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御卿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继续挪步往外去。
皇后心中大慌,隔着栅栏道,“我说我当年曾经爱慕过他,所以没有杀他,一直留着他的命,你信吗?”
“什么?”慕御卿和林绮云都被这一道声音说的惊讶住了,纷纷转过头来,目光直直的盯着皇后。
皇后一咬牙,说道,“玉箫曾是我未出阁时默默恋慕的心上人,所以当年被我发现他要为穆王府翻案的时候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秘密关了起来。但是这个世上只有我知道他被关在哪,其他的人谁都不知道。你若帮我救出我的儿子,我就告诉你怎么找他。”
为了自己的儿子,皇后不得不说出自己心中这些年隐藏的秘密。
林绮云与慕御卿,二人听着,只觉得十分惊诧,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后竟然喜欢玉箫。
这个狠毒狠厉的女人,原来也有七情六欲,原来也有情爱缠绕。
只不过别于常人的是,在权谋地位与情爱之间,她毅然而然选择了权谋,毅然而然抛弃了情爱,甚至于不顾一切将自己所爱的人囚了起来。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巩固她的统治,巩固她的权威。
“皇后娘娘,你……”
慕御卿似乎仍然没有从这件事上缓过劲来,嘴巴张大,盯着皇后。
话到一半,听得外面传来狱官的声音,说是祁王殿下来了,让慕御卿一行赶紧离开。
慕御卿和林绮云,情势所迫不得不走。
可是突然想到祁王这个时候过来,心中又生出一缕浮云。
因而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在隐蔽处躲了起来。
不过多时,果然见一声素衣的祁王缓步走了过来。
狱官给他见了一个礼,便引着他往皇后的牢里去了。
“你来做什么?”皇后心中也纳闷祁王这个时候怎么会过来?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注意到了祁王的一身素衣,心中咯噔一声,问祁王,“你怎么穿成这样?”
“母后是想问我为什么来这儿?还是想问我为什么穿成这样?您能不能不要那么着急,能不能一个一个问题的问我?”
祁王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的回答,“算了,我还是一个个的来回答母后吧。毕竟母后如今成了这样,想必说话也费力,还是我来说说得好。”
“你……”
皇后看向祁王的脸色,心中越加觉得不安。
常言道,做贼心虚。
她杀了齐王的母妃如妃。
这件事情从前祁王不知道,但现在已然昭然天下祁王又怎会不知道?
所以一听到祁王过来看她,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再见到祁王穿着一身素衣与阴阳怪气的样子,越加觉得渗人。
“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皇后脸色不好。
祁王却淡然一笑说道,“母后您别慌,儿臣会一点一滴告诉您的。”
“祁……”
“母后,您怕是还不知道吧?您的儿子,前国储东宫太子殿下日前不幸……”
说到这儿,祁王的语气突然放缓下来。
见皇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一点点慌张起来,心中十分痛快。
伸过去凑近了皇后,一字一句说道,“母后,请您节哀,太子哥哥他薨了。”
这一个节哀,这一个‘薨’字,如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在皇后的头顶,劈得皇后眼前直冒金光,身子一倾,跌在了地上。
半晌才回过神来,抓住祁王的衣襟问,“慕景恒,说什么?你把话给我再说一遍,什么叫做太子薨了,你说话,你说话呀!”
皇后像是发了疯一样,紧紧揪着祁王不放。
他的眼睛已经变得猩红,像是地狱里放出来的恶魔,要吃人一般。
遍又一遍的揪着祁王慕景祁逼问。
祁王并不害怕,淡淡扫了皇后一眼,说道,“再说十遍也是这个结果,母后太子哥哥他死了,您节哀。”
“不会的,你撒谎,我的儿子他不会死的,他是太子,他是皇帝的儿子,他是国储,他不会死的,慕景祁,你撒谎,你骗我。”
“母后,儿臣没有骗你,太子哥哥他的的确确是死了,死于鹤顶红,就是今儿早上的事情。您要是不信,回头派探子查一查就清楚了。”
慕景祁并不反抗,仍旧让近乎发了疯的皇后揪着自己。
“不,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我的恒儿他不会死的,他是太子,他是皇上的儿子,谁敢害他,慕景祁,你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母后怎么不相信人家的话呢?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太子哥哥他死了,真的死了,死的透透的,母后您是出不去,不然现在还可以去看一看他的死相,告诉你,身子都凉透了,现在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活了。”
慕景祁懒懒说道。
然后对皇后说,“至于母后,您刚才说他是太子是皇上的儿子,谁敢害他,对不起,母后,儿臣还真的知道是谁敢害他,只是不知道母后想不想听?”
祁王就那么盯着皇后。
皇后一听,立时问,“是谁?慕景恒,你告诉我是谁?是谁敢动我的儿子?”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充满了愤怒。
更满满都是悲哀。
祁王听着,觉得特别解气。
扬唇一笑,说道,“是我!祁王慕景恒!也就是你当年害死的女人,生下的那个孩子,也就是你一直当着傻子养在身边的孩子。”
“是你?慕景祁,你再给我说一遍,是你!是你这个畜牲?是你这个混账?居然是你?是你?”皇后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
祁王听后冷冷一哼,回应道,“是我,没错,就是我!母后,你没想到吧?”
“是你?是你!”皇后的声调越来越往上翘,愤怒也越渐浓郁。
祁王却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没错,就是我!母后,你不要怨我,谁让你当年那么狠毒,谁让你下毒杀了我的娘呢?您是我的母后,那么多年把我当傻子一样养在太子哥哥身边当他的枪使唤,我敬重您,舍不得对你下手,只好选择您的儿子。”
“是你?是你!慕景祁,居然是你!”
“没错!是我!母后您可还记得,我能成功杀了太子,还得要谢谢您呢!因为是你的亲哥哥当日风流的案子提醒了我,有些东西不能够放在一起吃,不然就成了催人夺命的砒霜了。
所以我如法炮制,给太子哥哥准备了一份分量不轻的相克食物,好让太子哥哥服下,这样就算是发生事发生了也不会查到我的头上,而只会认定是太子哥哥,吃东西没注意,就这么去了。”
“慕景祁,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居然敢对我的儿子下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这个混账。”
皇后终于不再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句是你是你。
而是一把将慕景祁揪到了自己面前,伸手掐住他的喉咙,用力往死了掐,恨不得一下子将慕景祁杀死。
可她一届妇道人家,哪里是武功好强的祁王的对手?
不过一招,就被祁王一掌打在地上,口吐鲜血,用手按住胸口,半晌回不过气来。
祁王则在牢前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女人,眉梢都藏了几许冷意,说道,“杀我?就凭你?哼!你就是投胎转世,再练个十年八载,本王也不放在眼里。”
“慕景祁,不会放过你的,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捂着胸口,恨如潮涌,却偏偏不能奈何祁王。
祁王笑意更冷,“不放过?做鬼?皇后娘娘,如果这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你怕是早就被那些冤魂给撕碎了吧?
穆王爷的冤魂,穆王满府的冤魂,淑妃娘娘的冤魂,皇长子的冤魂,还有我母后母妃的冤魂以及千千万万个被你害死了的冤魂,若是这世上真的有鬼,他们怕是早就来找你算账了。
所以你当我会怕你吗?您现在的心很痛吧?痛不欲生吧,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我告诉你,你再心痛再不好受,你的儿子也活不过来了,因为他死了,他真的已经死透了。
就算你能力通天,请来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更何况你没那个本事,根本请不来大罗神仙,所以……您清认命吧!”
“慕景祁!”
“儿臣在,不知母后有什么吩咐?”
慕景祁罔顾皇后的愤怒,戏耍一般同她说话。
见她的脸因为悲痛与愤恨而变得极度扭曲,越加觉得十分解气。
“儿臣怕这样的消息有人不敢禀告母后,所以特此来走一遭,现在该说的事儿已经说完了,儿臣该告退了,母后您保重哦!”
说完转身离开。
只是还没走出去多少,又扭了回来。
一脸阴鸷的盯着皇后,半晌方道,“母后,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您。虽然我杀了太子格格,但是我心中还是有人心有仁义的,太子哥哥的那些孩子,我的那些侄儿侄女,您的那些孙子孙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舍不得对他们动手,也没有对他们动手,特此告诉母后一声,让母后知晓知晓情况,并且千万记得,不要想着什么花招,把这件事捅给父皇,捅给皇祖母!”
祁王才这么说了一句,皇后已然觉得背后冷得让人受不了。
如今皇儿已经死了,她的那些皇孙,是她唯一的寄托。
可如今祁王却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她!
祁王自然注意到了皇后的表情,但他丝毫不放在眼中。
仍旧自说自道。
“否则,只要让我知道父皇或是皇祖母怀疑到了我的头上,我可就坐不住了。到那时候我自己会做点什么,我也不清楚。
说不定是杀了太子哥哥的儿子,又说不定是杀了太子哥哥的女儿,又或者是说一时气愤,将太子哥哥的儿子和女儿通通都杀了,送他们下去陪太子哥哥也说不定,所以母后您一定要牢牢闭紧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要在外面吐露出什么风声来,因为我想儿子我的身手你应该是知道的,区区皇宫,还难不倒我。”
“滚!给我滚!”
皇后已然无法承受这样的刺激。
说到最后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愤怒无比的冲着慕景祁喊出了这句话。
慕景祁不予理会,又往皇后的伤口上猛的撒了几把盐才缓缓离开。
牢狱中的皇后则抱着脑袋在牢中呜呜的哭了出来。
确认慕景祁已经走远,慕御卿林绮云等人才慢慢走出来。
老实说,他们也没有想到杀害太子的人竟然是祁王。
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祁王杀害太子的方法竟然是这样的。
但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
于慕御卿而言,更是如此。
因为早在得到太子死讯的时候,他就盘算过这些人,一一分析过个人动手杀人的目的和可能性。
但真真切切听到慕景祁自己讲出来,他们俩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曾几何时,林绮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师祖婆婆与师祖爷爷那么淡泊名利,竟然放下一切,双双还归山林。
现如今她总算是看到了一利害。
原来这就是皇室,原来这就是天家,原来这就是骨肉相残!
人就是这个样子,听到的和看到的,以及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出入。
带给自己的感触也会大不相同。
虽然当年她也曾遭受过手足的背叛。
但时隔十年,在他脑中的激荡远远不如今日所见这般强烈。
她侧眼看了看身边俊朗的男人一眼,想起自己当时的打算,当时的预谋,忽然觉得是那么可笑。
因为那个时候她想,慕御卿虽然不是天底下最适合当皇帝的人选,但却是现如今整个慕梁王室最适合当皇帝的人选。所以,她曾想过将那些无品无德之人通通都拉下来,有朝一日将慕御卿推上帝位,匡抚天下。
可如今见眼前这冰凉的一切,见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她忽然觉得做个闲散而有实力的王爷也挺好的。
起码这样子他们的子孙不会像皇室这些人一样,互相残杀。
那是她极不愿意看到的,也曾是母亲极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她同时相信她的丈夫慕御卿也极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她的幻想中,即便她无缘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她的孩子们也一定是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相扶相持,互敬互爱的。
而非这样尔虞我诈,算计无穷,兄弟相残,手足相杀。
“御卿,我们走吧,我有些乏了,咱们回王府去吧。”
她颇显任性的说道。
“好,回吧!”
原本慕御卿是想来诓骗玉箫的下落,现如今祁王突然冒出来捅出了太子的死讯,所以他们料想,皇后势必不会再告诉他们玉箫的下落。
对于林绮云而言,玉箫并不是一个什么重要人物,所以更加不会费心去想,去问,去探求。
慕御卿则认为就算他想救玉箫,这个时候通过皇后的口说出玉箫的下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动用自己的力量,只能动用贺羽霄的力量。
因而也不愿在这阴湿的大牢中多呆,牵着妻子的小手往外挪去。
贺羽霄与风行紧跟而上。
其实在贺羽霄的心中,突然之间听到祁王说自己杀了太子,自然也是十分惊讶的,只是他并不同于林绮云想的那样。
惊讶过后,他就开始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吧。
太子的母亲皇后坏事做尽,狠辣毒绝,一生为了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现如今报应到了他儿子的头上,对于她来说无不是这世上最好的惩罚。
至于祁王,他动手杀了太子,这件事究竟会不会查到他的头上,却尚未可知。
但这么多年相处亲密融洽的亲哥哥,说杀死就杀死,可见这个祁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往后会遭到什么报应是后话。
但不用说,总归不是什么好报应。
如今慕御卿算计的事情败了,也不愿意在这个破地方多呆,因而尾随其后,快步往外挪去。
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沉闷的嗓音。
“慕御卿,这个消息你早就知道了是吧?你今日来这大牢是故意为了套我的消息,是不是?因为你怕我知道了我儿的死讯,会跟你断绝交易。所以这么看来,你们还是蛮在乎玉箫的是不是?”
说话的是皇后,她虽然仍旧坐在地上,但目光却变得尖锐如兵刃。
慕御卿并未扭头,只是停了下来。
淡声说道,“皇后娘娘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何须再问?事已至此,皇后娘娘还是节哀吧!至于我们是不是在乎玉箫,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慕御卿和林绮云挪步想走。
皇后却在后说道,“不,这有关系。”
几人再次停步,等着皇后的后文。
皇后先是一阵低呜,将心里的悲痛发了些出来。
随后说道,“慕御卿,我还要同你做一笔交易,这次的筹码仍然是玉箫。”
“哦?是吗?”慕御卿好笑的扭过头来,问皇后,“这次皇后娘娘想让我帮你救谁?太子殿下那么多儿子女儿,我可救不过来。再说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疼惜儿孙的皇太后必然会将太子殿下的儿女仔细看护起来,这个时候去宫中救人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我不会那么傻。”
慕御卿以为皇后是想用玉箫交换出她的孙子孙女。
想到现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势必会引来更多的麻烦,所以当即拒绝了这场交易。
可是皇后却冷冷一笑说道,“谁说让你去救我的孙子孙女?慕御卿,对于你救人的能力,我现在时实在是十分怀疑,要不然我的皇儿也不会死。”
自己的儿子皇后又呜呜的哭了起来,显然十分伤心。
不过这也正常,都道儿是娘的心头肉,平时受点伤、磕着碰着还要心疼半天,现如今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说不心疼,那就不是亲娘了。
“娘娘竟然怀疑我的能力,那就更无需和我做交易了。”
慕御卿故意端着一副对玉箫不是很在乎的态度来,以此迷惑皇后。
然后转身,大步向外去。
皇后却再一次叫住了慕御卿,“慕御卿,你难道就这点度量吗?是,我是怀疑你救人的能力,可是我并不怀疑你搞阴谋的能力。所以我想和你合作的事情不是去救人,而是让你帮我弄垮一个人。”
“谁?祁王殿下吗?娘娘,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慕御卿,不过是个闲散的王爷,他可是堂堂的皇子。您让我去弄他,您觉得可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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