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起蒿莱

第一卷 京华倦客打马过 34 江风吹到前朝树(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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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跑了?”苏央一脸讥讽的笑。
    白浅川有些不快。任务是一回事,品格是一回事,泠月无论从境界还是为人,都应当被尊重的。所以他看到苏央小人得志的嘴脸,内心升起一股嫌恶。
    泠月一笑,轻描淡写道:“不跑了,我想了想,应该能打得过你们七个。”
    七人神情一滞,思考着泠月如此托大,是否真有所凭仗?
    压下心头的惊疑,苏央腻歪地笑道:“泠大公子,我承认你修为比我们都高,并且泠家也是家大业大,但是以一敌七,未免太过高估自己了吧?”
    为了贬损泠月,苏央的声调刻意压得怪异,泠玦听得直翻白眼:“啧!你这家伙说话活像一个老鸨。你们苏家怎么回事儿?祖坟不行还是风水不好?怎么生出来的人个个招人嫌呢?”
    泠月放肆哈哈大笑,与苏央一伙的其余六人神色不改,但明显有忍笑之意,其中以白浅川最为明显。
    他觉得很解气,对这个传言中劣迹斑斑的混世魔王生出了些许好感。
    苏央则胸中怒意翻涌,但自矜于身份,又因为此时稳稳占了泠月的上风,不愿失了风度,只得狠狠地冷哼一声。
    白浅川从未与泠月有过交手,但却是神交已久,一直对其存着敬意,同时有暗暗较劲的的意味。
    身为极一宗首席弟子,月字席长老的嫡系长孙,“小月悬”的声名落到泠月头上让他一直很不忿,所以此次,他定要与泠月较个高低。
    白浅川上前拱手:“泠月兄的声名如雷贯耳,在下引为神交好友已久,如今有幸,望给在下一分薄面,你我二人一对一,一较高下。”
    同行众人心下一惊,白浅川此举,之前未告知他们,万一生出意外,白浅川负伤是咎由自取,但若是让泠月逃脱,就不妙了。
    苏央慌忙阻拦:“浅川兄,不可!”
    众人也纷纷附和。
    泠月盯着白浅川,见其神情诚恳,不似作伪,点头道:“也算磊落。”
    见泠月答应,白浅川对同行人说道:“此事是我多年以来的夙愿,失去此次机会,进后怕是再也没有了,恳请诸位体谅。”
    六人对视了片刻,对于白浅川,他们还是很想结下一个人情的。毕竟,很有可能他就是以后的极一宗掌权人。
    “唉!既然浅川兄都如此请求了,我等也实在不忍拂了你的意。”
    听到路居然答应,苏央正欲阻止,却被楚海天按住,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我此次来前,仿制族中‘江流婉转’炼了一卷阵图,困住泠月不至逃脱应是足够的,诸位放心便是。君子有成人之美,就让浅川兄了了夙愿吧。”
    路居然随手一抛,一幅尺许宽半丈长的画卷迎风展开,随后其中的画象脱离卷面,逐渐放大,笼罩了方圆十里。
    水流、岸石、花树,琉璃一般透明,莹莹有光。
    众人少不得又是夸赞一番。
    六人退后,回到云舟之上,琴带着泠玦退远。
    中间白浅川和泠月二人隔着十数米,凌空遥遥相对。
    “请了!”白浅川大喝一声,三寸的小剑嗡然作响,随后劲弓利箭般奔袭而去,剑身冒着寒气,连空气都带了菱花。
    “不错!”泠月淡淡赞了一声,手中的灯下平平一剑递出,抵住三寸飞剑的剑尖。
    细小飞剑的寒气越来越盛,冻的江流都有些凝滞,琉璃的花树结上了霜花,像是冰上撒了一把细盐,煞是可爱。
    苏央担忧地看着路居然,后者洒然一笑,让其放心。
    路家的阵图若是如此不抵事的话,族人岂不得尽数羞愧自尽。
    两柄剑器角力,丝毫不相让。剑尖相抵处,灯下有一点凝聚到极点的紫芒,暗得发黑,对上同样剑气凝聚的飞剑。
    白浅川的飞剑叫隆冬,名如其实,带着冬天的肃杀和严寒,冰晶一般的剑体内流转着密密麻麻的裂纹一般的纹路,像是随时会裂开。
    但泠月看得出来,隆冬的裂纹是结合了锻造术与阵图手段的产物,对气机的流转和属性的增幅均是不小。其锻造工艺哪怕是楚海天和路居然也不得不叹服,绝对的顶尖上品。
    泠月手中的力道一空,隆冬已经被白浅川引着向上疾驰而去,放弃缠斗。
    之后泠月眼中的明月被阴影遮盖,白浅川双手挥舞着大剑,力劈山岳般向他当头砸下,泠月也不硬撼,侧身躲过,劲烈的大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白浅川一击不成,松开右手,一个扫肘,肘尖直攻泠月太阳穴。
    干脆狠辣。
    泠月抬手格住,顺手将白浅川的肘往外推,白浅川刚才左手就已变为反手握剑,此时借着他这股力,手腕一挺,身体旋转带着巨剑拦胸砸去。
    泠月凌空而上,躲开势大力沉的横扫,但一柄细剑从九天之上阴险落下,直刺他天灵。泠月长剑一荡,将细剑扫开。白浅川此时借这一瞬,大剑又是向上一撩,一道亮白的剑气直上云霄,欲将泠月活生生劈成两半。
    泠月不再躲避,一捏剑诀,灯下幻化为数柄,围绕周身旋转,随后一记同等粗的紫色雷霆轰下,直撞白浅川的剑气。
    “轰!”
    空气被炸得鼓荡起来,凌云舟光罩亮起,将冲击尽数挡下,舟内众人丝毫不受影响。泠玦身边有琴在,帮他尽数挡住。
    轰响退去,泠月与白浅川两人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泠月一袭白袍在上,低眼看着贵气紫衫的白浅川,轻笑道:“已经开锋了,不错!”
    金丹大境之上,是彼岸境,照例来说与金丹一样,中有三个小境,但剑修无论于金丹还是彼岸,都在其中又分两个大境,之后才是每个大境中的三个小境。
    也即是说,公认的大境之中,剑修需稳稳当当修满六层小境。
    剑修的杀力最强不是没有根由的。
    彼岸境中,先是淬火,后是开锋,泠月早已跨入此境,交手中看白浅川显然也是此境中人,但明显刚入不久。泠月以此赞赏的口吻,也不算是占便宜。
    白浅川脸上的冰凌纹路逐渐退回,身上的纹路也消退,天地间严寒虽然依旧,但比之方才好了许多。
    心服口服。
    他感受到泠月方才未使全力,甚至将境界压制在与他同境,依旧余力充足。最后的术法撞击,他已经动用剑纹,但泠月却没有,个中高低,已见分晓。
    细小飞剑被召回,平直的悬在左肩处,雪白大剑竖立悬停右侧,如同一块护板。
    白浅川报上自己本命剑的名字:“我有两柄本命剑,小的那柄叫隆冬,这柄大的叫大雪。”伸手敲打大剑,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
    “灯下。”泠月也报出自己本命剑的名字作为回复。
    白浅川看着长剑漆黑如墨的剑身,思忖道:灯下黑吗?
    仙人之姿的泠月居然有这种诡异的趣味?
    “泠月兄不愧‘小月悬’之名,白浅川心悦诚服。”
    泠月冷哂:“这于我不值钱。”
    白浅川正欲反驳,突然想到如今泠家遭逢大难,正是由于宗主月悬的命令,于是将心中的不忿吞回去,神色尴尬。
    “极一宗首席弟子能大能小,当真世间少有的奇伟男子。”
    泠玦回到兄长身边,语言讥讽,意有所指。
    场中几人怎会听不出其中意味,只是不熟乡里话术,登时皆不知如何回应。
    泠月无奈摇头,自己这个弟弟的口舌功夫真随了父亲。
    白浅川之前与泠玦见过,两人根本不对路,他想不明白堂堂泠家怎么会出如此一个泼皮无赖。
    也不顾泠玦,他捧起一坛酒,对泠月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本来以前想与泠月兄共醉,奈何……唉!”
    泠月引动酒坛飞向自己:“各有使命,立场不同,不必自责。你白浅川很不错,跟他们不一样,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来!尝尝我自己做的梨花酿。”
    泠月身前也凭空出现一坛酒,挥手将其送到白浅川身前。两人遥遥相敬,仰头同饮。
    都是好酒之人,杯酒千言,不用多费唇舌。
    云舟中的众人见此也不打扰,毕竟泠月已是笼中困兽,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一卷江流婉转,再加上七名同年顶尖天骄,如果这样都让泠月跑了的话,不自裁都说不过去了。
    苏央阴测测道:“都是性情中人,真感人。”
    至于语意几分在话中,几分在弦外,就凭各人揣度了。
    几人都站在凌云舟前端,看出方才两人的争斗只是试手而已,但高下已判,输赢已定,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六人如长虹般落至白浅川身旁,两人方饮完一大口。
    楚海天正色,出言劝道:“浅川兄,该办正事了。”
    白浅川是几人中实力最强的,也是背景最硬的,所以隐隐间,几人都以他为首。看了他与泠月的战局,明白泠月只会更强。心中不免警惕慎重,收起了先前的轻视。
    若不全力以赴的话,说不准真让他给逃了。
    白浅川知道轻重缓急,对泠月说道:“泠月兄,对不住了。”
    泠月以酒浇剑,清亮的酒液顺着剑身涓涓流下,“不妨事。”
    酒坛向身后一抛,“你们一起上,我泠月一个人,打你们所有人。”
    粗糙的陶制坛子从云端直直坠下。
    一夫当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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