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星星的她

    
    汤贝揣着两根验孕棒从洗手间出来, 嘴角抿着一丢丢弧线，然后身体靠着洗手间的门, 一声不吭地望着端坐在她视线前方的人。沈时坐在卧室沙发上, 身上是未换的衬衫西裤,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十指相扣, 身子微微往前倾，抬着眸回视她。
    呃……
    汤贝走到沈时跟前，沈时伸出手，揽着她坐在他腿上，收了收眼底的情绪，轻声发问：“结果怎么样？”
    汤贝抱住沈时的脖子, 不答反问：“你猜？”
    沈时有些无奈, 顿了顿, 说出答案：“阳性对么？”
    汤贝：“……”
    阳性, 就是两条杠, 表示有孕了。
    汤贝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沉甸甸的，仿佛还有催泪的力量, 她将脑袋靠在沈时怀里，娇气地蹭了蹭, 低低问：“沈时，你怎么想啊？”
    沈时抚上她的后背，同样开口问：“贝贝, 你怎么想？”
    汤贝稍稍离开沈时的胸膛，注意地看着他的神情，硬是没有说话。她是喜欢宝宝没错，期待她和沈时制造出来的宝宝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同样有些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心口一下子被填满，一下子又被抽离。
    “我感觉好复杂，可以写出1000字孕后感了。”汤贝还是说笑一句，试图让自己轻松一些。
    沈时抱着她，给她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轻轻拉住她的手。明明他也很紧张，却给她解压，开口说：“也有可能不准，明早起来再试一下，然后再到医院验个血。”
    汤贝低了低头，敏感地察觉到了沈时好像有些抗拒她怀孕，这个抗拒和她的害怕不一样，虽然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刚刚结果是两条杠的时候，她心情已经很复杂了，现在复杂里还多了一丝委屈，撇了撇嘴，开口问：“沈时，你是不是不太想要宝宝啊？”
    沈时的样子是严肃而克制，待她这样一问，眼神多了一份真挚的情意，他望着她说：“贝贝，我很期待跟你的孩子，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那你……”
    “虽然，我觉得他来得有些快。”
    汤贝眼眶悄悄地湿润起来，然后将脸靠在沈时的怀里，良久没有出声，然后她听到沈时对她说：“但是贝贝你还太小，太早要孩子对你可能不太合适。”
    汤贝像是明白沈时要对她说的话，打断沈时的话：“才没有呢。”
    “沈时，你娶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我小了？”她继续问沈时。两人默默对视一番，汤贝重新抱住沈时，“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
    沈时默默不说话，心情更是撼动而复杂。他只想为她考虑多一些，他是一个医生，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也知道女性孕育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
    有了孩子，他和她更多了一份血脉牵连关系，可是也会占有他和她两人世界的空间和时间，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他愿意为此多付出精力来平衡丈夫和爸爸两个角色。
    其实，他只是担心，贝贝太早成为一个妈妈的话，她那份“宏伟”的梦想怎么办？前阵子她毕业作品入围没有获奖，她还握着拳头对他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到好莱坞领奖……到时候你给我写英文版的获奖词。”
    他觉得有梦想的人最可爱，他也愿意一直陪着她，追逐一切她想要的，不管后面会不会实现。从头到尾，她有她的追逐，他也有他的坚持。
    他和她这一生，他都希望尽可能得理想化一些。至于孩子，他也不是丁克主义，然而也希望等贝贝到二十七八岁再一块商讨决定。
    沈时说出了他想法，待他说出二十七八岁的时候，汤贝在脑里做了一道数学题，笑着说：“等我二十七八岁才怀孕，你都成高龄爸爸了。”
    沈时笑着承认，低声问她：“嫌我老了？”
    哪会啊！汤贝歪了下头：“我就怕以后孩子嫌你老。”
    沈时笑了笑，笃定地说：“不会，因为妈妈不会允许他嫌弃爸爸。”
    汤贝眼泪又出来了，觉得沈时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就是想劝她放弃这个孩子，他为她好，心疼她，可是他真的低估她了。
    “好了，可能就是一场乌龙呢。”汤贝说。
    她和沈时各种纠结，结果可能她肚子跟她玩了一出空城计？比起沈时是一位计划主义，她就是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随缘主义。
    所以沈时的反应比她更强烈一些，但是跟她结婚这件事他也是跟着她的“计划”来啊。她的“计划”就是她的“心意”！
    第二天一早，汤贝又检验了一下，因为沈时说早上激素水平会更准确一些，的确，早上验孕棒上的检测线红得更明显了。
    好了，她怀孕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了。
    早上，汤贝穿着银灰色运动装搭配着球鞋下楼，沈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看到她，亲切地询问她是不是要出去跑步，汤贝笑着摇摇头：“……我就是觉得穿运动装比较舒适。”
    沈爸爸默了一下，继续看报纸了。
    汤贝和沈时坐在餐桌吃早餐，沈家的早饭一向很简单，有时候是白粥小笼，有时候是馄饨生煎，典型的s市早餐风格。唯有岳阿姨自己腌制的辣味小菜是川系口味。
    汤贝忍不住夹两片辣菜的时候，沈时看了她一眼，悠悠地收回了筷子。刚好岳阿姨走过来，沈时转头叮嘱道：“明天早餐多煮两个蛋，热一杯牛奶。”
    岳阿姨连忙应下：“……好。”
    “我不喜欢喝牛奶。”汤贝开口说。
    “那以后也要换着吃早餐。”沈时这样说。
    汤贝点头，对上岳阿姨投来的探究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撇过头，结果又对上客厅里沈爸爸飘来的视线。
    然后，沈爸爸拿起报纸挡了挡。
    欸，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她怎么跟他们说啊！从恋爱到结婚再到怀孕都是全程高速的模式……总之速度太快，她都不好意思得瑟了。
    尤其是对比她哥那边。
    她和沈时办婚宴的那天，就不少亲戚打趣她哥，妹妹结婚了哥哥怎么都不抓把劲儿，她哥面上笑嘻嘻，内心可能已经mmp，结果她又超速怀了宝宝……
    噢，汤贝都怀疑老天爷是不是太爱她了，才会这样把什么好的都一股脑儿塞给自己。
    早上来到东院，沈时没有直接去mdt办公室，而是先陪她验了个血，检验结果还需要一会才出来，汤贝让沈时先去诊室，沈时握了握她的手：“结果出来给我打电话。”
    汤贝嗯了声。
    沈时回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加了一句：“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好的。”
    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好的。汤贝突然很感动沈时这句话，看来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呢，然而，她心里还有些发虚，才一直装得轻松愉快的样子。
    昨天沈时也就是看到了她的假装，才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然而，就算她忐忑害怕，内心深处也有一股没办法忽略的期待。
    今天沈时需要坐诊，他穿上白大褂来到诊室的时候，外面等候了一波早上过来的病人和家属，他在办公椅坐下，将手机放在桌面。
    汤贝的消息一时没发过来。
    直到他看第三位病人的影像片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微信消息进来了，病人家属正在问话，沈时礼貌地打断：“不好意思，我看个消息。”
    微信进来两条消息，第一条是可爱的汤圆小表情，第二条是贝贝发来的一句话：“嘀嗒，你家小贝壳已上线，10个月之后务必注意查收噢。”
    沈时静静地盯着这条微信消息没有说话，嘴角微抿，胸腔震动，胸腹里像是灌溉了温热的泉水，灼得他情绪反复起伏。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到了极致。然后，从心底深处慢慢地衍生了一股纯粹的欢喜。
    “沈医生……”病人家属叫他。
    沈时以最快速度回复了贝贝的消息，转移视线重新看起病人的影像片，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顿了下，又强行将笑意压了下去。
    交往之后，她总比他想象得更好，结婚之后，她也比他理解得更棒。
    虽说这次怀孕意外，不过汤贝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将意外变成惊喜。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她明白沈时昨晚的顾虑，但是早些怀孕也是有好处啊。
    比如，她早些体验当妈妈是一种什么滋味。
    比如，以后她可以给宝宝记录各种成长视频和照片，生活永远都不缺素材。
    比如，沈家可以越来越热闹，提早让老汤和善善升级成外公外婆。
    ……
    当然最棒的地方，以后她哥的宝宝要叫她的孩子哥哥或姐姐了，所以最好她要生个男宝宝，然后她哥生个妹妹。
    噢，汤贝觉得结婚生子若是人生了的一份考卷，她不仅提前交卷，成绩同样优异到羡煞旁人。
    因为确定怀孕了，汤贝今天走路都格外小心了。中午跟沈时到外面一家私房菜馆吃午饭，等着上菜的时候，下巴抵在桌面娇气道：“好饿噢。”
    沈时摸摸她的脑袋，回应她的话：“可能是宝宝饿了吧。”
    沈时这样顺着她的话开玩笑，汤贝稍稍坐正一些。老实说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觉得她怎么就怀孕了。
    但是，比起别人面对的不好意外，她又有什么理由矫情呢。虽然，如果让她可以选择，她也希望自己晚点怀孕。
    她和沈时位于私房菜馆的二楼小包厢，包厢类似那种榻榻米的设计，她和沈时面对面而坐；中间，是她特意带上来的摄像机。
    “沈时，我们留个纪念吧。”汤贝来到沈时这边，重新坐下来，接着打开摄像机对上他和她，开口说，“说两句话，表示对我们宝宝的欢迎。”
    摄像镜头已经开始记录。
    沈时望了望她，与她商量：“要不你先说。”
    “好啊。”汤贝对着镜头想了一下，第一句话依然是，“宝宝，你来得有些快噢。”
    沈时勾了下唇：“的确。”
    汤贝：“……”不知道以后宝宝看到她和沈时这个视频，会不会委屈地撅嘴巴呢。
    “不过，还是欢迎你的到来。”汤贝嘿嘿地乐了起来，最先想到名字的事：“对了，我给你取了一个小名，就叫做小贝壳，喜欢吗？”随后，看向沈时问，“爸爸喜欢吗？”
    沈时想了下说：“如果是女孩很合适，但是是男孩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汤贝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又有了新小名：“那星星怎么样？男孩女孩都可以。”
    “星星……”沈时念了一遍，“可以。”
    “好了，那就叫星星吧。”汤贝十分随意地改了小名，只是多念了一遍，又觉得不太好，因为星星谐音猩猩……
    “要不就叫小火箭吧。”汤贝又说出一个新名字，原因就不用解释了。沈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挑了下眉问她，“确定吗？”
    汤贝：“……那我再想想吧。”
    其实，沈时一直觉得对于意外怀孕这件事，贝贝一直在假装轻松面对，但是她的热枕和期待却没有丝毫伪装的成分。
    不管是小贝壳，星星，还是小火箭，都表达她对他和她两人结晶的爱意。贝贝都可以做到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排斥和抗拒这件事。
    饭结束之后，汤贝回复了温倩昨天的邮件。昨天刚看到温倩邮件的时候，她都想给温倩画一张“大脸”发过去，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确定怀孕了，心情也变柔软了，然后坐在东院图书室非常认真地给温倩回了邮件。
    当然，她写的是中文，心想温倩虽然常年呆在国外，但好歹是学霸，应该还能看懂中国汉字吧。
    她还想，既然温倩主观地认为着一切，她是不是也可以主观地认为温倩根本不爱沈时这个人，她爱的是沈时年少的天才光芒，既然爱得那么幼稚全靠自己的想象力，凭什么评价沈时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这份邮件，汤贝言辞婉转却不失磊落，用她的语言和方式提醒温倩适可而止，内容大概就是：盼望温倩早日寻找自己的归宿，不要再纠缠着沈时了；也不要再替沈时可惜了，就算以后沈时成为一个油腻的丈夫和爸爸，那也是沈时自己的选择。
    都跟你温倩没有一点关系。
    然后最后落款：汤贝贝。
    邮件发出去五分钟，温倩回复了过来：那是你不知道沈时失去了什么，他和他之前团队研发的肺癌新药正在做大规模的临床实验，有望成为一线治疗药物，可是他现在连署名都没有。沈时失去不只是原本该属于他的荣耀，还有他之前付出的大量时间和心血。”
    汤贝撇了撇头，半分钟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过了会，重新打开电脑，登陆沈时邮箱，删除了她和温倩的邮件对话。
    算了，她还是琢磨怎么告诉家人，她已怀孕这件事吧。
    沈爸爸要到西北那边考察一个月，晚上汤贝回沈家给四哥喂狗粮的时候，哥哥哥哥地叫着，转头就看到她哥进来，冷脸那个无语。
    “四哥乖。”汤贝摸了摸四哥脑袋，立马改了称呼。
    她哥是过来找沈家人参加森善的董事会议，因为后面森善有个几个重点合作以及决策需要董事们共同决策。
    沈爸爸尴尬地抬了下头：“……我都忘了。”顿了顿，又说，“明天我就要出门，要不让沈时替我参加一下吧。”
    面对这样随意的亲家，季柏文也有些尴尬，转头问沈时，“你能请假过来吗？”
    一直以来，沈家持股森善，但是不参与经营和决策，但是重要的股东大会还是要出席一下的，毕竟是大股东。
    但是，沈时这个星期手术都排满了，怎么好请假。
    “要不让贝贝参加吧。”沈爸爸忽然提议说，觉得主意不错微微一笑，“贝贝是我们沈家人，完全可以代表我们行使投票权的。”
    汤贝蹲在四哥旁边，听到沈爸爸的提议，同四哥一块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季柏文听着沈教授这句“贝贝是我们沈家人了”总觉得感受哪里不太舒服。
    然后，沈时出声说：“不行，贝贝最近……”
    “怎么了？”季柏文倏得皱眉。
    “没事，我替爸爸参加吧。”汤贝抢在沈时面前说，生怕沈时说出她身体不适引人怀疑，看着她哥说，“哥，是不是跟着举举手就可以了？”
    如果这样，她可以的。
    季柏文咳了一声，同意了下来说：“对，差不多就是举举手。”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来一个转移你们注意力的小剧场－
    季小朋友非常喜欢到自己姑姑和姑父家里玩，最喜欢的人就是帅气的小姑父，恨不得将小姑夫变成自己的爸爸。因为每次季小朋友要赖在小姑夫家不肯回去，托儿子的面子，季柏文买在楼上那套房终于送了出去。
    当然，贝贝和沈时一直属于狡兔三窟的居住方式。
    200个红包，噢，贝贝～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