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学习

    
    晚霞听风，林风徐徐, 跃动的竹叶带来丝丝凉意, 也唤醒了倚竹而眠的人。
    他先是颤了颤眼帘，然后才张开双眼：只见其眼球漆黑如墨, 而四周白净似雪——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色彩，却又同时映出了和谐与诡异。
    然后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再看来就只一副普通盲眼人的样子, 斯文清秀，除了肤色过白之外，没有其他异样。
    他从弯竹上跳下，扶稳了这暂作床铺的竹子, 然后轻声问说：“今天还有事呢，怎么没人叫我？”
    不过他似乎也没想着有人回答，只问了一声, 就向一旁走了几步, 然后对着三座墓碑说：“师父、师兄、伯母, 思远今年就先到这里了, 明年再来看你们。”
    ——原来这衣着朴素、容貌俊秀的青年，就是长大后的林思远。
    林思远转身走了几步，然后如常人般踏出竹林, 走上小道, 一路从荒凉走到繁华, 又从繁华走到安静。
    只是, 跟竹林不同的是，林里的静是自然的宁静，而此处的静却是阴森的寂静。
    有人高兴地喊说：“林天师！”
    林思远觅声转向他的方向，安抚说：“我这不是来了吗？莫慌，先说些你们的事。”
    原来，此处曾是一户大宅，宅里有善心商人，还有其一家妻小，生活其乐融融。
    后不知为何，这一家一夜之间便消失无踪，只留下遗产被远方亲戚继承——当时自然有人怀疑内情，但查了又查，一切无恙，这事就过去了。
    远方亲戚得了钱财高兴，却在几天之后慌张卖了宅子离开，买家住了几天，便也将宅子低价转手，很快，闹鬼的消息就传得满城皆知，这宅子也被搁置了下来。
    这接应的人却是外地人，不知内情，只来了之后被糊弄着买了房，之后想退货却找不到卖家。
    他想着这房子不能白买，却在找了许多人之后只能当它白买，直到有人给他推荐了林思远，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他说：“林天师，我这房子当初可是真金白银买的，不能就这么白放着！”
    林思远安慰他说：“我看此处风水甚好，若能养起鬼怪也是奇了——你且等我看看再说。”
    然后，林思远就在那人期盼的眼光中进了宅子，关上门。
    林思远初一进来，就感到一阵阴冷，而之前所感受到的极致好运，也统统化作了极致灾祸。
    “奇怪了——”林思远嘴里这么说着，然后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并拢，抽了一张符就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又瞎叫唤什么呢？！】
    【玩上瘾了呗，呵~】
    【没人偷看，放心吧。】
    听到这些话，林思远放下之前的世外高人的姿态，只收了符咒，随性在院里走着，说：“之前我可是说真的，这院子风水当真极好：福泽之地再加上积善之家，所累积的运势足够一家老小都平安终老。”
    【然后就死全家了~】
    “所以，肯定有人捣乱。”林思远走到门隔前面，然后指了地下问说，“下面有东西吗？”
    【地上是些破烂家具，地下……哎呀！谁埋了这么凶煞的玉，看一眼都折了老娘的魂，也是白瞎了那么金贵的外表！】
    “凶煞？”林思远蹲下，用手摸了摸地面问说，“是个什么模样的玉？”
    【三寸长，一寸宽，雕刻龙纹凤饰——似乎是钥匙。】
    “钥匙？”林思远想了下，又站了起来，绕过了门隔向里走去，“你们能感觉到阴气来源吗？这里四处都是阴气，我自己分辨不出来源头。”
    【前面！】
    【往左边走~】
    【四面八方都有。】
    林思远停下脚步：“那看来是不用找了——他们自己过来了。”
    而随着林思远这句话，四周的温度也迅速降低起来。
    林思远环顾了一周，问道：“是宅子的主人，李老爷吗？”
    ——回复他的是阵阵冷风，和不远处门隔的轰塌，以及悬空袭来的各种小物件。
    林思远刚往后退避几步，就想到什么了止住动作，然后反而向前行动，到了院中央。
    “你们不让我动那玉？”林思远环顾一周之后试着问，然后见没什么其他回应，知道想错了，就立正身体，伸出右手了在空中悬画出什么花纹：
    “天聆神音，地听鬼唤，我得世间万众声！系天地之运，导现世未来——增！”
    随着林思远这一话语落下，四周突然狂风大作，所有东西被吹飞，连宅子的墙壁也开始摇摇欲坠。
    林思远果断抱住头，躲在院子中央不再动弹。
    【自己多加保重。】
    【还是这么菜！】
    林思远说：“你不菜就来帮忙啊——”
    半晌，风暴停歇，林思远才捂着受伤的胳膊说：“……这家人还真的挺厉害。”
    【你自己说过了，‘福泽之地再加上积善之家’，运势自然不一般。】
    感慨完，林思远站起来了，对着一个方向又举起了手：
    “天有气清，地有水洁，我得世间千百明！借天地之势，导人间澄静——醒！”
    随着这段话的落下，四周的阴冷气息似乎变得澄净了些，冷还是冷，却没了令人烦闷忌惮的感觉，甚至隐隐还透露出几分冷冽。
    【……你是谁？】
    林思远听了这话便寻了个方向，对着那边不答反问：“你是李老爷？”
    【我是李老爷的儿子。】
    “那也是可以谈话的了。”林思远说，“如你所见，你们已经死了，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双方互不干涉——所以你们在人间的财物也都不属于你们了。”林思远指指地下，又继续说，“这个宅子，已经被别人买下来了，你们不该继续待在这里，更不该为了赶人而故弄玄虚。”
    【这房子就是我们的，我们该待的地方只有这里！】
    “人死了，就不该再去用活人的东西。生死有别，你不知道吗？”林思远说，“况且，留着这个宅子，对你们来说也没用。不如放开了，不打扰凡世，寻个机会早日轮回，这不比现在作为厉鬼存在要好得多吗？”
    【这房子是我们盖的，这里面的任何东西都是我们的——我们怎么就不该留下来？】
    【厉鬼？作为厉鬼不好吗？不去想什么仗义疏财，不去干什么积德行善，只守了自己的东西不让别人拿，有什么不好？】
    “你只想守着自己的东西？”林思远听了这段话，一扫自己的右臂就微侧着头说，“可是我又没抢你的东西，只是进来看看而已，你干嘛弄伤我？”
    【不问而取为偷，不问而进是贼。像你这样行事，死了也是活该！】
    “其他……鬼也这么认为？”
    【当然。】
    林思远见此就换了话题：“你们生前不会这么想的吧？”
    【那是我们生前傻，平日里只惯着别人，体贴别人，从来不知道狼心狗肺这四个字怎么写。】
    【变化真是大呀~】
    林思远心里也是这么想，然后说：“人死了，思想会转变很正常，生前行善，死后也能杀人，生前恶贯满盈，死了也可以要赎罪救人。但一群人死了，思想全都往一个方向转变，那就很奇怪了。”
    点点地面，林思远似乎能感觉到之前所说的凶煞之气：“这东西还能影响心智？挺不同寻常的。”
    【你干什么？】
    “李公子，别怕，我只是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而已。”林思远侧头向着一个方向这么说着，然后再次举起了手，“不管怎么说，你们到底也是死了，又成了厉鬼，长此以往，留在人间不止会害人，也会害了你们自己。”
    【我不！我们一家如此凄惨，我们怎么能就这么放下了！】
    “那如果我给你们报仇呢？”林思远问说，“虽然，看你们现在的状态，大概早就给自己报了仇——但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死去的真正原因吧？”
    “天地有运势，此起则彼伏。一般而言，一个人一生的运势是固定在某个特定范围的，虽然偶尔会因为各种原因或高或低，但其一生的运势总值却不易变，若是一段时间内运势极高，那么相应的，另一段时间内运势自然会极低。”
    “但在有些情况下，一个人的运势总值却是可以变化的。比如，恶贯满盈者运势总值会降低，而积德行善者运势总值会增高。这是因为，每当一个人对其他人造成了影响，或多或少的自己也会收到些‘反馈’。这‘反馈’体现在助人者身上，那就是增运势，而体现在害人者身上，那就是减运势。”
    【我们李家积德行善，照你这么说，应该是运势极高了？那又怎么会落得现在一门厉鬼的下场？】
    林思远点点地面：“答案就是地下这块玉佩了，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
    “好了，我知道了。”林思远说，“我帮你们报了仇，你们把自家宝藏交给我，然后全部乖乖去投胎。”
    【我的胭脂有着落了~】
    【梨花白。】
    【随便烧点值钱的给我就好，我不挑！】
    林思远不理插嘴的三只鬼，只说完这些，就走到门前开了门：“解决了。”
    引他来那个人喜出望外，快速跑进来来说：“我终于……进来了！”
    林思远拿出从地上挖出来的玉，对那个人的方向说：“程老爷，你可认得这块玉？刚才我和厉鬼战况激烈，一不小心就毁了些地方，然后我就摸到了这块玉。”
    程老爷看林思远手里拿的东西，呼吸立马一窒，然后才说：“似曾见过。”说着就要来接玉。
    林思远见此就笑了：“这可是块凶煞之玉——程老爷，这是你的吗？”
    “是我的，是我的！”程老爷疯狂点头，伸手就夺过那玉。
    林思远见此，就伸了手递出去，只是不巧，不小心碰到了程老爷的眉心。
    而碰到的那根手指，却是沾了着血迹的。
    ……
    “果然啊，还是人该走人路。”林思远被程老爷送走之后说，“成天跟你们待在一起，我的运势都变差了，随手接个单子也能扯到凶煞邪物、陈年旧事。”
    【怪我们啦~】
    林思远看旁边的鬼这般，又想起之前的李少爷：其实，谁的生活不悲惨，只是大家惨的方式各有千秋罢了。
    李家因为被人藏了块玉运势陡降，致使意外发生，全家遇难；
    师父因为闲来带了师兄回去，横遭算计，也是先后全家离世；
    师兄倒是没被仇人直接坑死，却是生平不知何所来，死后也不知何所去，被欺骗着过了一生，在没了生活希望之后也自杀去了；
    至于自己，算来应该是最幸运的：只在小时候没了娘，到底还是被爹疼过几年，只是爹不在了才又可怜起来。
    而且，自己后来也知道了爹娘离世的真相……到底不算是像其他人一般不明不白。
    虽然跟师兄的身世一样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可惜，那就是事实——自己这个人，不止可以主动调节别人的运势高低，还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别人。
    谁要是跟自己在一起，运势就会极高，什么事都顺风顺水——这似乎是好事。但是，根据运势总量一定的原则，每一个运势极高的人，其实都只是透支了后来的运势而已，即，等自己跟他一分开，他就会立刻遭到反噬。
    之前运势越高，之后运势就越低。
    ——就像父母，又或者是……自己第一个试着用运势能力的“人”，林思远这么想着：父母与我越亲，与我分离之后就越惨，所以死于非命；第一个动用“运势”改运的人，则是因为自己当时还不懂事，被将两年后的运势通通集中起来，之后再度日凄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只断了腿，但总比运势用完了出其他事要好些。
    【想什么呢？脸色都变了~】
    “没什么。”林思远踏着夜色离开，顺着风就接住了一片叶子，“只是觉得，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