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关系

    
    叶晓霜呛住了, 掩着嘴咳嗽了几声。
    南晁愣了一下, 走过来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吓到你了？”叶晓霜连连摇头：“没关系……”一边说着, 一边咳得眼皮微红, 眼泛水光。
    面前的女人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副样子, 在男人看来有多么诱人。她平息了一下，丝毫没有羞怯意思，大大方方地跟南晁打招呼：“您好，南先生。”
    这女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南晁刚才在里面做评委的时候, 被她的哭戏惊艳到了, 还跟导演示意了一下。
    这个年代的大陆女星，以甜美玉女类型为主。叶晓霜戏极好，模样确实太过招摇了些。导演欲言又止的样子, 很明显就是对叶晓霜不太满意。
    南晁心中烦闷。他妻子楚贤正处于事业的巅峰期，引得制片导演们对楚贤这种类型的演员趋之若鹜。南晁当评委这么多次，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胃口。
    不过, 这只是选配角, 也许还能有所转圜……
    “你叫，叶晓霜, 是吧？”南晁温和地问道。
    叶晓霜点头：“是。”被追捧包围习惯了, 南晁也有些对面前这年轻姑娘另眼相待——她没有表现出任何谄媚的意思。
    南晁颔首：“路上小心点。”
    叶晓霜应道：“南先生再见。”她转身的时候, 瞥见身后远处的一间屋子, 有一扇窗户匆匆关住了。
    南晁扬了扬眉, 也注意到了那扇窗户。虽然他有些爱惜叶晓霜才能，但也同样在意自己的名声，转身匆匆回试镜区了。
    叶晓霜以为自己这次试镜又是石沉大海，但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接到电话，说试镜通过了。
    她挂掉电话，想起昨天南晁和她的那场对话，心里有些猜测。但仔细想想，南晁真的有必要帮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说情吗？而且这个角色实在是太小了，小得让叶晓霜觉得，说不定导演本来就看中了她。
    “试镜过了？”冯芮扶着肚子慢慢地走过来。
    “嗯，”叶晓霜伸手扶了她一把，“我给你热的牛奶喝了吗？”
    “喝了，”冯芮费力地坐下，抬眼看她，“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开心呢？”
    “没什么不开心的。”叶晓霜笑着说道，理了理冯芮的头发。冯芮却突然眼圈一红：“我连累你了。”
    “乱说什么，”叶晓霜艳眸微敛，“你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两个人住的房子是叶晓霜租的。自从冯芮怀孕，她们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地方。
    冯芮是三年前认识叶晓霜的。她比叶晓霜大两岁，两人同是“北漂”一族，脾气合得来，颇有些惺惺相惜，于是便搬到一处住了，平时互相照应，到处试镜、拍小成本广告的日子虽然艰辛，倒也还能过得去。
    然而半年多以前，这种平静还是被打破了。
    冯芮被公司老板逼着去参加商界酒局，稀里糊涂地被灌醉，醒来的时候，身边睡着一个中年男人。
    冯芮自然认得他。他就是经常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上的商界大亨：萧安国。
    虽然冯芮很想哭，但她还是冷静下来。困苦的日子过得久了，人难免会把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当机会。
    冯芮也不例外。她在想，发生了这种事，到底能给自己换来什么。
    正当她考虑的时候，萧安国翻了个身，醒了。他已年过不惑，啤酒肚微微凸起，眼睛下松弛的眼袋，似乎无声地记录了他的纵/欲过度。
    冯芮紧张起来。面对强者，弱者本能地会瑟缩起来。
    “跟姓叶的那女的比，你还是不够味儿啊。”萧安国哑着嗓子开口了。叶晓霜当时在冰火影视出道那年，才不到18，少女的稚嫩和女人的妩媚兼具，风情万种，那眼神和身段，根本不是那些长相寡淡的女星可以比的。
    萧安国一眼就相中了叶晓霜，只可惜……对方不识相。
    不识相，自然有不识相的下场。
    冯芮愣了一下。她误以为萧安国也玩过叶晓霜。
    萧安国咂咂嘴：“药在桌子上，自己吃。”
    冯芮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穿上衣服，捏起药片咽进嘴里。她懂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没那么大魅力在这儿与虎谋皮，只拿着萧安国给的钱，一声不响地走了。
    可没想到，不知道是那药片失了效果，还是命中注定，她还是怀孕了。
    冯芮把这件事告诉叶晓霜的时候，叶晓霜脸色煞白。几年前萧安国对她的纠缠还历历在目，她性子烈，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再待在冰火，总算是摆脱了他。可后来还不是遭到了“那件事”？萧安国想得到的，都会得到，而得不到的，会被他毁灭。
    萧安国既然是这样跟冯芮说的，那他肯定知道冯芮是她的朋友——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在报复她当年的“不识相”！
    恐惧感像是一条冰凉的蛇，缓缓地在她背后攀附爬行着。她马上劝冯芮打掉孩子，可冯芮不敢。她怕痛，还怕冤魂索命，抱着叶晓霜哭了整整一夜。
    叶晓霜摸着她的头发：“算了，那就生下来。我会帮你的。”
    可能是体质原因，怀上三个月了，都没怎么显怀。有几次回家的时候，冯芮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她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居然产生过跟萧安国讲条件的念头。这样狠绝的人，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还会放过她？
    于是叶晓霜带着她，开始了东躲西藏的生活。
    晚上，叶晓霜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冯芮在叫她。
    “怎么了？”叶晓霜紧张地开门出来，发现冯芮站在她门口。冯芮拉住她胳膊，弱弱地开口道：“晓霜，我睡不着，能……和你一起睡吗？”
    叶晓霜不疑有他，马上拉开门示意她进来。这半年，她一向对冯芮百依百顺。
    躺在床上，叶晓霜摸了摸她的肚子，轻声说：“睡吧，宝宝也要睡觉。”
    这么说着，叶晓霜就已经睡意朦胧了。模模糊糊之间，胸口有温热的东西在游走。她倏地睁开眼，一把抓住了冯芮在自己胸口抚摸的手：“小芮你……你干什么？”
    “晓霜……”冯芮靠过来，呼吸声有些粗重，“晓霜，我知道你想要……你那天晚上……对自己那样，我都听到了……”她抓住叶晓霜的手，“我也想要，你给我好不好？你不是对我最好了吗？”
    “……不行！”叶晓霜差点推开她，低声吼道，“你疯了吗？！”
    冯芮牵引着她的手一直滑进内裤里，叶晓霜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或许孕妇的欲望会强烈一些。叶晓霜无奈，只好任她把自己的手指推进去。
    “啊……”冯芮夹住了她。她生怕冯芮乱动伤了孩子，便自觉在里面动作起来，不让她费力地挺腰。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晓霜脸色不太好。她没想到冯芮会这样。或许是因为怀孕之后失去了生活来源，要靠叶晓霜养，冯芮的精神状态非常差，经常失眠多梦。
    叶晓霜不是个死板的人。发生就是发生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满足冯芮的生理需求，就像满足她吃饭的需求一样。
    她俯下身子看了看冯芮，发现她睡得很熟，才放心地给她掖上被角。
    匆匆地画了个妆，赶到片场。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这部电影南晁也会参演，心里难免有了些别样的心思。
    如果南晁在这里，那么楚贤，会不会来探班？
    这也许是上天第一次听到她的祈祷，就在她心潮澎湃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高的是个身材纤长的女人，穿着简单而大方，戴着口罩，眉目清冷，气质出尘，周身好像笼罩着一层冷月般的光辉，不刺眼，疏离而又引人注目。
    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这女孩也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眉眼，和女人的如出一撤，就连气质，也是相似的。
    似乎感受到了叶晓霜的注视，那女人转头淡淡地瞥过她。
    叶晓霜脑中如过千军万马。这是第一次，她不是通过海报、照片、电视，而是真真实实地，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
    楚贤只看了她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楚老师！”导演助理出来看到楚贤，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然后说道：“南先生在化妆，您要不要去看看？”
    楚贤点点头：“也好。”她微微俯着腰，柔声问道：“乔儿，想爸爸了吗？”
    女孩严肃地点头：“还可以吧。”
    女孩老成的回答，逗得楚贤掩唇一笑，这一笑，她的气场就没那么冰冷了，显得亲切柔和：“走，我们现在就看爸爸去。”
    看着母女二人的背影，叶晓霜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