你不管喜欢这里的什么,初朝都能找到,好吗。”万辰不知道这人一大串到底说了什么,他只是想听哥哥说,也只相信哥哥说的。如果万南明确不赞同,他不会有反抗。但许耀把什么都说的很乱很轻松,万辰听不懂,而且听懂了也不会相信他。日出日落即是一天,万辰计算着,这已经是他从坑里出来的第是二十七天了。/p
他仰起头,平地之上正闪烁着星空。/p
两年以前,许耀第一次摸到他这把长剑,那时,他已经是洪城青年武斗会的冠军了,大会奖励给他一个镀金的剑鞘,就是当晚,在一个不知名的铁匠铺里,他用剑鞘换来了这剑,并他给它起名叫“流竖”。第二年他没有继续争取这个荣誉,他去了百凤春的都城坊汀,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他去成为一名剑士,路途于他而言是美妙的,他与诸多路人友好过招,赢得想睡觉,他开始相信,自己肯定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剑士了。但要证明这件事可不容易,在九百九十年代的百凤春,或者说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要成为一名剑士,除了要具有正直忠诚的品格之外,还需要打败数十位竞争对手,那是一项严格的筛选,只有一直赢下去,赢到胜利已成为惯性,才有可能。但许耀免遭于了这些磨难,因为他不满十六岁,在坊汀遭到了直接的排除。一位老人告诉他:“你不去是对的,孩子,你根本没见识过那些形如虎熊的剑士有多厉害,更何况,你那么想成为剑士,为什么不去初朝呢。百凤春是最强大的国家,但论剑士,初朝的才是最好的。”十七天过后,许耀在农田里向他的家人,正在插秧的老爹,田坎上编草帽的老妈,跑着抓蜻蜓的妹妹,告别。他要争取荣耀,他带着不多的东西上路了。/p
他不怕旅途的遥远,但怕饿死。百凤春到初朝遥遥三千里,作为一个独自上路的人,他极有可能死在路上。他需要活着,他需要往前走,需要食物和金钱,他抢了许多人。“至少得告诉他们丛林是危险的”---------许耀是这样想的。他甚至抢了一匹马,那马又黑又壮,徐耀骑着飞驰过大片大片山坡。但一个夜里他栓的不牢,白天起来,马已经不知去了哪。/p
“我是百凤春受人尊敬的剑士,我的故事在整个国家流传,现在初朝邀请我去共商剑法。”/p
“骗人吧大哥哥,你在我哥哥那里好像没坚持过三分钟。”/p
许耀没争论,转头哼起歌来,歌词是:/p
-------天真的星星,理解我的心。/p
-------此乃骤雨下又停。/p
-------我站诸位楼高处,照水遍地皆神灵。/p
-------遍历世事几如意。/p
-------苦痛急,之所以。/p
-------便是理想,又弃又续。/p
-------纵使身隐柳花里。/p
-------浴剑何士飞血,收鞘再言难喻。/p
-------七岁的我们,月已成空门。/p
-------梦是高栏山云外。/p
-------书中万千不及恨,愿意总是凡物生。/p
-------不问理想何处沉。/p
-------像遗忘,的烦恼。/p
-------无意铭记,却是流离。/p
-------孤灯再明揭人影。/p
-------阅颜今已太迟,逝于太多请示。/p
这不是万辰第一次听到“理想”二字,但今天他突然就想问个究竟,许耀是外面的人,他可能比哥哥耐烦些。他直接地问许耀,理想是个啥东西,许耀说:“就是你想做的事。”/p
“那这种东西很多呀。”/p
“我就唱个歌,你哪那么多屁话,你来唱。”/p
“你说吧,你说了再教我唱。”/p
“我知道你想做的事很多,但你得选个体面的,比如你想当老师,那就可以叫。但如果你想撒尿,那就去撒,别说出来,更别说是你的理想。”/p
万辰慢悠悠点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他转过头看着梁萧:“我想让一个死掉了人活过来,算体面吗?”/p
“不算。”许耀说。/p
许耀背地里偷偷问万南,为什么他弟弟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万南说他自幼痴呆,脑袋发育得晚。/p
第三十五天,他们来到河流蜿蜒处,崖下是一片宽广的水域。宽阔的水面对岸是一片弧形的大坝,大坝上立着一排圆形的柱子。河的这一边是原始的丛林,那一边也是,那里不需要大坝一样浩大的工程,更不需要一堆柱子。大坝和柱子挺立着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对经过此地的人传话:“我们曾在这里。”/p
“哈哈!”许耀高喊:“这帮人这顽皮!”/p
他这句话用尽了力气,在那天后,就生了病。/p
他的脸开始变得红通通的,也睁不开眼睛。他的姿势变的轻轻如影。/p
“你们能不能走慢些。”许耀多次那样说。他觉得这哥两走得太快了,他内心深处还是害怕再抬头已看不到他们。但万辰并没有走快,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用一种不太费力气的脚步,随意的在走着。他掀过一大片吊在路边的芭蕉叶,走远了,才想起许耀还没从里面走出来。他又回到芭蕉叶后面,看到许耀正扶着树干喘气。/p
“走,慢点啊你们。”他的声音里带着些怨气。万南远远地看着,知道他病了。如果就一直就这样走着,身体总是会吃不消。从一个地形到另一个地形,气候的变化也会让人难以适应。在没有宏道的大漂流时代,病死在路上的人远比被动物叼走的多。到了这个时代,人们远行普遍会备上一个精心准备的旅行包,雨伞避免身体被淋湿,皮衣抵御不时来临的寒风,压缩营养品来补充肌肉的必需。如果是跨国这样的超长途远行,他们会结伴。但现在,他们什么也没有,这怪不了兄弟两,他们从坑里带不出来什么,这都怪许耀自己,他只知道抢钱抢食物,对其他重要的东西毫无预见性。/p
“你摸摸那个包,里面有药。”/p
万南摸了摸,告诉许耀那里面只有火柴,地图,钱和风干的牛肉。/p
“不会啊,”许耀显得有些沮丧:“那你们有药吗,给我。”/p
万辰知道他们没有,因为这东西他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他多年前病得难受时,哥哥告诉他,有这样一种一粒苦丸子,吃一颗就比喝三天的草更管用。那时他多么向往外边的世界。而现在如果许耀需要那个的话,他们没有。许耀把芭蕉按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到他表情,万辰看到他哈出来的气息结成了水滴。/p
徐耀说:“你们得带着我。动物能闻出来虚弱的味道,我怎么也不能死在这些东西手里。”/p
“哪有那么玄的东西,”万南说:“说点别的,你的刀跟谁学的。”/p
“不,他们就是闻得出来,”许耀说:“动物聪明的很,我刚开始一个人,还能看到食肉动物,他们猫在灌子里看着我,打量着我的刀。现在三个人了,我再也没看到他们。他们聪明着呢。”/p
“我猜你剑客的头衔是买来的,百凤春的行情价是多少,你们的剑客到底是干嘛的,是个权威的摆设,还是真的要战斗那种。”/p
“当然是战斗,我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许耀说。/p
万南觉得,许耀一定在想念他的屋子了。这时候的他,需要的只是闭着眼睛休息。如果他可以睡在床上,被子里,有丰富的面包,熟肉和水,不会被什么打扰,然后吃了药,安稳的睡一觉,就会好的很快。但他偏偏是在旅途上,在两个国家的中点,动物的领地。万南曾见过这样的人,在他小时候,他住的地方有那么一群人,当时的年龄差不多现在的许耀一样,他们总是想着做点不得了的事。有一天,他们集体失去了耐心,丢掉一切,非得跑去做那件事。在万南眼里,许耀和他们都是一个样子:一是忽视了当前的生活足够美好,二是结局都不如意。在这种处境下想念从前是很危险的,但万南不知道的是,其实许耀一点没有想。/p
万南让万辰背上许耀,万辰一副不情愿,但没拒绝。和他想的一样,万辰背得很轻松,看起来像背了一个包,走了没多远那病人就睡着了。/p
第四十三天,密林到了尽头,站在高处,能看到宏道插入了一片荒原。他们遇上了一大队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那些人骑在马上,头上用灰丝巾包着,马背上还绑着其他东西,胀鼓鼓的。/p
他们问万辰:“你的朋友怎么了,要马帮着驼吗。”/p
万辰看着万南,万南说:“多少钱,把你们马卖给我三匹吧。”/p
“不不,那不行,”最前面的人说:“我们是生意人,但卖的不是马。马给你们了,我们就没法做生意了。”/p
许耀虚弱的睁开眼睛,在万辰耳朵边上说:“叫他抢啊,废话多。你哥不是那么厉害吗,叫他抢。”/p
万辰拿肩膀顶了许耀一下,疼得他直咬牙。/p
带头的又指着万辰说:“这是你小娃娃吗,小娃娃就让他在家里呆着,跑那么远干嘛。”/p
这时万南注意到,那些麻袋凹凸出的轮廓只有金币。/p
万南向他们要点吃的,他们说不能白给。然后万南说他用钱买,即使不讲理的价格也可以,但还是被拒绝了。/p
此番过后万南知道,他们根本没带旅行的食物,他们不是远行商人。/p
万南快速扫了一眼,他们有十四个人,马鞍下有不下十四把刀。而许耀和万辰还在吵着什么,万辰纠结于自己不是万南的后代,徐耀一副看万南太啰嗦的意思。/p
四周都是荒原,如果是老鼠或者兔子,兴许能钻进洞里逃走。但三个大活人呢,想跑是做不到的。从地图上看,这里离初朝的国境线还有一周的路程,在这里就算他们有求救弹,也不会被谁看到。/p
可真有国界之外的山贼吗?真是这样,他们只能住一到雨季就会发臭的木房子,他们吃什么?所有食物都要亲手杀掉,没有蒸烤机,没有丰富的调料。没有电,没有可供玩耍的地方,或者他们觉得捕猎就是玩耍?那这岂不是和坑底的生活没区别了。/p
万南没想通,也知道没有时间给自己多想。他准备在最后问许耀要点钱,去初朝先安定一下,但此刻他决定用这些钱来保命-----------虽说保的不是他的命。/p
“我们是百凤春的剑士,你们运气真好,”许耀说:“卖三匹马给我们,说不定以后可以保护你们。”/p
“小娃娃,三个人保护我们十几个人?”/p
万辰突然笑了,还是咧嘴大笑。这么些天,许耀都没见他笑过,不禁心里感到奇怪。万南说:“别听他吹了,好些天前遇到一大队不讲理的人,钱都被抢光了,玩具刀都被拖走两把。”说完他又捂着肚子笑了几天,/p
匪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胡须盖住了他的厚厚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他虽然没在高楼林立的城里过日子,但生活迫使他了解那里,否则他活不到这岁数。他知道初朝这国家没有这么年轻的剑士,而且剑士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刀。这里拿刀那个小娃娃,穿着宽松的衣裤,腰上绑了根尼龙腰带,鞋子是胶制材料编的,适合在泥路里前行。而另外两个,看上去数百年前混乱时代中的奴隶,他们头发凌乱,好像从没打理过,嘴唇泛着土灰,衣服像是在地底下埋了好些年,再被他们挖出来穿的,用再滚烫的水也洗不干净。他们看上去已经被抢劫过不止一次了。/p
走出了很远,万南才回头看,那队人已然走进了灌木丛中,万南终于松了一口气。/p
“他们是山贼。”许耀说。/p
万南以为许耀只是无意间多嘴乱说话,没想到他居然心里清楚着呢。/p
但万南还是没想对,有点像他要攀岩时,对万辰说的那句话----“世界和你想象的不一样”。/p
许耀正在用单筒望眼镜往前看,前方地势开阔,视线不可阻挡,他看到白色的骏马躺在地上,眼睛一睁一闭,肚子里的肠子铺了一地。他看到人的尸体零落地散布着。/p
“那才是商人,”许耀说:“和我见过的商人一个样,他们被杀光了。”/p
地上散落的竹箱子已经空了,只有为数不多的私人用品。血还未完全渗透到地里,这里的事刚发生不久,但有的尸体已经开始不完整了,荒原的乌鸦,和狡猾的鼹鼠,像窃贼一样,大胆的偷着食物,对站在那里的三人完全无视。地上还有断掉的刀头,万南抬头遥望四野,他知道这里的风没有拘束,刮起来像扫帚一样,没几天就会把地上清理干净。/p
“不管怎么说,我们逃过了一劫,”许耀一边说,一边仔细的找寻有没有落下的可用的东西:“当然了,也不完全这样,我要是没病,脖子腰背没这么酸痛,现在已经在马背上飞骋了,肯定还捎带着许多钱。”/p
万南没有对这自大的冠军发表意见,他的脑浆肯定都烧得发泡了,才会说出这种话。但凡细细看一下,就能发现这里躺着的人穿着都是一个风格,都长着常年生活在宜居之地的皮肤,是典型的的城市居民模样。这说明这里面没一个山贼,最后的结论就是:这场战斗里山贼没一个倒下的。这让人很难相信,想象下这帮山贼是多么训练有素,凶横且善战。/p
许原硕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扮演尸体,他头埋在下面,都不敢看山贼走到哪里了,只露出一个微小的缝隙用于呼吸,他准备等夜色降临再恢复人样,然后带着他那装死比他厉害的妻子逃离。没想到他妻子,耿大嗓子,却先恢复了状态,她叫到:“摸什么你摸,你摸哪里。”/p
许耀缩回手,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时许原硕都还没吭声。耿大嗓子站起来,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过来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走远了!你这耗子胆子,你是装睡着了还是嘛的?”许原硕撑起来,左瞅瞅又右瞅瞅,结果往上看到一把刀远远地指到了自己头上。/p
许耀右手拿着刀,左手指着耿,说:“都别动,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从哪来的。”/p
来自初朝的商人扒在地上,介绍了他们的遭遇,一边说一边还有沙子从嘴里喷出来。/p
他们从南洵野都返程,历时半个月走此地。这里离初朝没几日路程,他们决定坐着休息,那里视野空旷。他们扎在走出树林不远的地反,敞开肚子吃路上的食物,很快这些东西就吃不上了,它们会被新鲜的,热腾腾的美食取代。没想到一大队人从后背追了上来,中断了他们美妙的时刻。他们凶狠不语,抡刀相向。/p
他刚说到这里,荒原上又传来了马蹄声,打断了商人的自述。六个山贼掉头返回,在五个人外围成一圈。他们看起来还有什么未完之事,万南希望不是不留活口这件事。这时匪首策马转身,给了旁边的小子一巴掌。/p
“玻璃,玻璃,你刚刚看到的那一袋玻璃渣子呢,在哪。”/p
小子伸出手指,指着一块地面。/p
“这?”年老的匪首语气了带着一种疑惑。/p
接着小子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大概大概是这吧。”他指的范围恐怕把整个荒原都包括在内了。/p
匪首扬起皮靴脚就把小子踢下了马,呵斥他赶快找去。这时,他才从玻璃的念想中抽出身来,点了下人数,发现居然有五个人。/p
“我想,这里既然都这样了,”他也划了划圈:“你们不会反抗了吧。”/p
耿说:“爱拿什么拿走,这位爷。”/p
“不反抗,不反抗,钱都给你们了,不反抗。”许原硕和着说。他拉着耿的衣服来到废墟的边缘,给那小子让出地方。小子在一个死人上搜身,他先摸了衣服和裤子的每一个包,然后又拔下一件件衣服,直到脱光了,没找到,再换另一个。/p
“帮帮这蠢东西吧,等他找完,老子这匹母马都下完崽子了。”剩余的四个人便下马。/p
万辰第三次听到马蹄声的时候,那声音伴随着马嘶,让他感觉汗毛立了起来。/p
到了近处,他才看出来那是两匹格外高大的马,匪首坐在那里,肩膀刚好达到了那马的马背。马背上的两人穿着一样的服饰,布料的土色上衣,灰色的丝质防水风衣。他们戴着一样的枯竹帽,唯一不一样的是佩戴的剑。一个带着一把中等宽度的剑和一根棍子,一个带着一把宽式重剑,一把细式轻剑。他们昂首跑到近处,一拉缰,那马就直立起来,甩着有力的双腿。/p
有棍子的那位是韦虎,已经年过四十,另一位快满三十,正值最强壮的时期,人们叫他碧眼,他的眼珠是蓝色的。/p
“是剑士!”许耀惊呆了:“初朝的剑士,全世界最顶尖的杀手。”/p
两位剑士一秒钟就弄清了这里的情况,但他们还是需要走个流程。“这些都是你们杀的?”韦虎俯视着马背匪首。/p
“被您言中了,”匪首一脸平静:“正是在下。”/p
碧眼的左手又勒了一下缰绳,他问耿大嗓子:”你可是初朝人?“/p
“是,我是初朝公民,我们都是是诸塞人。”她大声回答。/p
碧眼转而宣布:“根据初朝国法刑例第十三条,现,以你屠杀初朝公民事实,我,不对,我大哥,初朝王国序剑士,第七卫队副卫队长,韦虎,宣布你们,即刻被执死刑。“/p
随后他和韦虎都开始在挂在马屁股那里的袋子里摸起东西来,片刻后,他们摸出一个小本子。/p
二人将本子展开:“来,看一下,这是我们的证件。”/p
“哼,剑士?”小子看了看许耀,低声说:“哪来那么多剑士。”/p
随即他返回了马上,四人也陆续回去了。虽然暂时没找到玻璃,但要是打起来,站在地上可太不安全了。/p
但对于他们的身份,匪首心里是清楚的。他们骑着罕见的洛马,身披灰鸭子风衣,气势上也带着十足的凌厉。但他对自己的人数有信心:“这里恐怕是我们的地方,没理由执行你们的法律。两个人?你拿什么杀我们,忠诚吗?“/p
碧眼从马背上取下大剑。那剑刀刃宽大,前端是一段锯齿状,他走到万辰跟前,把刀鞘递给万辰:“小子,拿着,你叫什么名字。”/p
“我叫万辰。”/p
“你这身打扮,不像本地人,欢迎来到初朝。那个络腮胡子,刚刚问我啥来着?”/p
许耀站在远处抢话说:“问你拿什么杀他。”/p
“哦,那你告诉他,我会用这块刀刃,”碧眼用拇指和食指在刀面上指出了一段约五厘米的刀锋:“把他大胡子下面那块脖子肉切下来。”/p
“给我少说两句,”韦虎吼出声来,他的年龄足够当碧眼的父亲,从加入序剑士开始,碧眼就不敢反驳他什么:“你迟早被人捅成藕片那样,你好好看看,他们杀了二十多个人。”/p
碧眼没有再张嘴,也没看地上,因为尸体他已经看过了。他慢慢脱下风衣,露出壮实的躯干,然后拉起了缰绳,待马跑了起来,他就弓下腰,像在捕猎的猫科动物。/p
这两位剑士穿的轻薄,但马却受了罪。那两匹大马经过了严格的武装,一块完整的橡胶网层包裹了整个腹部到肩背,四条腿的关节处被布匹缠绕,面部也被包装的只剩下眼睛。他们奔跑起来全身上下都是野性,每一步都会带起块状的泥土。万南依然没有与之一战的打算,在一旁看着场面。两位一老一少的剑士,未经交流就彻底的执行了战术,他们没有进行一次艰难的二打六,二是进行了六次二打一。许耀在一旁看着,深刻理解了自己距离剑士这个名号的差距。随着第五个人头的落地,匪首已经策马跑回了林子里。韦虎和碧眼把山贼抢来的钱财收集起来,分了五分给他们。/p
万辰在马背上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这是他第一次骑马。第二个夜晚,万辰问万南还有多久能结束这让人怀念的旅途,许原硕告诉他,马蹄下已是初朝的国土。他们夜里留宿在大道边的一家旅店里,万南去了许原硕的房间,没想到许耀也在那里,他把那袋从马肚子里捡到的东西丢在桌子上,希望夫妻两能帮他将万辰抚养长大,显然,抚养的回报是丰厚的。/p
“不必要钱,”耿大嗓子挪了一下袋子说:“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会照顾那娃娃。”/p
“如果你真能把他当自己的家人,那我是他哥哥,我把不方便带在身上的钱给你,是正常的事。”/p
于是耿退步说,留着等他以后回来取吧。/p
得知万南要离开了,许耀问他:“你不是剑士,你还这么厉害,你是什么人。”/p
“你问这个干嘛?”/p
“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我以后也没地方问你去。”/p
万南告诉他:“我是冕域人,家在冕域第三大城市库葳洛,我父亲教书多年,受人尊敬,万家也是城里有名的家庭,我是长子,不必终日上学,我天天练武”/p
“这半天都说了啥?”许耀有些不耐烦,觉得都是废话。/p
万南从桌上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喝下去。/p
“我是牧灵姬的第二位拥有者。”/p
许耀从记忆深处这个他多年以前听过的名字,变得有些激动:“牧灵姬?死神之牙,牧灵姬?真有这剑?剑呢?”/p
“扔了。”万南说。/p
许耀缓缓把屁股放到了凳子上。万南可能是他见过在搏击方面最厉害的人,他本想在分手前和他再打一次,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后来,他回想起这一天晚上,依然能体会到那一天夜里的冰凉,他曾多次为当晚的怯弱感到可惜。三天过后,许耀在诸塞的城边绑掉一位青年,换上他的衣服,拿上他的行李混进了南下的车队。/p
那天夜里,万辰梦到了他的故乡,在梦里他不知道是哪。他梦见了他的父母,长相清晰可辨,在梦里万南给他介绍周遭事物,作别多年的亲友,附近的邻居。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如无物。床边的布帘在微风中缓缓摆动,没有目的也没有尽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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