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出重围

    
    “你说，我送时令一个手机……怎么样？”
    学校的食堂，是从来不缺人气的，不过这一天齐振云刻意避开了饭点，虽然什么烤鱼这样的时髦菜是没有了，人也少了很多——这一上午，齐大班长实在是接待了太多人，以及，被太多人围观了！
    齐振云第一次知道，足球，原来在铁中，是这么有话题的！
    一班的、足球队的、六班的班主任这些也就罢了，还有啦啦队的！
    “齐振云，你可不能真不踢球！”
    “是男人不是？是男人就要干！”
    “这一次没拿冠军算什么？咱们铁中，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拿冠军了！”
    “你们打败了十六中，不是冠军也是了！”
    ……
    鼓劲的，激励的，安慰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闹的齐振云上课的时候也不能好好想时令了……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想，关键是他需要自我说服一下。
    道歉！
    嗯，道歉没有问题！
    虽然很少，但齐大班长是道过谦的，也知道怎么道歉，态度也是绝对能够端正的，感情也是绝对能够到位的，动作也是绝对能够标准的——需要的话，他是绝对可以鞠躬的！
    但是！
    世间的任何事和但是扯上了关系，就要有问题了……
    但是齐大班长就觉得只是这么道歉是不行的……而且，他也不想这样。
    拿一点东西，说一句对不起，时令是一定会原谅他的，可是……还是不行吧……
    所以，纠结了一上午的齐振云没有在中午的时候到医院，反而拉着马进德在食堂商量了起来。
    听到他的话，马进德一怔：“手机？”
    “……那家伙不是没有手机吗？就给他弄个怎么样，也不用太贵的，就一两千块的，然后告诉他……嗯，是中奖得来的应该可以吧。”他带着希冀的问道，他其实想过送时令很多东西，比如球鞋比如球衣再比如来个足球……他相信这些时令都会很高兴，但实际用处不大。
    他看了，时令的鞋也许不是十分好的，但也是李宁安踏这样的牌子货，球衣嘛，他们学校都会发，至于足球，校队的随便用，虽然不是名牌的，但说实际的，他们现在，其实也用不了那么好的足球。
    而且，有了手机，很多话都可以在微信上说了。
    有了手机……也不至于再出现这次那样的乌龙事件了！
    嗯，乌龙！
    齐大班长坚信这次的事件，就是乌龙事件！
    当然，还要顾虑时令的那个娘，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不了，就是他帮他带着呗。
    “你觉得怎么样？”他又问了一遍，他很少这么不自信，可是这一次，就总怕自己再弄错。
    马进德抓了抓头：“那个……我听说李致远他们准备送这个……”
    “什么？”
    “我看他们在群里说来着……还说让你出大头……”
    齐振云一怔之下就是去翻朋友圈，打开一开全是关于他的消息：“齐振云从昨天就不对劲儿。”
    “我也这么觉得。”
    “赞同！”
    “赞同！”
    “+1！”
    ……
    “那什么开玩笑的，骗鬼吧，他以为我们都是李致远吗？”
    “喂，我还在群里呢！”
    “是啊，他昨天那架势，谁看了都以为会是真的啊。”
    “今天就改说是玩笑了，真以为我们都是傻瓜呢，就是李致远也不信的！”
    “喂喂，我还在群里呢！”
    “不过他今天倒还正常了。”
    “只能说恢复了一部分。”
    “嗯，还是有点不正常，好像在为什么事为难似的。”
    “要不，让李致远去试试。”
    “你们！你们！我还在群里呢！”
    ……
    齐振云咬牙切齿的往上翻着，这一帮人不好好学习，就在背后议论他吗？
    不知道期末考试要到了？
    英语背了吗？
    政治背了吗？
    语文的基础点背了吗？
    看来下次训练，他有必要再提醒他们一下了！
    他这么想着，继续往上翻，翻了好几页也没翻到，后来还是想到可以用搜索，这才算是找到，然后，果然就看到他们在那边讨论手机型号，然后还让他出大头！
    看到这里，他的嘴角再次抽了起来。
    他不介意出大头，也不介意和大家一起买个手机送过去……但那是早先！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他自己买更好。
    他想了想，在微信上开始打字：“我觉得，买个学习机更好一些。”
    他突然出现，微信群有刹那的静默。
    ！！！
    他们不怕齐振云，他们当然不怕！
    过去的齐振云也从没令他们畏惧过，早先他们还对抗过，不过像董金泽曹墨然这样昨天见过他那脸色的，此时见他突然跳出来，莫名的……嗯，就有了那么点气虚……
    在背后说人坏话……
    好吧，他们不是在背后，他们就是光明正大的说了！
    他们不怕被齐振云看到，但这学习机……是什么鬼？
    那边齐振云又开始了：“时令这段时间住院，对学习一定是会有点影响的，我想学习机应该更适合他，毕竟，快期末考试了。”
    ！！！
    故意的！
    齐振云一定是故意的！
    此时在群里的一干队员们脸都绿了——他们要忘掉一会考试容易吗？容易吗？容易吗？
    在班级里有老师说，在家里有家长说，也就这么一会儿休闲时光了啊！
    李致远跳了出来：“大圣，你这也太过了吧，时令这身体都受创伤了，你不能让他心灵也受啊！学习机什么的，就算了吧。”
    “学习怎么会是心灵受创伤呢？这不是学生的职责吗？”
    看着这一行字，李致远差点哀嚎出声，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卡着曹墨然的脖子：“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曹墨然差点没被他卡死！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反对李致远，他也觉得齐振云，是故意的！
    “老曹，怎么办？”
    “嗯？”
    “咱们不应该怼他啊。”
    “怎么怼？”
    “什么？”
    “他说错了吗？”
    李致远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忍不住的哀嚎出声——
    不仅他在哀嚎，几乎整个足球队都在哀嚎，不少人一开始都想怼齐振云，但当他们回过神后，就发现，尼玛这个亏他们只能吃了！
    因为，也许在球技方面，他们还可以和齐振云较量一下。
    什么，整体素质还是比不上？嘿，我就和你比速度，我就和你比耐力，我就和你比强壮！要是再卑鄙一些，像张旭这样的门将，还可以说我就和你比扑救，但……在学习上，他们是真被齐振云吊打的……
    这真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
    他们不知道，其实此时齐振云也并没有多快乐，当把手机这个地方堵住后，马进德就来了一句：“你要下午过去吗？”
    “什么？”
    “下午……你去医院吗？”
    齐振云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然后终于缓慢的缓慢的点了下头。
    是要去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去的！
    只是……只是啊！
    时间这东西就是这样，当你想让他慢一些的时候，他总是过的很快，而当你想让他快一些的时候……他又总是过的很慢……
    这个下午对齐振云来说是个煎熬，他一会儿想让时间快点过，一会儿又想让时间慢些，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时间，总是这么过去了。
    放了学，他和马进德一起去了离商大依附院很近的一个电子中心，很快就选了一款国产机，就是在办理手机号的时候有些麻烦——他们都不知道时令的身份证号，最后还是先用了齐振云的。
    “咱们再带点食物过去吧。”出了商场，齐振云就想再去别的地方。
    “啊？”
    “现在不是正要吃晚饭的时候吗，咱们带一点过去吧。”
    马进德抓抓头：“那个，我觉得咱们还是先过去吧。”
    “咦？”齐振云有些疑惑，马进德一直是很少有意见的，今天这是……
    马进德有些不自在，他又抓了一下头：“那个，时令的爸爸也许买了饭……然后，如果没有的话，咱们再给他叫个外卖吧。”
    “啊？”
    “在医院里的时候，大家总是很早就吃完饭的。”
    “是吗？”齐振云一脸纠结，马进德点了点头。
    “那、那咱们就去吧。”
    马进德立刻快速的点了下头，然后一马当先的先走了，而在他身后的齐振云，更纠结了。
    现在就要过去吗？现在就过去吗？现在……
    齐振云从没觉得医院的这条路是这么的难走！
    昨天他来回溜达的时候是心中难走，现在，那是全身都难走，偏偏他身边还跟了一个马进德，别说不能纠结了，连露出来都不行！
    但再难走，也要走，而且，走到了。
    “班长。”
    “啊？”
    “到了。”
    “哦。”
    “班长？”
    “啊？”
    “咱们进去吧。”
    齐振云没有说话，而马进德，已经推开了门……
    “咦，马、马进德同学是吧？”看到他，时记很是高兴，连忙热情招呼，“快过来快过来，吃饭了吗？”
    马进德往后退了两步，想了想，把齐振云给拉了进来，他的力气很大，而那边齐振云又在犹豫中，就这么一趔趄，就被他拉进了门，再之后整个病房的温度都下降了。
    时记是惊住了，时令更是惊住了。
    时记想说什么，又怕说错了；
    时令更怕自己说错了话。
    齐振云脸都红了，他咬了咬牙：“那个……我……我来看看你。”
    “班长……”时令终于开口了，然后他就一下坐直了，动作快的差点把自己摔地上，时记连忙扶着他，齐振云也连忙上前，“你干什么，好好呆着！”
    “班长！”时令一把拉住他，“班长！”
    “是我啦。”齐振云满脸的不自在，正想说什么，那边时令的眼就红了，他嘴唇哆嗦着，有很多的话想说，可这一时间就有些说不出来，到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对、对不起……对不起班长……”
    轰！
    齐振云的脸彻底红了，而比脸红更大的反应则是难受，很难受。
    明明是他错了！
    明明是他的错啊！
    “什么对不起，你在说什么啊！”他昂着头，大声道，“不要胡说啦！”
    时令摇摇头：“最后那个球，最后那个球我应该踢进去的，如果我踢进去了，我、我们就是冠军了！”
    说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而那边的齐振云，也完全的怔住了。
    冠军！
    冠军啊！
    “对不起班长！对不起！”
    时令还在说着，而那边的齐振云，则只有缓慢的摇头了：“不怪你……”
    他慢慢的说着：“不怪你……”
    他说着，却觉得自己也酸涩了起来，旁边的时记本来还对齐振云有些意见的，这一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想了想，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而一来到门边，他就惊住了——都是人！
    他们的病房，竟被好几个少年给堵住了！
    当先一个，还是个坐轮椅的？
    “我、我好不甘心……”时令说着，“我们都赢了十六中，我好不甘心……我不甘心啊，班长——”
    最后一句，他少见的喊了出来，而门外，也有了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