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出重围

    
    不甘心。
    都赢了十六中却没能拿到冠军。
    明明已经那么接近了。
    真的，不甘心啊……
    当时令的哭泣从里面传出来的时候，门边的万晚等人都被攥住了。
    是的，万晚。
    虽然齐振云只是在微信里给自己的一干队友下了套子，董金泽等人还是觉得不太正常……
    好吧，真正觉得不正常的，也只有董金泽一个，曹墨然、范成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却都没有深想。
    不过当董金泽提出来医院的时候，也没有人反对——他们昨天到底没能看成时令，总要再试试，而且，万晚也在那里。
    当然，万晚不喜欢他们过去，不过，这一次他们有借口了啊！
    就算是万晚，也不能阻止他们了吧。
    果然，当万晚听说齐振云的不对劲儿时也来了兴趣，其实他昨天已经听说了一点，今天再听，比董金泽还觉得诡异，所以再见自己房里挤了一堆人，也就忍耐了下来，只是，免不了要调戏一下自己的队友：“所以，你们到底没有给时令众筹买手机是吗？”
    “这个……我们想再看看。”万晚硬着头皮回答，同时把飞刀嗖嗖的射向李致远，李致远……没有感觉。
    ——他要有这种感觉，也不是今天的李致远了！
    “那准备买什么样的学习机？”
    所有人的脸都红了。
    “其实，我真觉得齐振云的建议不错，不如你们研究一下，就买一个，这个学习机好的地方就是比较实用，特别是你们还能看看时令用的效果，好的话，你们也可以买来试试嘛！”
    “队长，学渣何苦伤害学渣啊！”众人心中都哀嚎了起来，不过就算是李致远也没有真的说出来，他是本能的觉得这么说不合适，而像董金泽这样的理智派则知道，此时要张口，等来的绝对是更猛烈的暴风雨。
    见没人接腔，万晚也有些无聊，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所以，你们的期末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队长。”范成忍不住了——刀也太狠了！
    “你这次要怎么考？”他昂了一下头——你难道不用考试吗？
    “我？”万晚一挑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为什么要考试？”
    ……
    “我考试还有什么意义？”
    ……
    “不管是985还是大专，我反正都是要卖米线的。”
    ……
    “或者收房租？”
    ……
    “或者收利息？”
    ……
    “或者，什么都不做？”
    一干人从哑口无言到沉默不语，再到最后，简直都要哀叹了。
    和以前的初中生不一样，早先的初中生那讲究的是一个傲气，谁家要有钱了，说不定还要挨怼：“你家，不就是有点臭钱吗？”
    而现在，虽然学生间还不至于就看家庭条件，但，几乎不会再有这样的话。
    就像流行歌曲的变化一样。
    早年风靡亚洲的三人组合唱的是，我要带你看星星看大海……
    现在风靡中国的三人组合唱的是，我要给你买大房子……
    就在众人被万晚怼的没边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楼下的杨明明报信了——齐振云来了！
    早先张旭来看万晚还要爬楼梯，但其实这里也是有电梯的，不过要是不知道密码，就是只能下不能上，万晚作为常客，当然是知道密码的，所以一干人就是搭着电梯下来的。
    今天过来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昨天的多，基本上就是足球队的几个主力，因此虽然他们一帮人走在路上还是很惹眼，倒也不至于引起恐慌，更何况，还有万晚。
    老顾客万晚在骨科，绝对当得上大名鼎鼎。
    一伙人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时令的病房前，就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句……
    不甘心！
    不甘心啊！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
    就这么一句话，他们又仿佛回到了两天前的那个上午。
    太阳是那么的大，空气是那么的粘稠，周围加油呐喊的声音是那么的响亮，在他们进场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来创造历史的，他们都以为他们，一定是能拿到冠军的。
    但两个小时……或者再确切一点的说是100分钟后，他们被别人创造了。
    但他们来不及哭泣，来不及惋惜，他们的队友倒下了，他们都在担心他的身体，再之后就是各种猜测，各种担忧，然后，在这种氛围里，他们又回到了学校，开始继续的生活。
    难受吗？当然是难受的，只是，身边的人都不提。
    一年级里，足球氛围最好的应该就是五班了，他们班有三个主力，也可以说是一年级里最支持足球的班级——一班虽然也支持，但他们实在是有太多补习班课外班要上了，相对来说，就是五班更专心一些。
    但是当他们星期一回到学校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提足球的事。
    五班是这样，十班也是这样；
    一年级是这样，二年级也是这样；
    学生们是这样，老师们也是这样，就连啦啦队的，早先那么卖力气的啦啦队的，见了他们都要做个加油手势的啦啦队的，也是这样。
    好像就是这么一天的功夫，所有人都对足球不感兴趣了。
    在这种氛围下，他们好像也没有办法难过了。
    难过什么呢？他们尽力了；
    难过什么呢？他们到底还是亚军；
    难过什么呢？大家，好像都不在乎了……
    再之后，就是齐振云变得古怪，发出不再碰足球的宣言，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这里了。
    你不踢球了？开什么玩笑！
    你说不踢就不踢了？谁允许的？
    所以，虽然因为刚刚参加过全市大赛，同时也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了，足球队不再训练，但所有球员们的心还是在这上面的，昨天晚上议论的那叫一个热闹，而在这种环境下，也是没空悲伤的。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真的就不难过，真的就不痛苦。
    当时令拉着齐振云说的时候，他们还听不太清，可只是那么一句不甘心，就让他们所有人的心都疼了起来，而当时记拉开门，时令哭喊出声的时候，就连万晚的眼，都红了……
    时令看到他们的时候，本来是有些发怔的，但是当听到抽泣声之后，也顾不上别的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这一哭，顿时就把李致远给带哭了，他旁边的曹墨然也红了眼睛，董金泽咬着牙，没有说话，仿佛是没有感觉，但他的面孔，都有些扭曲了。
    “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时令哭着说着，“对不起大家……”
    “说什么啊！”范成瞪着眼，“谁说你不好了？是不是你齐振云！是不是你！”
    齐振云闭上眼：“是我不好，是我……”
    “是我！”李致远抹了把鼻子，“我有一个球明明能拦住的，就是漏了。”
    “是我。”曹墨然咬着牙。
    “是我！”董金泽的面孔彻底扭曲了。
    一干人纷纷开口，而随着他们的话，声音也都嘶哑了起来……
    离冠军，已经那么近了啊……
    他们，打败了十六中啊……
    为什么，就输给了二中呢？
    为了走到这一步，万晚再一次骨折了，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输了呢？
    如果一开始就输给十六中也就罢了，虽然一样会不甘心，可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
    想到这里，众人更是难过，早先还在强忍的范成也红了眼睛，万晚更是一早就用手捂住了眼睛。
    看到这里，时记慢慢的走了出去，轻轻的，为他们带上了门，再之后，他靠在墙边，闭上了眼。
    儿子有属于自己的朋友了，这很好……这真的，很好……
    这个晚上，成为了很多人的回忆……在很多年之后，他们是这么互相吐槽的——“哎呀那小子啊，你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当年在我面前可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嗯，至于自己早先是如何哭的，当然是不会说的了，只是朋友圈来回重叠，不免让人生疑——这哭的，到底是谁？
    要说是某个人说谎了，怎么都对不上？
    而如果说都说谎了——莫不是你们都哭了？
    当然，这是后来了，此时，却是万晚先抬的头：“哭哭哭，哭什么哭，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
    ……
    …………
    众人沉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一个是不知道说什么，另外一个则是……队长，你那泪痕还明显着呢！
    “说是来看人的，现在这成什么样子？先就这么散了吧。”他说着，已经转过了轮椅，自己摇着向外走去。
    “队长……”
    “……等我好了，请你们吃火锅！”说完，他再不停留。
    范成和杨明明立刻跟了上去，两个二年级的也跟了过去，董金泽几人互看了一眼，李致远又抹了把鼻涕：“那什么，大圣，我们先走了……你要不要喝我们一起？”
    齐振云摇摇头：“我再等一会儿。”
    李致远也没有再说什么，要在往常，他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的，但现在，他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他们一离开，病房里就只剩下齐振云时令和马进德了。
    马进德缩在墙角，齐振云站在时令身边，时令看着他，而齐振云的目光却有点不敢往他身上落。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两分钟，时令咬了下牙：“班长……”
    “嗯。”齐振云看了他一眼，“那什么，你可别再哭了……”
    时令顿时红了脸：“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
    他说着擦了擦脸：“我本来不想说这个的，我就是想跟你道歉……”
    “那不是你的错。”
    “那是！”
    “时令。”齐振云叹了口气，“我要承认，你在球队很重要……”
    齐振云说的很纠结，一方面，他要肯定时令的作用，但另一方面呢，在这件事上又不能让时令抬在意；他不能让时令自卑了，可也不能让他觉得他真的那么重要……
    “咱们能一路走到这里和你有很大的关系，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足球，是圆的！这不仅是说在球场里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更、更是说，足球不是一个人踢的，每个人都很重要！比如铁新明，还有李致远……嗯，他们也很重要是不是？”
    时令眨眨眼，点了点头。
    “所以，你看，虽然你也很重要，但就说因为你球队才没有赢……这个，也有些过了，你看刚才，大家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啊……”
    “嗯，所以，你不用对我说什么对不起……”
    “可是班长……”
    “没有可是！”
    “但是……”
    “没有但是！”齐振云看着他，一副你什么都不用说的架势，要是早先，时令还真是什么都不说了，但是这一次，他执着的咬了下牙，“我总是上了你的微信啊！”
    ……
    “对、对不起……我上了你的微信……真的对不起……”
    齐振云现在就一个感觉……没法在这里呆了！
    而时令那边还在继续做着自我检讨：“因为以前都上过，所以我也没有多想……我不是给自己找理由，就是、就是，张老师他们找来的时候，我就想着也许能用这个办法联系上马进德……老师们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不过还是我不对，班长，我、我应该先给你说的……还有那个齐叔叔……我、我也不是故意不给你说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是你爸爸……我、我当时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也很惊讶……对不起班长，我……”
    齐振云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眼……
    真没法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