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茴面色大变, 当即带人挡在俞青身前,喝道:“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 竟敢对娘娘不敬!来人,将她们拿下!”
其他宫人迅速上前,将那三人拿住, 脚下用力一踹, 三人吃痛,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俞青微微皱眉,“这几人是哪一宫的?”
云茴记性甚好, 打量了几眼便认了出来,低声回话道:“这三人都是先中宫王后姜娘娘身旁的侍御宫人。”
俞青闻言, 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其中缘故,微微一顿,便走了过去。
那三人头被摁着,动弹不得,视线中只看到一双小巧精致白色的云纹丝履,和一截薄如蝉翼的淡绿色撒花裙摆, 顿时浑身僵硬。
看着趴在地上满身狼狈的三人, 俞青温淡声道:“抬起头来。”
云茴见状吃了一惊, 急忙上前, “娘娘!”
俞青摆了摆手, “无妨。”
云茴只得退下, 向押着三人的宫人示意。
三人被迫抬起头, 满脸惊恐, 俞青扫了一眼面相,心中便有了数,“原来先前那些流言是你们所为,怎么?认为是本宫害死了姜王后,为她报仇来了?”
那三人听到这话一惊,没想到对方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当下也不否认,高声喊道:“什么流言!王后娘娘本来就是被你陷害的,你这妖妃,残害贤良,不得好死!”
俞青微微皱眉,没有人愿意被人平白无诬陷,只是这几个也不过是被人推出来当枪使的傀儡而已,她也没心思与与他们计较。
她没有放在心上,其他人却受了不了,云茴怒火中烧,指着三人大骂:“姜王后是因东伯侯起兵谋逆才羞愧自尽,与我们娘娘何干?!你们若心怀忿怒,有本事去找大王申冤去!找我们娘娘做什么?!”
这三人刚才不过是凭着一股热血才冲动行事,如今渐渐冷静下来,想起传言中苏妲己的手段,心中又惊又惧,身子不住打颤。
俞青扫了三人一眼,也没兴趣再去追问背后指使她们的人是谁,左不过是前朝后宫那些人。
“既然为姜王后不平,那便去陪她吧,云茴,将她们送去东郊,为姜后守灵。”
那三人没想到是这个结局,顿时惊得双目圆睁,云茴却有些不忿,“娘娘,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这样以下犯上的奴才,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俞青微微摇头,“她们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如此惩罚已经足够了。”
她不是真正的苏妲己,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平白要了三个人的性命。
陵寝生活清苦无比,一应衣食住行都要自己动手,还要日夜与坟冢为伴,对她们来说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云茴满脸厌恶,“娘娘仁慈,让你们白捡了一条小命,真是便宜你们了。”说罢不顾三人哭号,命左右将人拉了下去。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后宫,帝辛自然也知道了,俞青才回到寿仙宫不久,云茴带人捧着数十套绫罗绸缎进来,满脸喜色道:“娘娘,这是大王命人送来的。”
这些衣衫用料精致,布匹触手微凉柔滑,织工极其精妙,薄如蝉翼的织缎上以丝线织成了各种图样的暗纹,十分精美。
古代染色技术不发达,衣服颜色不够正,少数颜色鲜艳的也只能穿一次,洗过后就褪色了。
因此帝辛极热衷给她送衣裳首饰,以前送来的衣衫件件精致奢华,色彩华美,自从发现她的喜好变了之后,送来的衣裳首饰也都不再是以往的奢华明丽,淡雅了许多。
云茴等人深觉这是大王宠爱自家娘娘的表现,都满脸喜色,“大王对娘娘可真好,这么漂亮的衣裳,听说都是南边的桑蚕丝织成的,整个宫里只娘娘才有,这在后宫可是独一份的。”
“肯定是大王知道娘娘今日受委屈了,才命人送了这些衣裳来,奴婢还从未见过大王对哪位娘娘这么上心过呢!”
这一年多来,云茴等人已经发现自家娘娘的性子彻底变了,完全不再是以前的暴戾模样,心情不好时也不再随意打杀宫人。
现在的主子性情温和了许多,侍候的人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是偷闲说会儿话,玩笑几句也无妨。
因此如今寿仙宫里的宫人都放松了许多,面对俞青时也不再那么战战兢兢,偶尔还敢说笑几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满口恭维,俞青微微蹙眉,摆了摆手道: “都收起来吧。”
见她脸上殊无欢喜,一众宫人顿时停住了话题,面面相觑。
此后数日,外界关于妖妃苏妲己魅惑君心,残害贤良的传言依旧没有停止,每天都有大臣上表废除妖妃,都被帝辛按下去了。
云茴等人忧心忡忡,俞青却浑若无事,恢复了以往规律的生活,闲暇时抄写经卷,参悟心法,偶尔给轩辕坟的小妖们讲道,演练一些法术神通。
她也没有讲什么太高深的东西,那些说出来,这些小妖们也听不懂,因此主要教导它们一些修炼化形,锤炼肉身元神的法门,以及一些简单的法术符文,还有神通变化之道等等。
这日,俞青正在给一众小妖们演示如何绘制符箓。
小狐狸们没有嬉闹玩耍,而是老老实实地伏在俞青身侧,痴痴愣愣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所有的动作都是慢条斯理的,一笔一划都十分缓慢,很朴实的一举一动,非常自然,却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舒服,好像有某种奇妙的规律在里面,有若行云流水,一眼看到便会入神。
片刻后,符纸上出现了一个飞龙走凤般的紫金色符文。
这个字体很奇怪,不是任何一种文字,所有的笔画都连在一起,却有若流云般飘逸通畅,淡淡的紫金色光芒在字体上流动闪耀,令人目眩神迷,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
小妖们都看的呆住了,它们的眼睛里所看到的字体似乎发生了变化,简单的笔画忽然刹那间演化出无穷的变化,每长一道或弯一下,又生出无尽的起伏,线条似凌乱又似蕴含着某种韵律……
不知过了多久,先后的,小妖们很难得地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妖修与人类修行不一样,他们的肉身强度与寿命都比人类强,但是资质悟性上却多有不如,这一次无意中引发的入定,对这些小妖们而言,才算是真正接触到了修行的大门。
良久,小妖们陆续从入定中醒来,精神饱满,心底都有了些朦胧的感悟。
“老祖,这是什么符文?”
说话的是一名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少女,这名少女一身红衣似火,发束金带,肌白若雪,眉目娇丽,左颊边一个小小的梨涡,一笑便带着甜甜的笑意,她眼下年纪还小,却已经可以窥见日后会是如何的绝色。
少女名叫涂娇,是这一批小狐狸之中最早化形的,原形是一只红狐,因敬佩先祖涂山氏女娇,故而给自己取名涂娇。
涂娇虽是狐妖,资质却不错,也颇有悟性,平素修炼也十分勤奋,进境在一干小妖中是最快的。
俞青微微一笑,“这是雷符,我给你们演示一遍。”
说罢从符箓输入一丝灵力,将符箓扔出洞外,一道金色光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粗壮的紫色雷电劈下。
天雷至阳至刚,是妖物天生的克星,小狐狸们修为尚浅,顿时吓趴在地,显出了原形,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俞青见状,一挥衣袖,满天雷云散去。
一众小妖慢慢睁开眼,手软脚软的爬起来,随即满目狂热的看着自家老祖,老祖不但不怕天雷,还能召来雷电!
涂娇目光火热,原来这就是符箓的力量!
“老祖,这个难学吗?”
俞青微微一笑,“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容易的,修行更是如此,三灾九难,只要有恒心,有毅力,这些都不是难事,不过这些都只是小道,真正的修炼是修炼道心,不在于法术神通。”
涂娇闻言若有所悟,“老祖,修行如此艰难,是不是因为这是逆天之事?”
俞青微微挑眉,“你为何有此想法?”
涂娇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我自己乱想的,常听人说修炼是逆天行事,那到底什么是顺天,什么又是逆天?”
俞青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个问题,一时颇感意外,沉吟片刻,缓缓道:“我问你,你可知我们为何要修炼?”
“为了长生不死?”涂娇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道。
俞青微微颔首,“对也不对,修炼固然是为了长生,但这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都说圣人之下皆蝼蚁,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做你想做的事,而不受别人摆布。”
“这么说修炼不是逆天?”涂娇疑惑道。
俞青闻言微微一笑,“所谓顺天、逆天,不过是修士自己的想法,谁能知道天道在想什么?逆天也好、顺天也罢,修炼最主要的就是道心坚定,只要顺应本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便可。”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只是知易行难,真正能做到的寥寥无几。
其他小狐狸听得懵懵懂懂,涂娇却已有所悟,点头道:“我明白了,天下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我们求道之路上的艰辛只是天道给我们的磨难,毕竟有付出才有获得,想要长生,自然要付出代价。”
俞青赞许的笑了,她本以为涂娇年纪小,对修炼之事半懂不懂,想提点她一番,让她坚定道心,不想她小小年纪,居然能看的如此通透,倒真是十分难得。
随后,俞青给小狐狸们仔细讲解了修炼要点及几个简单的幻化法术。
待讲完课时已是日暮时分了,雉鸡精依旧没有踪影,问小狐狸们,大家也说不清楚,涂娇摇头道:“我们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雉鸡姐姐了。”
俞青微微皱眉,前两日雉鸡精半夜跑进王宫,要俞青与她一道去姜子牙府上偷回玉石琵琶的本体。
姜子牙正等着她们自投罗网,俞青便劝住了雉鸡精。
随后雉鸡精便怒气冲冲离开了,从那天之后便没有了她的消息。
她该不会自己去找姜尚了吧?还是去找女娲娘娘告状了?
罢了,横竖也要离开了,这趟浑水她实在不想再沾了。
次日,俞青正在窗前抄写经书,忽听门外宫人传话,“娘娘,大王来了。”
俞青微微一怔,刚放下手中的笔墨站起身,便见帝辛大踏步进来。
“大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这段时间因大小诸侯叛乱,帝辛十分忙碌,极少踏足后宫。
帝辛闻言笑道:“孤已许久未见爱妃了,今日特来看看。”
云茴带人送了酒水上来,俞青提壶斟了一杯,“大王请用。”
帝辛接过酒樽喝了两口,抬眼打量了一番室内,才发觉寿仙宫的内殿不知何时换了个模样。
俞青素爱明朗,书房也布置的简洁又不失素雅。
靠墙的乌木书架上累累的摆满了书简。
临窗朝南则安置了一方花梨长案,案上铺着一卷摊开的竹简,以及一柄小巧精致的玉刀。
帝辛方才进门时便见她手中持着玉刀在竹简上雕刻,不禁有些好奇,走过去细看,“爱妃这是刻的什么?看着像是经书。”
俞青上前卷起竹简,答道:“是一册道经。”
帝辛闻言挑眉,“爱妃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些了?”说话时鼻翼间隐隐有香气拂过,香气非常浅淡,似兰似梅,馨香好闻。
帝辛一时有些出神,眼前少女一袭浅蓝色的长裙,腰系五彩丝绦,外面披着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衣,发髻素银嵌蓝宝石的花冠,剩余的乌发垂肩,露出颈间一截雪白的肌肤,妙曼美好。
俞青不动声色侧了侧头,微微一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
帝辛眸光一闪,也没有继续靠近,转而在一旁的软席上坐下,笑道:“下次爱妃也给孤刻一卷书,作为孤的生辰贺礼如何?”
俞青闻言顿时失笑,“大王的生辰在十一月底,如今才五月,尚有大半年功夫,现在说这个未免也太早了吧?”
帝辛眼含笑意,“不早,这可是水磨功夫,自然要早些预定。”
俞青只得答应了,便命云茴去取了干净的竹简来。
帝辛有些不解,“这是做什么?”
俞青坐回案台前,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干活,“刻字是精细功夫,我手脚笨拙,自然早些准备。”
帝辛闻言一笑,十分满意她的心意,只是对这经卷有些好奇,“爱妃打算刻什么?”
俞青微微一笑,“清静经,这是道家典籍,时常诵读可以明心见性,益气养神,我身无长物,一应花用都是大王所赐,唯有手抄经卷,才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等完成这卷经书,她与帝辛的因果也就两清了。
俞青跪坐在桌前整理竹简,一片一片清理干净。
帝辛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手中的酒樽,见她螓首低垂,蛾眉如黛,眸子乌黑清亮似浸在山泉里的墨玉一般,只觉心中一片宁静,平安喜乐,忽而道:“爱妃,寡人册封你为王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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