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折终有信
物归原主结新缘
不出一个月,杨元道去建康上任,随行的家眷只有王氏一人。妻子和一儿一女回京城,其余的佣人女侍一概辞退。本来,他只想一个人去赴任的,侍妾阿芳一再要求,说自己以往不懂事,给相公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姐姐回京了,佣人都走了,正好去服侍服侍,不然相公太孤单了。
杨元道不大愿意,你有孕在身,还是回京或去山阴老家休养。
王阿芳撒骄:老爷,人家没那么娇惯,就想陪陪你嘛,到肚子大行动不便时,再回去也行吗。再说,你说要打仗,还不得有几个月吗,到战事吃紧之时,你不叫我也会走。
这么一说,杨元道也没话说。经她一提醒,又挂念起黄山谷的诗卷来,找来王参军,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去建康,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先跟他走,由他与吏部交涉,在总领所安排个合适的位置。王参军年纪不大,不想老窝在一个地方,既然杨总领愿意带,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杨元道知道他媳妇在老家快生孩子了,现在去建康也没什么大事,就放了他一个月的假,回家陪媳妇。王参军很是高兴,千恩万谢地走了。
到了建康,果然没什么事,总领所就是将各路转运司军需供给的职能给强化突出起来,同时,还有个督促都统司使用好军需粮晌和如实上报军情的职能。三大都统司都还没有出征的意向,如何调配就无从谈起。当前所要做的,无非就是摸清家底,修缮相关器械而已。
几天后,阿芳的父兄都来了,给他们请了两个女佣人,一大一小。他们在这里新开了一家货栈,经销粮食、布匹等,喝酒的过程中,阿芳的哥哥有意无意地提到,如若金宋开战,必定需要大量的粮食、布匹和草料,这个他们可以供应一些。
这就是商人的精明,只要有可能,他就会想尽办法去占领市场,追求属于他的利益。杨元道说,如果需要向民间购买这些东西,可以买你们的,但是你们的东西要好,价钱还不能比别人家的高。
岳父表态,这是当然,咱不能给姑爷的脸上抹黑。
王参军回来了,这次杨元道给他安排的职差是总领所参计官。他的媳妇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如今终于如愿以偿,生了个大胖小子。在媳妇生产过程中,突发意外,若不是他在家中,还不知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杨元道待他休息一会之后,又重提那幅字。
王参计官说:既然总领大人总是放不下,我想去建安一趟,找找那位王老先生,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杨元道同意,那你就辛苦一趟。
王参计官与一名姓刘的胥吏带上陈飞,找到建安麻沙知新堂印书社,可老爷子不在,他又回到了京城郊外。没办法,只能再回京城,可是在浙东平阳县出了事。
一路上,他们三人走陆路时,都是租用马车,遇水路则乘船。从建阳北行,崎岖山路较多,车上颠簸得很,天还没黑,就到了平阳县城,王参计官决定进城找一家象样的客栈休息。一觉睡醒后吃晚饭,听说不远处有家瓦肆,专演傀儡戏。平阳是南戏的发祥地,民间有“平阳出戏子”之说。王参计官来了兴致,陈飞说他不爱看,您二位官爷去把。
第二天早上,刘胥吏带的包裹不见了,其中有总领所的凭证和盘缠,初步确定是被盗了。到县衙报案,县尉带两名衙役察看盘问一番,未发现任何线索。此时,他们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在这里等上几天,看能否破案,要么设法继续赶路。
王参计官在州县衙门行走多年,象这类小案子经常发生,破不了是正常的,侦破了只是巧合,等也是白等。要继续赶路,只能找驿馆。借用驿馆的马,吃住在驿馆,需由官府开具的凭证,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就成了问题。费了很多的口舌,平阳知县基本相信王参计官和刘胥吏的身份,可以开具二人的官方凭证,但是陈飞的费用只能自己解决。
陈飞表示,自己可以凭手艺挣点钱再走。没办法,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等。就这样,陈飞在一家酒店干了三天,挣了一两银子。才开始继续往回走。
还好,到了临安城南浙江亭旁,找到了王彦缜的家,老人也在。老人记得这个事,见还来了两名官府的人,便问陈飞:年青人,是不是来路有问题?当初,我问的时候,你还跟我急。
王参计官连忙解释:是这样的,老先生,当初,这幅字是我们大人的岳父给他妹子的,他家老人突然生病,又缺钱,就将这幅字给抵押了。如今,老人又想要这个东西,请我们大人帮找一找,看能不能花钱赎回来。
王彦缜说:先说清楚,他的字拿到我那里是卖,不是抵押,我们不是典当行,当时我知道这是个贵重东西,还给了他三个月,结果他一去不回,我就将这件东西给卖了。
老先生,这一点没有疑问,错也不在你。你想想这个东西,卖给谁了,好不好找到他?我们大人愿意出双倍的价钱给买回来。
这卖出去的东西再想买回去,不是那么容易。敢问,你家大人是哪一位?
淮西总领所总领杨元道。
杨元道?是不是做过平江知府?
大人之前就在平江府坐大堂。
要说这个杨大人可是个好官,他老父亲也是个忠臣呀。
庆元年间,丞相赵汝愚遭受言官弹劾,众多官员上书论救,都受到了斥责和贬窜,朝野上下顿时哑默悄声,福建六位太学生伏阙上书,为赵汝遇鸣冤叫屈,激怒了皇上,亏得杨老相爷仗义执言,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六位太学生说情,才让皇上改变了初衷,由五百里外编管,改为三百里内安置。这一改,就是救了六个人。其中一个叫林仲麟的,是王彦缜的小女婿,恰巧感染了风寒,若是流放千里,定然性命难保。
还有这个杨知府。王彦缜的四儿子王洪辰在平江开了家绸缎庄,与邻居周家为桩小事起了争执,两家的店员动了手。周家将王洪辰告了,可能是周家找了人,平江府司理院判定王家败诉,要求王家赔偿周家的所有损失。王洪辰觉得不公,第二天,就到平江府衙门击鼓鸣冤。正好是杨知府坐堂,召来两家人问清情况。
杨知府说:这本是一桩不大的邻里纠纷,完全不必对簿公堂,各让一步就过去了。如果再闹下去,非要分个高低上下,这个仇怨就会越结越大。你们看,就是为个店招位置的事,王家伙计指责周家伙计,周家伙计又不相让,王家伙计得理不饶人,就恶语相向,周家伙计脑羞成怒,动手打人,形成两家伙计对打的局面,结果是周家三人受伤,王家两人受伤。而两家掌柜又各不相让。两位掌柜,经商做生意最讲究什么?和,和气生财吗,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也吵了,打也打了,还不冷静,打起了官司,你们说,打官司要不要精力,影响不影响生意?你周家赢了官司,是不是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赚的钱比以前多了?你王家输了官司,觉得不公正,横下心来,拚着生意不做,也要把这口气给争回来,你们说我讲的是也不是?
周掌柜回答:知府大人说的是,开始是我们理亏,但是我们受伤的也多,我看王掌柜是外地人,不想丢这个面子。
杨知府又望着王洪辰,王说:知府的话讲到我们心里去了,我就是觉得忍不下那口气,就是关了店,也要把官司赢回来。
两位掌柜,这么小的官司赢了又怎样,输了能丢多大的人?以后你们还要不要做生意,是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杨知府还是和言相劝。
两位掌柜点点头,脸上自然了许多。
要我说呀,你们不必打这个官司,两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商量,不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吗?还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
两位掌柜笑了,知府大人,我们听你的。
好,既然如此,我宣布上次司理院的判决作废,你们二位的官司撤回,回去自己商量去吧。
王洪辰说:杨大人,我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说?
杨知府手一挥,有话就说。
大人将心比心,以理服人,都是为我们好,我王洪辰服了。今晚,我想在鸿宾楼摆一桌,专门宴请大人,请周掌柜作陪,大人能否赏光?
应该这样,你们两家摆讲和之宴,我去作陪,陪你们说说话。专门请我我可不去。
王彦缜将这些讲完,又说:既然是杨大人的事,我就说实话。那幅字放在我那里,起先我并没有放在柜上,而是花了些功夫将它装裱起来。三个月以后,才摆出来,标价五百两。为什么标这么高?一是想,到底有没有人看上这东西,二是想,没人要正好,我自己留着。
到第五个月,有个年轻人要买,跟我商量,问能不能降成三百两?我说,不成,五百两要买就买,不买拉倒。
年青人就告诉我,他是黄山谷的后人,正在收集山谷老人的各种字卷,准备出个书贴。这幅字是行书大字,在他收集的资料中极为罕见。所以非常想要,不过价钱有些高了,他暂时没有这么多。
有些疑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山谷道人的玄孙,何以证明。
有家谱,还有高祖的书法真迹,不过没有带来。
你把这些东西拿来看看,再谈价钱,还有,你不是想印成书吗?我家在建安麻沙有个知新堂书社,可以包你印。你看看这里印的书。
结果,年青人过两天就来了,还带来了家谱和其他字卷,二人商量,书在知新堂印,这幅诗卷交给黄家后人,价格三百两,算是印书的定金。如今那幅诗卷和黄山谷的其他诗卷一道,应该在建安书社,刻工们仿其字型在做字模。
刘胥吏明白了,转来转去,还是在建安。
就是在我手上,也不好原物奉还。这个务必请你们杨大人谅解。杨大人喜欢书法,我这里有颜鲁公的碑贴,送他了几本,黄山谷的碑贴印好后,我会派人送些给他。他要是喜欢真迹,我让孩子们留意,有了派人再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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