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伊,你不想见见你两个娃娃吗?他们现在可好玩儿了。”杜若桐一句不经意的话,瞬间让梁伊伊苦血攻心,迷蒙了双眼。她怎会不想念自己的儿女?只是她明白,如今这种状况,潘竹青府上必定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常远兆扑进来。她若冒然前去,自己被抓倒
没什么,若连累了恶少,何勇还有韩方,那才是天大的罪过。所以她不会也不能提出那样的请求。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恶少就一定会答应。
“不急,再等等耶不迟。”心里的千酸万苦,只化作了一句听似云淡风轻的话语。
杜若桐还想开口说什么,恶少立刻在桌子下面扯了扯她的衣角。对梁伊伊说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见,就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想办法。”
千言万语都汇在了梁伊伊温热的眼底。人生得一知己如东都侠,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没过多久,楼下响起韩方与酒楼伙计的说话声:“就放在这儿吧,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
“好嘞,爷您慢用。”
楼上的众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空气中又飘起了雨水,天幕擦黑。一顿饭的工夫,恶少又向梁伊伊讲述了目前常家面临的形势。按照恶少与潘太师的分析,皇帝虽然对常家动了干戈,可并无赶尽杀绝的意思。但常家的战功和常远兆的军事天赋,对皇帝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两年前,有辽军兵临城下,常远兆这把刀刃对于皇帝来说,是无往不利的兵器。可现如今,辽人被常远兆一把大火烧得一蹶不振,国防边疆一片安宁。那么常远兆这把利器,拿在皇帝手里,便显得有
些扎手了。
这些道理恶少明白,梁伊伊也心知肚明。即使没有柯妃的陷害,常家的荣耀也已经走到尽头了。如今不过是将局面拉向了更加极端的一面而已。
“皇帝,会杀死我相公吗?”
听完恶少的分析,梁伊伊心里苦涩难当。想起丈夫一身的伤痕,想起他在沧州城的无数个夜晚伏在沙盘边费尽心思,鞠躬尽瘁的模样,她无法不心生怨恨。
“这一点,谁也无法猜度。”恶少淡淡的回答,忍住了下一句——自古以来,君王对于威胁到王权的人,向来都是宁枉勿纵。
梁伊伊从桌边站起身,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生起一个疑问。
“何勇,我问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夫人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相公到底认不认识那个什么柯贵妃?”
一听梁伊伊这么问,何勇立刻误会了她的意思:“夫人,您不信任将军?他除了你,就没跟别的女子接触过!”“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梁伊伊说:“我只是想要弄清楚,那柯贵妃陷害我相公,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倘若他们从来不认识,那么一定是她背后的人,想要害死我相公。倘若他们认得,甚至有一两面之缘,
那也有可能是在我相公不经意的情况下,得罪过她也说不定。只要找到事情的缘由,咱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从下手。”
何勇这才恍悟她的用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果断的说了句:“以我对将军的了解,他与那柯贵妃确实不认得。更别说的罪过了。”
众人听到这个答案,同时陷入一阵沉思。事情发生到现在,大伙儿都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谁想要小白脸的命?
“想要救相公,表忠心和数军功都是徒劳的,甚至会适得其反。只有将害我相公的主谋揪出来,才有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她脑中闪过几个人的脸——魏霆跃,老王爷,然后便是,潘竹青。这些人在她看来,多少都有些嫌疑。尤其是潘竹青,这厮以前可没少害过小白脸子。
她低着头,硬是没让自己的眼光瞟向恶少。那个人毕竟是恶少的亲哥哥。如果真是他,事情会变的异常棘手。
忽然间,一抹烟雾般轻盈的影子出现在她脑中。鼻尖也似乎闻到一股清香飘过。她双眸清亮的望向桌边众人问道:“傅云怎么样了?”
回应她的,是众人的沉默和轻声的叹息。
夜幕降临时的皇宫,笼罩在一层阴郁厚重的雨云中。傅云走在两个掌灯宫女身后,脚步悠然,心绪平静。偶尔将手伸向廊外,感受雨水轻拍手背的清凉感。
“真傻。”她忽然喃喃自语。“外面那么好,为何要落进来?”
她的声音很低,很快被风雨声淹没。无论是走在前面的宫女,还是站在廊外的侍卫,谁都未曾听见。或者说,根本没人在乎她在说什么。
宫灯和宫女太监手里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曳不定。穿过荷花池时,傅云不经意的低头间,便又在水中倒影里瞧见了那张她最不想看见的脸。
细细麻麻的疼痛再一次爬上心头,就像这原本平静的水面被雨滴抓起一道道褶皱。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兜兜转转来到御书房外,今日当值的内侍官,正是童纤。他一见到傅云,脸色便微微一怔,上前拦住她,低声问道:“姑娘,你怎么又忘了?”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傅云苦涩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右边的脸颊,粗糙的触感摩擦着手掌。“多谢大人挂心,云儿今日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上面纱了。”
童纤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进去吧。”
傅云向他微微颔首,举步跨进了门槛。
童纤在她身后皱起眉头,心中暗叹:“如花容颜,怎就舍得毁了自己?”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书香宜人。可如今再优美的诗句,再高雅的典籍也无法平静皇帝心头的烦闷。
小公主无休止的哭闹声仿佛还在这间屋子里回荡着……
“将军哥哥不是贼人!他是英雄!”
“父皇您不能杀死将军哥哥!”
“父皇您怎么能这样!”
也不知道是谁把这消息传到了公主和太子耳中。他明明吩咐了众人,千万不能让两个孩子知道这些糟心事。他们还小,个中道理和轻重他们哪里能懂?
先是太子,再又是公主。这几日他都快被磨出耳朵茧子来了。今日傍晚开始,头痛病便又隐隐发作。这才叫人宣了傅云过来看看。
不知怎的,傅云这女子,相貌虽标志,可也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周身总是散发着让人舒心的气息。很多时候,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安安静静在身边坐着,都能让人安下心绪。
皇帝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清淡恬雅仿佛一朵茉莉花。不争不夺,暗自芬芳。所以他万万没想到,在他宣旨纳她入后宫时,她竟能做出那样强烈的反抗。看着她从门外轻盈盈地走进来。发髻上依旧斜插着那枚质朴无华的发簪。那日她就是用这枚发簪,划进了自己的脸。后来太医验伤时大为震惊,伤口之深,简直触目惊心。可见她时下了狠心要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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