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君心里就想着实验结果,心里头隔着事情,总有些茫然,不知不觉就绕了一条远路也不自知。但是他并不认为累,因为他的思路还没理清,甚至觉得能多走一会就好。
就这样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河沟边上。这个时候河沟旁边有一颗拂柳,夕阳照射在拂柳的枯叶上,这些天已经没什么蝉鸣声了,怕是入秋了的缘故。
河沟上有一处石板搭成的矮桥,有人蹲在那里搓洗衣物。起初谦君倒是没有在意的,直到后来走近了,方才觉得这身花布衫有些面熟,再仔细看那鬓边被吹起的碎发,他便晓得,那是云珠了。
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么快又遇到了云珠,心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脚底下的步子一直走着,也并未有停下来。
云珠正低着头,拿着一根粗大的棒槌,在捣腾着衣物,但是棒槌下的力道大了,就难免溅起水沫来,因而还得事儿抬起胳膊来抹一抹面颊上的水渍。
她的花衫袖子卷到了臂膀上,然后就露出了莲藕样的手来。说起来也是奇怪,这里日晒这样重,云珠倒是一点也没有晒黑,多半还是天生底子好。
谦君朝着云珠那边走去,离她没几步的距离,就看见那浑浊的水流过桥下,里头夹杂着一些稻草,厚厚的黄泥一缕一缕地被冲刷开来,那水浑浊的就跟搅鸡蛋汤似得。
不过到底是水,再浑浊,总还是能看出人的影子倒映在上头。云珠实则早就看见了谦君的影子,可是也不吭声,故意把头埋得更低了。倒不是她不愿去与谦君打招呼,不过她心下多少有些矜持起来,想看看谦君的反应。
只是没有想到,谦君一时站在桥上,想问题想的入神了,竟然就立在那儿不动了。起初云珠还有些诧异,但是她盯着水里的影子久了,一下莫名的有些脸红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棒槌也开始有些使不上力了,她多少也跟着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听着云珠“诶哟”了一声,眼见着她手里的棒槌就落到了水里去,不过在水面上溜转着打了一个圈,一下就被水流给冲走了。
谦君原来心思还在实验上,听云珠这一声惊呼,倒是一下就醒过神来,他忙一步跨进水里,然后超前疾走了几步,俯下身去,就把这棒槌给拣了上来。水虽然说不上多少深,下了水里头,也不过就是到谦君的膝盖,但是水流却很湍急。
谦君显然没有料到,这水势这样厉害,加之下水匆忙,整个人身子也便有些站不稳了,待得拿到那棒槌的时候,几乎整个人就栽倒了下去,吃了满嘴的泥沙,不过好在这棒槌是给追了回来,也不枉费这般小波折。
云珠站在石板桥上,看着谦君跌倒,心一下就给拧了起来。等到谦君上岸的时候,她就看见他整个裤子都已经浸湿了,裤脚上的水就顺着裤管往下流,把桥面都给侵湿了。
云珠忙上前道:“诶呀,你全身都湿透了。”
这个时候,她手上还拿着那团方才搓着的衣服,衣服上的水没有拧干,也是跟着不住地往下流水,这一下她自个脚面也是湿了,不过一时也没顾得上。
“无碍的,一会换一身就是了。”谦君笑了笑,把棒槌递了过去予云珠,然后就弯下身躯,拧着脚上的水。裤子原来是浅色的,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深灰色。
云珠蹙眉道:“这怎么办才好,你去哪里换呢?我看你衣服都放实验室的宿舍那边了罢?这边的屋子里怕是没得换了。”
说起来,谦君的衣物还是她帮忙收拾的,因而想到这些,她就多少又忧心了起来。分明是小事,她却觉得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打紧的。”谦君笑了笑,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揉了揉云珠的脑袋:“你这样子,旁人要是不知晓,怕是还以为我欺负了你,那可就罪过了。”
云珠轻咬着下唇:“这样罢,你还是跟我一道回去,我家里头还有一些父亲的衣物,尺寸虽然不一定合适,但总比这样湿着好。”
听云珠这样说,谦君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也就不再推辞了。两个人并肩走着,谦君的腿上潮湿的很,整个就粘裹在裤腿上,十分的不舒服。这个时候太阳也快下山了,风吹过来,自带着几分凉意。
谦君脚上穿着的解放鞋,早已经糊上了了一层厚厚的黄泥,整个在路上走的,就像在泥地里打滚,有些踩不踏实,总有些虚飘飘的感觉了。
谦君才跟着云珠到了家,舒望就迎了出来,一见谦君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吃惊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这样脏,是掉进河里了?”
谦君含糊地笑了笑:“自己走路不当心呢,没什么事的。”
云珠侧过脸望着他,显然谦君并不想她被母亲责难,因而才这样一番说辞,她心下一下就更是五味杂陈了。
舒望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河水浅,怎么就摔下去成这副样子了?是不是遇着什么事情了?”
“哪里的话,不过是走路时候想着实验室的事情,一时也就栽了下去,谢谢伯母关心。”谦君随口应了一句。
舒望一面嘀咕着,一面请谦君进了屋:“下次该当心了,摔坏了可怎么好。先去里头换身衣服吧,原来那身你脱下来,我给你搓一搓,然后灶台上烤一烤。这湿衣服上身不舒服,又生病了就麻烦了。”
谦君跟着进了屋内,云珠早已经把一套蓝布衣服给找了出来,人便躲到灶台那边去了。谦君转过身去,利索地将衣服换好,这个时候,云珠就舀来了水,着他在脸盆里净个手。
云珠递了一块面巾过去,给他揩手。谦君隐隐闻到上头有花香,不禁问了声:“这上头是洒过香水么?味道这样浓。”
云珠“嗤”的一声笑:“村子里头,怎么会有什么香水呢,是前些时候,我从村里的伯娘那里拿了一些桂花来,晒成了干,然后就压在箩筐里头,这不,面巾也便跟着染了些香味来。”
谦君听了倒是觉得有几分趣味,从前在瑞士的时候,他的母亲静云,倒是时常也会采些鲜花,然后晒成干,当成衣橱的清新剂来用,没想到,原来云珠也是有一样的喜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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