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囧途

    
    丁力一个人在屋内对影自怜，左边人和何必问两人已经离庄，进京都看热闹去了。
    万僧赴京都，这个热闹不可不看，千古难逢。
    此刻的钦天监旧址，门口车水马龙，首辅管平，京都守备方飞烬两人与众多扈从两方人马刚刚碰面，两人下马下桥刚一对眼，小国师仿佛算好两人到来的时间，不差分毫地出现在门口。
    “国师大人。”
    “首辅大人。”
    “守备大人。”
    相互间一通客套，刚迈进大门管平就停步，直入正题：“国师大人，咱们就不进内院了，你看…今晚这个惩罚似乎有些过重了点？左右京被禁锢的千多僧众就不说了，今日下午外地涌进来的僧众似乎有点多啊，是否驱逐出京就算啦？”
    小国师并未回答，看向方飞烬。
    方飞烬眼观鼻，嗡声道：“巡城卫与城门卫已依国师令锁死左右京的通道，弩箭已全员配发，待令下，即可清城。御卫军步轻两营已整装备战，后续指令请国师明示。”
    “方大人，请稍安，待本官与国师一议。”管平语调虽无起伏，却内蕴不可抗拒之意。
    “喏，方飞烬依令行事，令下则动，令禁即止。”方飞烬说了句废话，这两人他都不想开罪，且让两人先争论一番。
    管平对方飞烬点点头，心下却是暗暗对方飞烬摇头，这方飞烬一介武将，今晚行止应对却过于油滑，有点太像文官了，前两年这人还不是这样子的，看来需提醒青帝一声，武夫耍心机这不是好事。
    暂时抛开对方飞烬的小小腹诽，管平转向国师，轻言：“国师大人，儒释道三家乃民间正统，虽说前朝释家乱世祸及民生是应该遏制，但那小部分人也得到该有的惩罚，庆朝直至今日释家还算是安份，此次事件是否存在误会之处？”
    又是来问为什么的，小国师心下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此事…本师与佛门已有约在先，此次惩罚不是无因之施。
    青国半数以上名寺的大和尚与佛门长老亦在本师的观星台上静观此事，所以首辅大人你且安心，本师自会把握尺度。”
    管平并不知百年事件前后详情，小国师不耐烦再从头解释一通因由，况且对方还不是青帝。
    管平苦笑一声，他何尝不知道那数十大和尚和长老还留在钦天监内，这才是乱之根源，外面那万多僧就是冲着这些人来的。
    这样搞下去，这波澜只会越滚越大，半个青国的僧众有多少管平没做过归统，但半个佛门所能造成的动乱，可波及的范围，作为首辅的管平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佛门信众遍布青国五道二十七洲，真要煽动起来，王朝皆可摇。
    不是开玩笑的，管平忧虑，这方飞烬只是个武夫，接令杀下去就是，小国师只是个守戒人，依约判个对错就行。
    可他是青国的大管家啊，青国泛起个小江的洪水都能淹死数万人，愁掉他个半边头发的，何况是这次这么大件事情，他不急不行。
    可他虽然贵为首辅，却不好直接插手此事，他知道青帝下过特旨给小国师，小国师可调半城京都守备司的力量，不需经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同意。
    在和尚这件事上小国师真要硬起来，首辅都不顶用。
    想到这里，管平又撇了一眼方飞烬，心下再次摇头，这事又有太子的影子，否则这方飞烬不会如此尽力从速出兵，屠万僧这么大个事，一般官员都会祭出个拖字诀。
    不管如何，劝服小国师，才是解决此事的唯一方向。
    可这管平对国师的心态一无所知，又从何劝起？
    管平叹气，和声道：“国师大人，此事也有老夫的疏漏在内，老夫本应在接到消息后尽早封闭城门。
    后面涌进来的和尚……老夫也应该担起部分因果，后进的和尚以普通僧众居多，他们大多不是决策之人，诛而不教于事无益，还请国师网开一面。”
    说完后管平再次看了方飞烬一眼。
    方飞烬也是见琴知音，马上凑过来认错：“此事也有我的疏漏在内，城门司反应不及时，应对失策，才致此棘手场面，首辅大人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本官认为诛首恶即可，其余愚众以教为善。”
    “首恶？”小国师接着方飞烬的话尾，看向管平：“本师问你，不以身份论，若今日入京万人皆为断袖军，不知首辅大人当如何处置？”
    管平沉默，旧朝有邪军断袖军，化身平民空手混入京都作乱，最后火烧午门，那次乱役之后，京都挖空两座山来葬普通居民，半城的民居被烧空，那时京都也是如今日一样盛世雄城，夜不闭门。
    小国师这比喻虽是歪论，可管平却不得不对：“不一样的，和尚们心怀慈悲，并不会对民众行歹毒之事。”
    小国师淡淡道：“崇帝那十万铁甲不是崇国子民么？当时的乱世僧，借西蛮之刀杀崇军数十万，就不是杀人么？”
    又绕回来了，管平一阵无力感，小国师说的那些都是史实，如佛门这些民间正统要是乱起世来，威胁更是大，可问题是作乱的终究是那小撮人，那些毒瘤不是早挖干净了么？
    如果佛门大部分人不是向善的话，又怎可能流传百世而屹立不倒。
    “崇帝那时终归是小部分人意图乱世……，此次违约事出蹊跷，我听说已有长老进京调查，应该不日将会有结果。
    国师大人，守戒亦是为了守序，守序亦是为了平乱，此事若是乱杀一气，有违平乱之初衷啊，能否先行戒严，缓几天时间再行处置，给长老会一点时间。”管平祭出拖字诀，他写给青帝的急信早已送出，他相信青帝会飞马急送旨意回来制止小国师屠僧。
    小国师却是看出管平意图，神情淡漠：“若青帝在此，还会多开城门一日。”说完转身回观星楼。
    “什么意思？”管平皱眉。
    方飞烬把视线投在小国师的背影，在旁轻声道：“小国师的意思，约莫是嫌城里的和尚还不够多吧，多开一天城门，放进来的和尚会更多……”
    管平不露痕迹地轻吸一口气，开始怀疑自己此次来这里，对青帝来说，会不会多此一举。
    .
    北林道，依然是那忙碌的庭院。
    千石穿过层层廊亭，进入厢房。
    青帝轻捏手中超品长峰狼毫，凝神沉思。
    千石沉稳报：“管平急信，京都万僧涌入，小国师欲一力屠之，管平恐生乱象，欲求旨平乱。”
    青帝头都没抬：“越乱越好。”
    千石沉默一小会，再报：“北林道镇军，白林骑营，四洲州军皆回复无二皇子赵毅踪影，暗卫亦寻不到二皇子，雷老爷子府上并无反常，但镇军部属来往甚密，爷，镇军会不会乱？”
    青帝依然头都没抬：“越乱越好。”
    千石再次沉默，时间稍长。
    青帝终于抬头，琥珀色的澄亮眼神直视千石：“你有何想法，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