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缺奴才,也不少人伺候, 就是多准备了一些东西……所以, 你就先住在这里,每天等我来, 听我的吩咐了行动。”第二天,温雅把小季带到一个偏院,这么说到。
“你可以在这个做任何事, 也可以让奴仆带消息给我, 需要什么只知会一声就行。但是,你不能出这个院子,也不能穿红衣,知道了吗?”
小季重重的点头, 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就真的乖乖地不再出去。
、第二天、第三天……慢慢的,小季因为得到妥善照顾, 脸色变好, 身体也不那么虚弱了。
温雅发现这一点的时候, 他捏了小季的脸左右看了几回, 然后才说:“这才多久呀……都不像了。”当然,后面这句话声音很小。
可是声音再小,小季离得这么近又怎么会听不到?
但是他宁愿自己听不到, 这样, 就不用担心害怕了, 但同时也庆幸自己听得到, 才能知道温雅的想法,才能避免在一无所察的情况下被丢出去。
小季面露疑惑,问说:“少爷?你刚才说什么?”
温雅自然只说:“没什么,你比以前长得好多了——”说着又捏了小季的小脸,心里感叹多少是有些肉了,“还是我会照顾人,才一个多月就把你喂得白白净净,跟之前相比简直天翻地覆!”
小季笑了,跟着温雅就说:“是,少爷最会照顾小季了。”
温雅见小季这样子,嘴上笑说着是,心里却想到:外貌会随着生活环境改变,但是神态却不会。小季和温文,到底是相似,还是小孩笑来都是这样,而他偏巧又像了温文才显得突出而已?
小季见温雅分神,就拿了旁边的碟子,跟温雅说:“少爷,我听姐姐们说,少爷小时候最喜欢吃糖葫芦,就托了姐姐们买来山楂和冰糖,自己试着做了一些——要不要试试?”
温雅接过碟子,心里惊讶就问了:“这——你做的?”
小季仿佛被揭穿,脸上露出一点愧色:“我亲手做的……吧。我负责把冰糖和山楂加进去,姐姐们负责煽风点火。”
“煽风点火?你还是真望文生义。”温雅笑了,然后尝了一颗山楂,“还行。看在你记挂我,还给我‘亲手’做了‘冰糖葫芦’的情况下……我就教你怎么写煽风点火这四个字,然后好好讲解这个词的来源吧~怎么样,开不开心?”
小季一惊,面上却是露出一丝害怕。
温雅见小季的神色,一下就气了,说:“怎么?我好心好意教你读书识字,你倒是不想听我的?说好的第三件事呢——”
小季连忙推说不是,却又支支吾吾解释不出来。
“不喜欢就算了,想什么借口。”温雅站起来说,“你说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你,反正这事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眼见着温雅要走,小季一急就抱了上去,连忙说:“不是的……小季不是不想学,只是……”小季听了一会,最后还是说,“只是,小季从没学过读书识字,担心学不会,反倒是浪费了少爷的时间……”
听小季这么说,温雅知道自己考虑不周误会了,就摸着小季的头安抚他说:“哪有人天生会识字的?都不过后天学来。你现在还小,又没机会读书,不会也很正常,我教你就好了——只是,既然这样,就不能直接教得太难了……”
因为给自己加了教小季读书识字这个任务,温雅来这个偏僻小院的频率久越来越高,从最开始的几天来一次,到最后的一天来几次……慢慢的,温家大多数人也就都知道了,少爷在偏院养了个与小少爷年纪相仿的孩子。
有时候,有人无聊闲得慌,就会去看那人,看了,就回去传少爷对他有多好。一来二去,话就传到了温老爷耳朵里。
温老爷叫去温雅,问他说:“你把那个孩子留下了?”
温雅见父亲知道了,也不隐瞒,只如实禀告:“是。”然后又接着解释,“父亲是知道的,孩儿初时带他回来,只是想哄得父亲母亲高兴些,别一直伤心,影响了身体。只是,父亲母亲虽然病了,但到底还是识破孩儿的小招数,并且告诉孩儿,孩儿的做法不对。”
温老爷点头:“不错。但既然如此,你又继续留下他做什么呢?不怕你娘触景生情吗?”
温雅针对这点请温老爷放心:“正是因为担心父母见之忧心,孩儿早已吩咐他,不许出偏院,不许着红衣。”
然后见温老爷点头,温雅又继续说:“其实,孩儿本来也是不想留下他的,毕竟父亲时常教导孩儿,不要过于妇人之仁。只是孩儿当初想要赶他走的时候,看他那么瘦小,就想到温文也只是这般大,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纵使他不是温文,与我并无干系,但冥冥之中长得那么相似,多少应该也是有些缘分,我若是狠心赶了人,看外面的情况,也是无异于直接致他于死地。”
温老爷听了温雅这段话,看了温雅一会才点头:“话是不错……但你可得真的看好他,别让他惹了你娘。”
温雅应说:“是。”然后想到小季现在的样子了,又说,“其实以小季现在的样貌,比之以前着实差太多,与温文想比,也没那么多相似了……不过,我还是一定会看好他的。”见父亲看过来,温雅立刻表明态度。
温老爷见此太满意地“嗯”了一声,之后又说:“对了,我听下人说,你待他也不似仆从,十分上心的样子?既然准许你留下了,你又那么上心,就去给他准备些书本器材了,只当是偏远亲戚前来投奔吧。”
“多谢父亲,那我把之前准备的一些东西就拿过去了……”说到这里,温雅一停顿,虽见温老爷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也不敢继续,转了话题就说,“这孩子平日也是乖巧懂事,又有几分机灵聪慧,长大了说不定还会成为孩儿的左膀右臂,给孩儿分担重任——为此,孩儿就先谢过父亲了!”
温老爷看温雅这样,笑了之后说:“你要是实在想,就拿那些东西拿去吧,反正也是你自己提前准备了那么些年的……”
温雅抬头,只看到温老爷对着窗外,好像没说过刚才的话。
温雅猜到父亲是顾及自己才这样,心里一暖,就恭敬地鞠躬应声:“孩儿多谢父亲。”
因为得到了父亲的支持,温雅就把之前为温文准备的书法器具、骑射用品之类,统统搬到了偏院:自己身体不算好,温文又还没来得及用,有人让这些东西物有所值也好。
也是因为有了父亲的支持,温雅再去偏院就没了之前的小心,除了不让小季在院里到处走动之外,随着时间的流逝简直是越来越宠他。
温老爷见温雅简直沉迷教人,心里欣慰儿子各项本事都算是会一点的同时,又担心他对打理家业也只会一点——若这样,将来他可怎么守住家财——就让人请了温雅来书房,打算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
“雅儿啊,我听说,你最近除了给我们二老请安,就只是每天去偏院陪那个小朋友,教他各种见识了?”温老爷问说。
温雅应到:“是。”
温老爷见温雅坦然的样子,本来想不到现在也是都明白了:“所以,你就没去商铺里查账,没去庄子里看收成了?”
温雅懂了温老爷叫他的意图,略一思索,还是说:“父亲,其实……我猜您也知道,孩儿并不乐意,也并不擅长打理家中财产。所以,从很小的时候起,孩儿就希望自己能有个兄长分担重务,所以,当孩儿知道温文的存在的时候,是那么开心,并且准备了那么多东西打算教给他。”
温老爷说:“你自己不想学,就交给别人——算了,反正温文也不在了,你就算不喜欢,也得好好学。”
温雅说:“可是,孩儿不止是不喜欢,更是不擅长啊——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孩儿以前做的事。即使是孩儿那么努力,依然弄不清楚该怎么做,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孩儿……”
“你不会不要紧,毕竟……我也是知道你真的不会。”温老爷见温雅这么说自己,心里虽然明白这是事实,但还是觉得儿子死脑经,也是不服气和不愿温家就这么没了继承人,就说,“但是你可以让别人会,然后让别人帮你。你不是为温文准备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又把东西给了那个小孩吗?你看看他怎么样,能不能在将来帮你?”
温雅想了下,点头说:“他比我精明多了,而且很听话。”
温老爷就说:“那你就去看他可不可信,之后再慢慢交付些任务给他,试试他的能力——在他长大些之后。如果他可用的话,你就再去找些其他人,慢慢把自己的手下都找到,让他们去做事,你则是负责监督他们做事。这样做得到吧?”
温雅觉得小季应该还是自己养大,自然是可信,其他人大概会差一些,但多少也是无碍,就点了头称:“是。”
不过,大概是和温雅同样的顾虑,几天后,温老爷又把温雅喊去了书房,然后给他一把钥匙,说:“这是从皇商那边拿得钥匙:我们温家历代财产都存在他们那。若是以后你遭了手下背叛,或者出了其他什么事,无路可走了,就去那里取些财物了保命
——本来,我看你无心家事,也是打算等温文长大了,再看这钥匙该给谁,现在倒是只能让你以后当救命稻草了。”
温雅惭愧:“谢谢爹,我会努力挑人、看人,不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不让爹娘跟着遭罪,不让温家没落的。”
温老爷欣慰点头:“不管怎样,还是人最重要了。爹娘现在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就算你真的不能继承家业,将来只守着这些钱财了孝顺我们二老,我们就算是无憾了。”
出来之后,温雅把钥匙小心藏好,然后才去偏院,找了小季说:“小季啊,你可得好好学习,少爷以后就全靠你了~”
小季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说:“好啊。”
一晃眼又是几个月。
这天,温雅带着小季去外边参加庙会,边走边跟他说:“小季,这是端午庙会,以前很热闹的,人比现在多很多,大家都很开心。”
小季看了四周,说:“大家现在人也很多,也都很开心啊。”
温雅就牵了小季去买了面具,给他扣一个了,叹口气才解释:“那是你没看到前几年。前几年收成好的时候这里更热闹,每个人都是欢声笑语的,但从去年开始,收成不好了,人们的日子也就艰难了,即使是节日,到底还是没那么开心。”
小季见温雅有些难过,就捏捏温雅的手说:“小季都忘了,在进温家之前,小季过的就是那种艰难的生活。谢谢少爷!谢少爷把小季带回温家,谢少爷让小季不用漂泊,谢少爷教导小季学识生活。”
“你啊!”温雅捏了小季的手,牵着他往前走。
小季跟着温雅走了一会,见路旁有人在叫卖粽子,就拉着温雅说:“少爷,你看那边!今天是端午节,是要吃粽子的!”
温雅一看过去,确实,然后就听小季说:“所以我们去买些粽叶了,自己包粽子,给老爷夫人吃吧!自己做的,特别有心意对不对?”
温雅点头,就跟小季一起走向卖粽子的老婆婆,给了她一些钱了跟她去家里,从头开始学包粽子。
两个人坐在婆婆对面,跟着他一步步学。
然后才一会,小季就包了一个能看的,他正打算跟温雅说,却见温雅还在挣扎中,就散了手里的形状。
小季看温雅包了会,就做出了相同的动作,问婆婆说:“婆婆,我这里一直弄不好,你再教我一下好不好?”
温雅震惊:“你也不会这里啊?”
小季也一脸震惊:“少爷你也是?”
婆婆看破不说破,手把手慢慢的又教了小季和温雅几遍,直到两人都会了,才宣布两人都已经出师!
温雅拎了一套粽子,正想着回去孝敬父母,却不防在婆婆家门口摔了一下:“啊!”
婆婆摸了下温雅的脚踝,说是崴了下,事不大,但像他这样的弱身子骨还是不要轻易下地,多休息一会比较好。
婆婆问了温雅后,请人去温家说一声,说是让温雅先休息着,之后家人来了再去请大夫慢慢看。
温雅谢了婆婆,却在房里对着小季无聊。
温雅看婆婆又去卖粽子了,就问小季:“小季,婆婆不怕我偷她家东西吗?这么放心就走了。”
然后看小季的表情,温雅觉得自己起错话题了,也是哦,这家里也没什么好偷的。
然后大概是见温雅无聊,小季就跟温雅说起了他以前的故事,说是:“全当解闷了,反正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
小季说,他从小被父母抛弃,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叫季殇;
小季说,他在乞丐窝里算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那时候刚好有个疯女人死了孩子,拼死护着他,他才没出事;
小季说,疯女人死了,他也被赶出来乞丐窝,后来才沿街乞讨被抓了去设套;
……
温雅捂住小季的嘴,说:“别说了,不要再回忆了,我不无聊,不需要你揭伤疤来逗我开心。”
小季却拉开温雅的手,认真地说:“不能不回忆,因为下面就没什么遭遇了,全是好事:我被少爷带回去,当了几天的二少爷,有了父母,之后又作为自己,被留在温府,生活无忧。虽然说来只有这么几句,可是这就抵得过以前所有的苦难,值得我回忆过往,骄傲的说我也是什么都有了!”
温雅一摸小季,到底还是说:“你怎么……这么可爱。这么短的时间,足够你忘记以前的生活吗?”
小季说:“当然了。和少爷一起的这段时间,比以前的几年开心幸福得多——我从一无所有到什么都有,全是拜少爷所赠,我真的,特别感谢少爷!”
“可是拥有过不代表就是你的。”温雅却是回忆着说,“你曾经当过温文几天,就是自己有过父母了,但是现在……小季,不如我来当你的父亲吧!”
小季惊讶地张开嘴:“可是……少爷你都还没娶亲呢,平白认个义子,这不好吧……”
小季说的在理。
温雅这么想了一会,又说:“那我就当你的师父吧——亦师亦父,教你学识见闻,教你为人处事,刚好我现在也确实是在做这些。小季,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小季见此,连忙拜下就说:“小季见过师父。”
温雅笑了:“既然这样,那等回去了,你就要敬我拜师茶,以后早晚请安,尊师重道。必须尊我敬我爱我顾我,我说的都是对的,我指的路就是你行走的方向,如果哪天我说错了指错了,你也要当做不知道继续走下去……”
“知道了——师父!”小季扑到温雅身上说,“不论是什么身份,你说的我都听,我不让的我都不做,对吧?”
温雅揉一下小季的头,说:“对。”
然后温雅又想到小季的名字,就说:“小季啊,你记得,我说的话你都要听,是吗?”
小季不知道温雅要做什么,不过还是认真点头:“嗯。”
“那我要你改名字你改不改?”温雅试探着问小季,然后得到一个斩钉截铁的肯定:“改!”
“不是师父要摆架子哦~只是‘殇’这个字确实不好,以前我只是少爷,不好管太多,但是现在我既然带着个‘父’字,就手伸长一点了。”温雅解释说,然后看着小季点头,又继续,“我们相遇的那天是初三。那天我从大殿出来,被梅香勾去后山,然后才遇到了你,既然这样——”
“叫你梅引好不好?”温雅问说,“一来,确实是梅香引着我遇到你,二来,梅开五瓣,各喻吉祥:快乐、幸福、长寿、顺利、平安。我希望,这个名字能将梅花这五个美好的祝福都引到你身上。”
“好。”小季开心地说,“那以后,我就叫季梅引了?谢谢师父!”
正当温雅和新改名的季梅引开心的时候,有人从门外走来。
“是……温少爷吗?”门外的人是婆婆拜托去送信的的二狗子。
温雅应说:“是我。怎么了?”
“温家,没了。”
温雅请了村里的人抬自己回去,可是就如同二狗子说的那样,他回去了,却也只看到温家一地尸体,没有活人。
父亲、母亲、管家、仆人……所有的活人都不在了,连尸体也没有。温雅看到官府来人处理后续,然后他们熟练地安慰温雅,说是灾年难民就是多,山匪也多,让他看开些。
温雅说他家有护卫,来的人不可能是普通难民,可是官府明显也不想多管,清理好现场了就丢下温雅在那。
温雅从大门走到后院,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子,没看到一样装饰品,再往房间里走,更是发现有些地方连柜子都不在了。
温雅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转手就把房子低价卖给了官府,安葬了父母之后,用剩下的钱雇了马夫,直要坐车去首都:去皇商钱庄取钱,然后直接在那里告状!
正当温雅被马夫提醒带好证件时,一只手扯住了温雅的袖子,他听到有人喊:“师父。”
温雅一回头,发现是被他丢在村里,忘了领回来的季梅引。
温雅看了眼季梅引,就说:“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在讨好我,但是你看,现在你不用再费心思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所以,别烦我。”
季梅引却是不受影响,拉着他不放手:“师父,我才刚拜了师,你不能赶我走,你说了你以后还要靠我多努力的……”
靠你多努力?
“不用了。”温雅扯回袖子,“温家都没了,我还要你干什么。”
季梅引却又扯了上来:“师父,就是温家不在了,你只有我了,我才更不能走。我不知道师父是不是一时冲动,但是你既然收了我,我就是你的弟子,你说的让我‘尊你敬你爱你顾你’我也都会做到,我会每天请安,我会听你的话……师父?!”
正当季梅引说着的时候,温雅突然就晕了过去。
车夫帮着把人送去医馆,却是不再留下,只马上逃开了不再靠近。
很快,温雅就醒了。
季梅引扶温雅起来,然后被抱住,他听到温雅说:“小季,我们去告状……我们,一定要找到凶手!”
一年后。
温雅回来,一炷香插到父母坟前:“父亲,母亲,孩儿终于请人剿灭了当初那窝山匪,也把当初办事不力的官吏都扯下来了,总算是给你们报了仇了——父亲,母亲,你们之后……走好。”
“师父,事情结束了,别哭。”季梅引拉了温雅的袖子安慰他,然后转移话题说,“我们得罪了这里的地头蛇,还要继续待下去吗?”
“不了,换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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