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神之所存

正文 降临

    
    白水秀望天空的时候,觉得白云像幽灵的袍子,而后他转头看看教室,深吸一口气。见他在叹气,吕良走过来,关切地问他:“不开心,有心事?”白水秀扶了扶眼镜,摇摇头说没有。
    “没有还不去给我写作业,要拖到老师来找我吗?”
    见到吕良那样子,白水秀不敢再耽误片刻,他快步走进了教室。那副模样他见过多次,没有别的深刻含义,仅仅意味着吕良要发火了。他在帮吕良做的是一本机械原理习题,这本习题集班上有五个人要做,是上学期期末机械这门课的倒数前五。今天晚上,女老师要检查他们的第一章。吕良觉得这样的交易利人利己,书是我买的,题给你做了,我花了钱,你成绩变好,我们都不需要对对方说谢谢。一年级的时候,白水秀对此没有意见,他刚刚入学,对各个方面的知识都有兴趣。他连续考了七次年级前十,但去年的那次期末考,他在五十名开外,也从全班第一掉到了第四。他去找到吕良,表示自己的学习存在疏漏,要花更多时间在弥补不足之处上。吕良带他去了教学楼的后巷,观看了一个学生被围殴的场景,作为那群人的头头,吕良详细叙述了他被打的原因,是因把他们在厕所抽烟的事告诉了老师。回到教室,吕梁利落地撕掉白水秀的笔记本,扔进了垃圾堆。三周过去了,白水秀觉得这种压力越来越大。人们下课时可以悠闲的去教室撒个尿回来,可以在走廊上谈论校园里的琐事,争论最近兴起的魔术,他只有帮一个蠢蛋做着更蠢蛋的题目。
    他连打饭时也在跑,他身体消瘦,骨骼突出,跑起来并不稳重,那天中午他撞到了小黑,他们谁都不认识谁。小黑还站的稳稳的,白水秀就摔了出去。还没等小黑去扶起他,他就站了起来收拾饭盒。“嘿,同学,眼镜,眼镜坏没坏。”白水秀边走边摇头。
    “你人坏没坏,”小黑见他走远了说:“要是哪里坏了来找我,每天第二节下课天台上,我是魔术师俱乐部的。”
    “听说你是魔术师俱乐部的?”小黑拿着他的一盒饭正要上宿舍楼,后面有个声音叫住他,
    “啊嘞,好眼力”他转过头:“我就是魔术俱乐部,部长,请问有什么事。”
    吕良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后有一个同行的人,他说:“我前些天看到一个魔术,是把硬币从桌子上,拍到桌子底下。”
    听到这里,小黑满脸笑容地打断他:“啊哈,想看这个魔术,没问题,你在哪个班,我可以来组织一次表演,这是小事。”
    “小屁孩,别打断我”吕良说:“告诉我那个魔术是怎么变的。”
    “你想学?那也简单,你第二节课间来天台,填个表,加入我们,我们就看情况教你。”
    “胖娃,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就在这里,马上。”
    站在他身后的人笑道:“这人该不会是傻子吧。看他脸又黑又圆的。”
    “唔,不行不行,”小黑边摇手指边走:“那不能教你,魔术不能乱教。”
    吕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寝室的?”小黑没理会,哼着小调就上楼了。还好白水秀打了饭过来,不然吕良和他朋友一定会冲上去教训小黑一顿,白水秀膝盖有些疼痛,走起路来有些颠簸,他告诉吕良作业要做好了,午觉过后就可以来他们寝室取,吕良纠正他说:“不是取,是你给我送过来。”
    苏小芳回到家中,放下公文包,感到手疼得厉害。除却她手上的酸痛,她心里的酸痛更加难以散去,今上午她收到一封远方寄来的信件,短短三行字告诉她,她的学士申请已被驳回,这是她两年里第三次收到同样内容的信件了。她熬了一碗橘子水,费时五分钟,中途她换上了睡衣,从阳台取下晒干的衣物,叠进柜子里,费时三分钟。十分钟后,她坐到卧室的书桌前,扭开台灯,灯光的颜色和桌面一样黄,但要亮一些。她看着桌角的一捧花,那花已快凋谢,香味也没今早上出门时那么浓。花是好花,可惜不是好的人送的,她拨弄了一下,心想明上午弄出去扔了。结果她在花朵里拨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美丽的芳小芳女士:
    看到这张卡片,我们已经共进过一次美妙的晚餐,你已回到家中。
    我希望我在共餐时举止得当,我希望我已向你表达充分的爱慕之情,如果没有,就让这张幸运的卡片再为表达。
    即使它不是一朵鲜花,不是一块碧玉,不是一枚金戒。
    但我将我的爱意喻于此中,连同我的真心奉献给你。
    愿我们子孙满堂,回首过往,依然能想起那时,是这简陋的卡片,打开了彼此的心扉。
    她把卡片重重的拍到桌子上:“我不叫芳小芳,也不叫芳小苏,我叫苏小芳。”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五本练习册,放在灯下。当她审阅到第四本时,阅到一道题,是填空题,问的凸轮机构是由,什么和什么和什么组成,三道横杠上分别写着:我不知道,你有病吧,滚你老妈的。下一道题,简述题,蜗杆涡轮机构的优点是:没文化,瞎搞,屁话多,唱歌屎难听,自己还觉得好听,声音大,损害耳膜。缺点是:食堂的饭没蒸熟我知道,你问我这些我怎么知道,你快滚吧。在翻看后面都是如此之后,苏小芳把练习册翻到第一页,那里赫然写着吕良二字,字迹潇洒,还带有艺术味道。
    第二天,吕良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双眼和手掌一样,闪烁着霉红。韩薇见这双凶狠的眼睛在看着她的同桌,便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白水秀抬头看了看她,又埋下头去写作业:“没有什么事情。”
    中午放课后,白水秀去撒了泡尿,吕良把他按在厕所的洗手台上,对着他脑袋冲水。反抗的时候,白水秀的头多次碰在水龙头上,直到他看到班主任的背影出现在厕所门口,白水秀心想,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他一定就长这样了。韩薇跟在班主任身后,他看到的白水秀头发尽湿,上衣也浸了一大半。吕良声称他在给白水秀洗头,后者立马否认了这种说法,然后韩薇看着吕梁被班主任严肃地带去了办公室的方向。再见到吕良时,他看起来像恶狼,他扑到白水秀桌前,扬起他的课本,但没有砸下来,他轻轻抚摸他:“我帮你整理课本,白水秀同学。”白水秀本就知道这事情没有过去,现在他看到吕良的神情,又再次加深了这种想法。他知道前方是什么在等待他。
    最后一阵铃声响尽后,学校开始喧闹起来。夜色已经深了,宿舍大楼伫立在操场的那头,在无边的黑幕里发着方形的光。白水秀提着他的书袋走在夜色里,蚊虫叮咬也全无察觉,而他背后的灯光正在以一盏一盏灭去,像黑布料上晶莹的碎片。白水秀很快被一阵脚步声围住,他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猎物。他看到吕良站在远处的树下,和他的女友抱在一起,而后他慢慢摘下眼镜,放进了书袋里。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中,但恐惧还是超出了想象。那群人有着发泄力量的欲望,其中一个人先推了他一把:“你是白水秀吧。”白水秀点点头,他们便失了缰,纷纷举起了拳头。白水秀做足挨打的准备,但率先挨到他身上的却是一个拥抱。韩薇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一把抱住了他。“别打!”她喊道。
    韩薇的出现时意料之外,甚至发生了也不敢相信的事情。白水秀和韩薇不熟,因为他和所有女生都不熟。两个做同桌没几天,白水秀也没来得及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白水秀不知道怎么办,那时候他已经脚软得瘫在地上了。韩薇把手扬起来,叫他们走,白水秀看到她短短的衣服露出了肚皮,他没做别的,任由韩薇用身体护着他。一个没耐心的人率先站了出来,他将韩薇一脚踢到白水秀身上,而后八个人便涌了上来。他们边打边骂,好像自己受了委屈,而越骂又越气,不管是下手还是下脚都一次比一次更重。白水秀蜷缩着,尽力躲在女孩的下面。此时的韩薇已发乱丝散,裤衣松拉,圆领出露出了玉雕一般的锁骨。那些人见状,被欲望之火烧了心窝,伸手就往衣服里面去。韩薇抱作一团,想用臂肘将衣服压住,但从各处伸过来的手不是她能挡得住的。她哭泣着,翻身趴在散发余温的草地上。泥尘扑了她一脸,她产生了一种窒息的感觉。苦难还没结束,又是两只手掀开她衣服,抚摸光滑的背部。有一个人蹲了下来,他端起韩薇的脸,要亲上去。韩薇看到了一双毒蛇的眼睛,长着刺的皮肤,她一口咬下去,咬到了那人脖子。一声惨叫过后,一个耳光刷到了韩薇脸上,她感到脑袋嗡嗡作响。
    “打死他,”人群中传出声音:“打死这婆娘!”
    “咦,打死也不能在学校呀。”
    旁边一人蹲下来,取下口中的烟,优雅地按在韩薇的脸上,他说:“这女的我也觉得不错,留个记号,周末拖到起灵山上享受一下。”
    这手法里面没有魔术的技巧,烟火被韩薇的眼角摁灭,灼烧掉了泪花和皮层,带来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被咬的人摸了摸脖子:“对,享受,他娘的。”
    白水秀突然感到一阵力压一切的痛苦,感到一支藤蔓再将他拉往深渊。而后,喧嚣的杂音里传来一阵清晰可辨的声音:“你要享受谁呢?”
    那人回过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笑了笑。那个名为安成幸的一年级学生,哪能承受这样的笑容。在那人取下皮带,还没来得及提起来的时候,安成幸就贴到了他脸上,直直盯住他。“哈?”那人笑了笑,说明之前的蔑笑并不是失误:“想打架?”
    “不不不,你搞错了,”明神从夜色中出来,后面是一高一矮的另外两人:“我们之前不存在打架。”那一群人全都望向这边,似乎忘记了地上二人的存在,韩薇的泪水并未断流,黑暗里透露着朦胧的灰色,暖气向上托起花香,月是一颗残缺的尖牙。远处搂着女生的吕良抖了抖衣服,面色也凝重起来。
    “只是单纯的制裁。”明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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