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流放妇孺远行
为抗议偷天换日
追究韩侂胄的罪行是在他死后两个月进行的,朝廷下诏,革去其所有职名、爵位,原有府邸,只准吴夫人居住外,其他侍妾一律流放。
由于吴氏夫人哥哥吴七郡王吴琚的努力,南园暂不查封,作为正室的妻子免于徒刑,其它侧室如自行改嫁也可免除。
二夫人张氏所生的女儿丽丽刚到及笄之年,出嫁后也可以免除。张氏请媒人与其婆家沟通,结果等来的却是女儿的生辰八字,也就意味着男方要求退婚。丽丽表示愿意陪着妈妈,远赴广西。
三夫人谭氏所生的儿子长卿才十二岁,本可以留在京城与母共同生活,但他坚决要与母亲一起走。吴氏和谭氏也没办法。
四夫人王氏满头花挨打受伤,根本起不了身,只能先疗养再说。
五夫人沈阿瑶无子无女,愿意自行改嫁,由娘家人领回。
六夫人马玉芳最感到凄凉,她有儿有女,前者八岁,后者则刚学会走路。只能留在京城,同行的姊妹三人中,她最孤单。
临行前,吴佳芳为众姐妹送行。“三位妹妹,两个孩子,你们要吃苦受罪了,没有办法,逃不脱躲不掉,但是不论受多大的罪,吃多大的苦,都要咬牙挺着,我和阿瑶妹妹在家等着你们回来。你们走后不久,我们也会离开南园,回到德清老家。玉芳妹妹,你放心走吧,儿子女儿是老爷的嫡亲血脉,我们姐妹一定照顾好。”
沈阿瑶曾经想收养个孩子,选来选去都没看中,马玉芳生了女儿后,她三天两头往采芳阁跑,又抱又亲。马玉芳说:阿瑶姐,既然你这么喜欢,就认孩子作女儿吧。此番流放,她本欲同行,吴夫人让她这么做的,通过这种方式留在韩家。
流放的地点是广南西路梧州。大部分是陆路,还有一些水路。出临安城西行,按规定,流放编管人员只能步行,押送差役跟在后面。穿着一新的韩青元走过来,对差役说,差官大人,这些人是我的亲戚,一向娇生惯养,哪能走那么远的路,能不能帮帮忙,咱自己出钱雇辆马车。
一个胖一点的差役上下打量一番,你是什么人呀,想做甚?
差官大人,本人就是个做生意的。来来,这是点小意思,说着便将两张交子塞到他们手里。
差役一看,一百两纹银,好大方呀。
两位差官,这都是些妇女和孩子,可怜可怜吧。到了梧州地面,每人再给二百两。求您二位发发慈悲,照顾照顾。
胖差役心想,有银子就好办,租马车行啊,免得我们跟着受累,我们只要将人按时送到就行。便开口说到:也是,这男人犯法,关女人孩子什么事呀,你要掏钱你就掏吧。
几个人分坐在两辆马车上,韩青元带四个保镖乘另一辆马车在后面跟着。
过江西,进入湖南交界地带,发生了一件意外。当时,一行人坐在马车上,缓慢而行。荒郊野外,路窄难行。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突然间,前面跳出四五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两个差役跳下车来,亮出官服,好大胆子,看清楚了,这是临安府押送的人员,识相的,快点给我滚!
一个又高又大的黑脸汉子,扛着大刀走了过来:我管你是什么府,不给钱就别想走!
胖差役见没吓着,几个人倒是气汹汹地围上来,难免有些心虚:不是,这车上都是女人和孩子,哪来的钱。
黑大个叫道,有没有钱搜搜就知道,实在不行,这些娘们给兄弟们玩玩。
放你娘的狗臭屁,要命的,哪里来哪里去。韩青元大声喝道。
两班人马一阵混战,黑大个一行很快东倒西歪。韩青元拿出十两银子,瞪着黑大个,还不快滚!
长途的颠沛流离,多日的风吹雨淋,人人都变得又黑又瘦。二夫人张氏终于支撑不住,得知已靠近英州,马玉芳向差役提出请求,希望到姐姐家为张氏治病。
刘璘受贬任英州团练使,两月前带着妻妾子女已来到此处。忽见韩家人喜出望外,连忙请郎中为张氏开药熬制。马家姊妹俩多日不见,又突然遭受变故,知心的话儿说不完。聊到二小姐的亲事时,马玉真对妹妹说起刘家老三的事。原来,马玉贞是刘璘的妾侍,因原配去世才转为继室。老大老二是原配所生,老三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名叫刘子石,今年十八岁,本来在国子监读书。两年前,跟一个知县的女儿定了亲,一个月前,这女孩暴病而亡。
马玉芳突然脑子一灵光,对马玉贞说:咱两家何不结成亲呢?
这一建议得到了刘璘的首肯,探问张氏口气时,马玉芳说,姐姐你看,咱丽丽是天姿国色,刘家老三风流倜傥,年岁又相妨,岂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张氏是看着刘子石长大的,孩子文雅厚道。虽然,刘璘现时遭贬,但是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机会。遂露出多日来难得的笑脸:妹子,刘参政与七爷生前相投,这么一来是亲上加亲,我满意。
两家大人交换孩子的生辰八字,马玉真又拿出一件金镯子作为定亲之物。刘璘说,此地到梧州已是不远,张姐姐身子还没好利索,不如你母女在我这里再住一段时间,病好了,我亲自将你们送到梧州。
张氏说:那岂不是太麻烦了?见马玉贞露出见怪之意,忙改口:好,好,就听你的,只是这事先不对孩子说,免得他们见面难为情。
到梧州没两天,谭氏夫人的弟弟在钦州任职,专门来请姐姐和外甥,去钦州看看海,散散心。
只剩下马玉芳一人,夜深人静,辗转难缠,想到自已年纪轻轻即夫死子散,自己孤身一人,飘泊在千里之外,面对一豆如星的油灯,悲从中来,禁不住痛哭失声。
第二天,韩青元见到她哭肿的双眼,劝慰道:婶子,你别着急,最多一年,我保你回到临安。就能见到明卿和小妹妹。
我伤心的不只是暂时见不到孩子,更主要是你七叔死得太惨了,幺喝五这么多年,为国为民尽心竭力,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不料到突然遭此毒手,还死无全尸,有冤无处伸,你说,让不让人伤心?
是呀,婶子你说得都对,可事情都是皇上同意的,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告诉你,七叔的尸首是完整的,我们想办法给换了。
你说什么?王爷的头没有剁下来?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听我慢慢给你说。
韩侂胄突然被害,除了妻妾子女兄弟姐妹伤心外,李仁佑、韩青元、朱裕、韩仕鹏等人也深感痛心。那是韩侂胄死后的第五天,几个人聚在李仁佑家。朱裕从多条线上得到消息,金人要求将太师的人头送到中京燕京。
一个人死了还要掘坟斫棺,砍下头胪,去送给敌人当战利品,天理何在?公道何在?人死如灯灭,怎么作弄,他都不知道,但是活着的亲朋故友呢,情何以堪?心何以忍?
李仁佑说:咱为七叔也做不了什么,仇没法报,冤无处伸,古话说,入土为安,人死了葬了,就不要去动,那是一种对死去人的敬意,既然朝廷不以献重臣之首为耻,那咱又何必循规蹈矩,做那种事事小心的顺民呢。
韩青元说,对呀,咱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七叔的尸首给换了。
换了别人的,开棺后看出来怎么办?韩仕鹏接上话头。
咱这样,找一个与王爷个头年纪差不多的死人将王爷给替换出来,即便有点不一样,谁也想不到,再说人一死,又埋在地下,哪有不变样的。
这是个大事,弄不好会有危险的,咱每一步都得计划好,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对老婆孩子都不能说。
四个人整整商量了一夜,最重要的,要找到这么一位死人。事情还不能对外人透露一点风声。四个人分头去找,一共找了十天。可以说以京城为中心,方圆二百里,凡是有人家死成年男人的,都看了。有三个符合条件的。
李仁佑在一个集镇上,看到一个插草为标的少年,一问,是那少年的大伯死了。亲自去他家看了,个头五官都有些象。主要还是家中一贫如洗,再无他人。李仁佑对那个少年说,我也是苦孩子出身,最看不得穷人受罪。我出钱将你大伯给安葬了,再给你五十两银子安家,一个月后,到京城商行来找我。你同不同意?
那个少年说,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给你磕头。
李仁佑拉住他,磕头就不必了,就是葬得远一些。
接下来,李仁佑以死者表弟的身份,出钱给死者做了口薄木棺材,请八个人抬棺,由于路程远,又将棺椁放在马车上。安葬的地方也是李仁佑选定的,四周没有人家,有些荒野。
与此同时,韩青元、韩仕鹏在老家德清祖茔旁不远,悄无声息地挖出一个坟坑。
韩侂胄死后,临安府指定韩家将他葬在吴山的一个山坳里。四个人胆子还真大,头天夜里挖出那位大伯的尸首,装在一个木盒子里,白天运至吴山附近,而后掘开韩侂胄坟墓,撬开棺椁,进行调换,连夜运走,第二天下午到达德清老宅,傍晚安葬,为了便于记忆,还专门立了块墓碑,上写道:邹井棠之墓。
也许是苍天有眼,在这个过程中,一切都按照计划设想的那样,没出任何意外。后来,临安府派人掘墓斫棺,整个过程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天哪,光听韩青元这么一说,便心惊胆战毛骨悚然,可想而知,做起来又多么难。没出意外也罢,一旦败露了,会有什么后果,想想都可怕。
马玉芳说,青元啊,你们这么做太危险了。
是呀,我们也没告诉你家任何人,大家商量好了,哪一人出错被抓了,打死也不说,什么也不承认,死就死一个,决不连累他人。
不管怎么说,我代表明卿向你们四人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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