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又沉默着等了一会儿,小虎子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抗议声。饿了一整天,他看上去有些体力不支。何勇笑了笑,拍拍他瘦小的肩头,说道:“你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们就行了。”
虽说心里还是牵挂着主人,可无奈自己的五脏庙实在是不争气。他觉得,倘若再多耽误半个时辰,恐怕就得昏倒在当下,只得讪讪的说:“诶,好吧。那少爷就托付给二位爷了。”
小虎子走后,何勇也席地而坐,指着远方那个依旧没任何动静的背影,问恶少:“他就一直这么坐着?”
恶少点点头。
何勇又问:“说什么了吗?”
恶少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恶少习的是明教上乘内功心法。可说是耳聪目明,看的远,听的也远。他说没有,便是真的没有。
何勇站起身,面对着常远兆的方向,对恶少说了句:“咱们过去陪着吧,别让他一个人坐那儿钻牛角尖了。”
恶少点点头,觉得这么耗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便起身跟着何勇一块儿往常远兆的方向走过去。
常远兆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从背后看过去,只有随着呼吸起伏着的肩头,显示他还是个活物。恶少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自己封住了穴道。
直到他两越过他的背影,蹲在坟墓前烧起纸钱,恶少抬起眼皮不经意间才发现,常远兆正定定的望着他们。表情木然,眼神空洞,却也盯的他两直发毛。
恶少继续烧着纸钱,低声说了句:“你发你的呆,我们拜我们的。”
恶少虽然还是很冷静,但何勇心里还真有些紧张,生怕常远兆被刺激过度,把他跟恶少当场宰了当祭品。常远兆这朵奇葩,平时温文尔雅,关键时候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忍不住瞄了一眼常远兆的表情,依然如故,何勇便稍稍放下心来。对着墓碑又是拱手又是作揖。
可他忘了,身边还有一朵难以预料的奇葩——潘恶少。
“真没劲,人活着短短数十年,死却要死那么久。”
恶少忽然冒出的这一句话,把何勇吓了个半死,转头瞪着他,压低嗓子吼了句:“你说什么呢你!”言下之意,这个时候就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刺激小白脸了好吗?
可恶少对他的警告丝毫不以为意,转过头望向他,一本正经的问:“诶你说,如果梁伊伊这会子真在看着咱们,她会对咱们说什么?”
“我说二爷,你别再说了行不行!”即使用余光,何勇都能感受到常远兆僵直的身子微微的抖了一下。
恶少完全无视对方的紧张,依旧大声的问道:“她会不会说,你们几个大男人,把我一个女人丢在下面不闻不问,也不下来陪我?”
何勇恨不得把手里的纸钱塞在恶少嘴里:“闭嘴!”
“还是会说,恶少,有事没事别招惹我家相公……”说到这里,恶少脸上戏谑的表情渐渐褪去,浮上一层伤感的情绪,眼底泛起一丝薄雾。“还有,好好对待若桐。否则我收拾你。”
何勇不再说话,他似乎明白了恶少的用意。转过头看向常远兆时,发现他也正入神的望着恶少。
恶少嘴角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模仿着梁伊伊的口气继续说着:“或许还会说,何勇,我把我相公托付给你了。你好生照看着。亦或许,她还会说……”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常远兆,忍住喉中呼之欲出的哽咽,慢慢的说了句:“相公,好好活着,好好教养我们的孩子,照顾好爹娘。”
常远兆苍白木然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触动,干涸的双眼,也泛起浑浊的泪光。
恶少趁热打铁,郑重其事的补了一句:“你喜欢死生相随,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种自私的爱,真是她想要的吗?”
何勇见此情景,也立刻激动的声援道:“将军,恶少说的对。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有多痛苦。可是将军,您连死都不怕,还怕为了夫人好好活着吗?她希望您活着!”
寂静良久,常远兆闭上双眼,仿佛又将自己重新隔绝在世界以外。
恶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霾,眼神复杂的望了常远兆一眼,便举步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拽走了傻站在原地的何勇。
“真走?”何勇跟在后面,担心的问。
恶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低低的说了句:“他一时半会出不了事,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回忆至此,何勇停了下来,将思绪拉回现实。表情有些犹疑,似乎有些话难以说出口。
梁伊伊抱着双臂抬起头,此时已是梨花带雨,满脸泪痕。她怨自己命运多舛,连累自己心爱的人遭受如此巨大的伤痛。但她同时也庆幸自己,能有恶少跟何勇这样的友谊。
她定定的望着何勇,诚然道谢:“真真是难为你了,真真是不负所托。”她还记得在大漠中与常远兆分别时,对何勇说过的嘱咐。似乎冥冥中真有天意。
何勇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凭我与将军的情分,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倒是恶少那家伙……”
说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吐出一句:“他是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尽了。”
梁伊伊定了定心神,示意他说下去。他抿了抿嘴唇,思虑片刻,便又缓缓道来。
“后来恶少带我直接去了玉池店。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重要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时间和空间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大漠边界。何勇站在恶少旁边,看着眼前“玉池店”的招牌大为不解。“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恶少此时也盯着大招牌,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你觉得,大白鹅缓过神来,头一件事时要做什么?”
何勇略一思索,很快得出答案:“报仇!找昂月那蹄子算账!”
话音未落地,恶少便率先一步跨门而入。
自从梁伊伊出事以后,这百年老店,已经被军方彻底控制,作为看押明教恶徒的地点。昂月自然是在此处受押。
如今掌柜的,跑堂的,打扫卫生的,统统都已经撤出客栈,换成了军队中的将士轮番值守。
当值的士官一见恶少与何勇走进来,急忙上前施礼。
恶少一抬手,免了他的礼数,随即问道:“昂月呢?”
“在二楼丁字房。”
恶少听罢,微微点头,呆着何勇由楼梯快步而上。
到了第二日傍晚,一身素服的常远兆果然也出现在玉池店的门外。
“少爷,少爷您三思啊!”田海一路跟在他背后,苦口婆心的劝说。
“臭小子,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吗?杀了她事小,可毁你自己的名节事大呀!”一同跟来的,还有六姨。常远兆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在他脸上,也找不到任何表情能够显示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眉目之间并没有怒气或是仇恨。整个人淡淡的,就像他穿着的粗布白衣一样,没有了色彩,没有了喜怒哀
乐,没有了那个被称之为“灵魂”的东西。
他只是这么鸡血的迈着步子,走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个个人群。直到身处于玉池店外。
“元帅,您怎么来了?”士官在很远处便看见了他的身影,急忙从店里迎出去。
常远兆木然的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也没停下脚步,依然一步步朝门里走,随后径直踏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哎呀你快点追上去,拦着他!”六姨腿脚不便,只得催促身旁的田海,想让他关键时刻起点作用。
当田海沿着楼梯追到二楼走廊时,发现常远兆正站在丁字房的门口,微微侧着脑袋眯着眼睛,有些出神的望向屋里。
田海了解常远兆。以往他要发脾气之前,总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但因为颜值太高,他这幅表情并不让人害怕,反而有一种特殊的萌感。但此时此刻,同样的人,同样的表情,却让田海感到从头到脚,从皮肤到骨子里升起一丝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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