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可可

6-34 一切都是我做的

    
    何萧的吼声像在山谷间回音一样在会议室里,带出一片寂静无声。大缯想起笔迹鉴定时何老太说的那些话。
    【大多笔画向下走,性格悲观厌世……思考容易钻牛角尖……性情应该不太稳定……有点疯疯癫癫、胆小易怒,但是行动力颇强的家伙。】
    因为自卑,故意表现出自信,但又常常突然易怒地暴起。性格有时候真的是一把双刃剑,两边刀刃都看的很清晰。
    “何先生,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大缯眯起眼,缓缓问道。
    “我他妈……”
    “何萧!你疯了!”郑嘉隆还在试图阻止他,“什么都别说!都不重要!”
    “不重要个屁!老子没有失手!老子没有放过那群杀*千刀畜*生不如的狗*屎东西!你们他*妈的都能成!老子为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要死一个人死!别搭着别人!”郑嘉隆终于愤怒之至,站起身扑向桌前,一副要爬上桌直接去掐住何萧喉咙的样子。
    “闭你麻痹的我就说怎么了!他们该死!该——死——”
    “何萧你个疯子你他妈……”
    砰!!
    猛然的撞击碎裂声突然打断了一切喧闹。
    郑嘉隆愣在原地,慢慢低头看去,一个玻璃茶杯的碎片正在他的脚下缓缓转动着最后的弧度。他抬头,和其他人的视线一起,看向窗边的田华。
    一直都屹立在窗边不动弹的田华在毫无人注意的时候已经转过了身,并且随手抄起身侧茶几上的玻璃杯,飞速扔出一道弧线后砸在了郑嘉隆耳朵旁的墙壁上,碎裂成渣。
    “吵什么…”田华的声音比大缯还平淡,但冷的让人说不上话来,“周队长,不用再挑事了。人都是我杀的,杨树同,宋政,郭玉峰,卢枋。全都是我一个人杀的。用氰化毒,也用了别的暴力手段。”田华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下淡淡地走了几步,随意拉开一张座椅,坐了下来。
    “田先生……”大缯觉得有点可笑,“你一个人杀了这么多人?”
    “杀得了。我没有父母,也没有需要照顾的子女,没有在隔壁等我的妻子,我没有负担,所以……”田华冷然地看了看何萧和郑嘉隆,“人都是我杀的。”
    大缯眼角一抽,他眼神一瞟,立刻察觉到何萧、郑嘉隆和他一样,领悟到了田华的意思!
    他根本没想过安然度过这一劫,打算用自己,保全其他有家庭的人!
    田华的视线很淡然,轻抬的视线对上大缯皱眉的眼神。所有审讯里,最怕的,是有一个根本不打算抵抗,包揽所有罪名的自杀式炸弹。
    “你在等什么,周队长?”田华的随手拿起桌上何萧的烟点起,嘴边青袅起的烟雾模糊了他面无表情的脸庞,“我已经认罪了,你们要审讯,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大缯定定地和他对视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要的是真相,不是认罪。”
    田华居然发出一声轻笑,“事情已经这样了,真相不真相,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大缯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得很清晰,“你的养父宋政有一个在养老院里八十多岁的老父亲,杨树同还有女儿和刚满五岁的孙子,郭玉峰的父母都健在,这些人需要知道自己的亲人发生了什么事。真相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对于当年的你们一样重要。”
    三人都愣住了,连最为淡漠的田华也皱了皱眉,指尖的烟燃烧着,落下一块一块的灰烬。
    “被杀的这些人,当年对你们、对你们的孩子所做的事情有多少意义,你们所做的事对他们的亲人来说,也一样有多少意义。郑先生,知道自己女儿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知道到底是谁侵犯了她,对你来说有没有意义?我可以想象如果你不知道女儿身上的真相,恐怕一辈子都睡不着觉。你们是这样,那些被你们杀掉的人的亲人,也一样。”
    郑嘉隆闭上眼,仿佛无法承受一样颓然靠在了椅背上。
    “你们,我,还有死去的,和他们的亲人,都是普通人。复仇满足了你们自己的心,但一样给别人带来了更甚的…‘意义’。”大缯再度扫视过会议室里的三人,“所以我再问一次,你们三个,是怎么联系上的?”
    大缯的话之后,面对他的是一片寂静无声,三人各自看着各自的方向,仿佛有默契般连对眼神都没有。这让大缯觉得既疑惑又有点兴奋——他打到了点子上,才让他们都集体缄默。但同样也意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比他们究竟谁杀了谁更隐秘:谁组织了他们!
    卡擦、哔——安静的会议室头顶传来一记广播喇叭开启的短噪音。
    大缯扫视一圈三人,脸上和他一样表现出或多或少的疑惑。
    细细嗦嗦的女人声音从广播里传了出来,似乎在询问音量是不是够了……是……可可!?
    “嫩芽。”
    何萧整个人在座位上跳了一下。郑嘉隆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没有逃过一直盯着他们的大缯的眼睛。
    可可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把他们都邀请到嫩芽论坛,让他们看到那些孩子被拍的****,那些网上的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玩弄孩子的身体,让他们明白……过去、从来不会过去。以前他们被大人们侵犯,现在和他们同岁的成年人依旧在性侵孩子们。没有人阻止,这件事永远都会继续下去,永无尽头。”
    于是、他们就有了共同的复仇决心。
    来自广播里的声音让几个人脸色一变再变:“论坛里这些人遭受最严厉的惩罚不过是在监狱里呆几年,当你们还经常夜夜噩梦无法忘记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已经重新回到太阳下,每天扒在擦的很干净的窗前,看着放学活蹦乱跳的孩子们,直到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开始计划抓到一个,拍下照片……”
    “别说了!”郑嘉隆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前后摇摆着身体,无言地喘息着,“求你,别说了……”
    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脑海中回想起的,是曾听到过的另一个声音。
    【永远不会结束,如果不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受到怎样的惩罚,他们永远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更不会停止侵犯更多的孩子。你们将来的孩子可能重复当年你们经历过的一切,即使你的孩子死了,比如郑欣欣,还会出现在网上,被这些人隔着电脑屏幕,抚摸、舔着她的照片自卫。】
    郑嘉隆当时就跪倒在了这句话下,那个声音描述的这一场景,和给他看到嫩芽论坛上的照片在他脑海里形成了一道道惊天海啸,让他的理智全都湮灭。复仇、让那个拍了自己女儿****并散播在论坛里买卖的男人付出最最惨烈的代价、唯独想到这些才能让他疯一样抽痛跳动的神经安静片刻。
    所以他同意了,他愿意弄脏自己的双手,告慰女儿最无辜的冤魂。
    做一个真正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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