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起蒿莱

    
    第二日，一行人依旧没有吃店里的食物。林复已经脱离凡胎，自然无所谓，但未真正成为山上人的六人就不行了，肚子饿得直叫不说，好不容易进城，伙食却比赶路还差的憋屈，让他们情绪低沉。/p
    花亭估计还带着昨晚的怨气，脸色低沉得吓人，连爱闹的高屹钊也没敢招惹她。到了流水镇后就诸事不顺心，华严国以为自己的师妹在置气，决定先带着众人解决一下口腹之欲。/p
    众人来到当地人所谓的美食街，选了一家坐下。称之为街，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小巷子，简单的操作摊位前，摆着三两套低矮的简易桌椅。七个人坐下后，几乎就挤满了一个摊位。/p
    小摊经营的食物不多，也就五六样，名称写在悬挂的牌子上，于是一行人先各点了一份，尝试食物的口味，以免点多份不合口的东西。尝试后发现，这家除了馄饨可口之外，其余的都极其一般。于是每人叫了一碗馄饨，风卷残云起来。/p
    对于稍微能吃点的男人，一碗馄饨绝对是不够的，何况这家的分量极少不说，馄饨的个头相较正常的，也缩水了一圈，连着馅料也极瘪。几人是断然不可能吃其他的几种食物，连吃几碗馄饨也嫌腻，遂转战下一个摊位。/p
    林复他们发现，这一条小巷子的生意人，均是一人只精于一种吃食的手艺，却都在自己的摊位上挂着好几个牌子，上面书写的都是附近摊位的拿手货，很有截人财路的意思。/p
    众人对当地人的贪婪市侩有了更深的了解。/p
    除了林复几人，也有陆陆续续的人从东面巷口转进来吃早食。这些人对每个小摊知根知底，径直坐下点了店家最拿手的食物，华严国一一记下，也因为此省了不少钱。/p
    东巷口出去，尽是秦楼楚馆，可想而知，一大早打那边来吃早食的都是些什么人。一行人六男一女，一大早来这边吃食，加上花亭长得本就标致，“天时地利人和”齐全，难怪那些不明真相食客用玩味的眼神看他们。/p
    本来昨晚就大受打击，心下郁结，此刻承受着那些臭男人的龌龊目光，更是激起了一股真火。若非怕林复不喜，她早就拔出剑来大杀一通了。冷哼一声，花亭将手中的一双筷子掷出去，刚好一左一右钉在三个桌位外偷瞄她的男子碗边，将桌面钉了个通透，入木三分。吓得那名男子匆匆付账离去，其余想入非非的男子也赶紧收回目光，害怕那一双筷子一会儿钉的，就是自己的眼睛。/p
    看到众人的举动，花亭心里的不快消了些。林复也满意她的所作所为，夸了一句：“杀鸡儆猴，不错。”郁闷了很长时间的花亭眯起眼睛，笑了。/p
    楚青云和祝庆看着，心知肚明花亭怕是沦陷了，再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华严国，发现大师兄面色如常，端起碗吹着面汤，喝了一口。/p
    饭饱之后，一行人分两路去市坊采购。华严国三位师兄弟一起，花亭跟着林复三人。/p
    哪怕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看到以往常两三倍花出去的钱财，众人也不禁暗暗心疼。正在花亭与商家讨价还价的时候，主街突然传来一阵鼓响，街市静了一瞬，随即所有人都涌了过去。让林复众人惊讶的是，商家连店铺都没收拾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也就短短几息的时间，方才还热闹的市坊空荡的只剩林复四人。/p
    “去看看？”生性喜爱热闹的高屹钊提议道。/p
    司弦没有表态，毕竟他一直都是以林复马首是瞻。林复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p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们。”花亭眼睛骨溜溜的转，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p
    林复能猜出她的意图，伸出手隔空点点，无奈道：“不要太过分啊！”/p
    “嗯！”花亭诚恳地点头。/p
    林复随即带着司弦和小高二人往主街赶去。主街上汇集着一大群人，乌乌泱泱的挨挤着，看到华严国三人也在其中，林复使一个小术法，在人群无意识中与他们聚拢。随后任着人群裹挟着他们向前。/p
    最前方是一群健壮的汉子，均是利落的紫色短打装扮，打头的汉子敲着大鼓，咚咚的震天作响，身后两列跟着吹唢呐、打镲、敲锣的，这群人身后是一座八抬大轿，轿上抬的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一株三米多高的牡丹。/p
    牡丹通体由木头雕成，不是什么罕见的名贵材料，应当是极为常见的木材，雕工也很粗糙，只是带有年岁久了之后的光润，偶尔闪着金黄的反光。/p
    一群人逶迤着向小镇东南角去，路上不停有人参与人群中，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齐齐地叫喊着“植本神！”一声高过一声，响应着前方的鼓锣声，显得盛大而喜庆。/p
    待到众人停下来，林复几人才发现，小镇的东南方原来还有座神庙。神庙并不很大，门庭勉强够大轿抬进去。打头的汉子们吹锣打鼓进门去，身后三十多名大汉也抬着大轿驾轻就熟的挤进去，人群并没有跟着进庙，而是突然安静下来，离着门口丈许远，肃穆的站立。/p
    庙里的锣鼓声依旧喧天，夹杂着大汉齐力喊号子的声音，林复动用透视术法，竟穿不过看起来寻常的砖石墙壁，当即心下凛然，暗道这流水镇果然有玄机，神色严肃起来。/p
    过不久，锣鼓手领先着鱼贯而出，八抬大轿还未出门，林复便看见一团浓郁的黑气涌出来，细细看，竟是大量的鬼脸蛾虫，密密匝匝围绕着大轿上的牡丹飞舞，连抬轿人都淹没在里面，不可见。/p
    诡异的是，除了林复以外，竟无一人能见这渗人的场景，华严国几人仅仅是觉得胸口堵闷，黑云压城一般的感觉。四周一大群肉眼凡胎，恭谨的给轿子让开一条道路，随后齐刷刷的跪下。/p
    林复几人在跪伏的群众中鹤立鸡群般，但无人出声呵斥他们。林复早已掩去几人的身形。/p
    虽然规模和形制一般无二，但被抬出来的牡丹已不是方才的那朵，先前的那朵木雕牡丹颜色寡淡枯槁，现在的这一朵，整体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体上的紫色如同吸饱了血的牛蝇，鼓胀的光泽。/p
    牡丹的花瓣如肥肉一般颤微着，虫群中，一只较大的蛾虫突然挑衅般地冲林复的方向咧开嘴，嘶哑地叫着。林复左眉一跳，白色的衣袍鼓荡后又安静下来，一道针尖般的剑气自那只蛾虫嘴里透脑而过，尸体随后溃散成烟，缭绕着回到神庙里，林复感觉庙里的牡丹多了一分气息。/p
    大轿上的牡丹不再颤动，蛾虫也不敢再造次，蝇蝇作响围着木雕，随着轿夫的走动而动。周围跪伏着一群民众，吹锣打鼓的仪仗队带着轿夫神气地行走的人道中。眼前的蛾虫突然消失，牡丹也变成寻常的木雕。/p
    袖内燃烧的符箓已然烧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