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之可期

04阴坑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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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还未对外开放,封闭摆放的文物仍存在小小问题,张先生最近头疼的,正是其中一阴坑俑的简介。
    与其他随意作番观察就草草落笔的教授不同,张先生每落笔一样器物,必定翻阅古籍找到它的详细资料才下手。这尊阴坑俑,无论据成色、笔法还是化学检验,都不来自墓主所处年代,张先生翻遍有关资料也找不到这尊俑的由来信息,博物馆展出期就要临近,张先生凭墓主人身份详细检索了古籍,也只查到一句“迷精俑”这似乎有关的三个字。张先生十分头疼,刚写下数笔,脑海却仿佛有声音回响,不,不是这样,便只好一次次重新斟酌。
    张天天站在玻璃门外,踮起脚想看看阴坑俑。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俑的背部,线条流畅优美得不像雕塑,刻画出的女子襟裙仿佛可以随风飘动,丝绸般柔顺的黑发倾泻而下,张天天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阴坑俑,逼真得像能从俑里走出来似的……
    正看得出神,沈嘉之突然伸手挡住张天天的视线,“别看了,我怕被你爹炒鱿鱼!”
    这些文物动辄上千万的价值,在博物馆里宝贵保管着,张天天能站在这玻璃门前观察阴坑俑已是托了张教授的福,沈嘉之可不敢在这儿呆久了,再者,她隐隐觉得,这俑,有些问题。
    张天天瘪了瘪嘴,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怎么还不展出嘛,明明保存得那么好,老爹还为它头疼…”
    沈嘉之拉过张天天的书包便抬脚朝外走去,“那就是故事没对呗。”
    张天天挣扎间恍惚看到阴坑俑的身影动了动,眨巴眨巴眼睛却一切如常,只好认命般被沈嘉之拉走了。
    再回展厅时已人满为患,成批的游客听着导游的介绍走马观花,或许连刚刚走过的是汉朝展厅还是唐朝展厅都不知。
    张天天对此颇为不屑,再加上刚刚沈嘉之强行把她拉走,便气冲冲地朝织物文化区走,沈嘉之不禁失笑,果然是个小孩子啊,只好认真跟着小鬼头,却还是被拥挤人群挡在了后面。
    终于挤出人群却早已没了张天天的小身影,张天天对博物馆十分熟悉,甚至有些工作人员也认识她,沈嘉之倒不担心她,便百无聊赖地东瞅瞅西看看。
    正欣赏古画时,透过玻璃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走过来,沈嘉之转身朝张先生挥了挥手算是打声招呼,张先生却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脚步匆忙地像是在追赶什么。
    眼看着张先生朝着人渐渐少的区域走,沈嘉之颇不放心便追了上去,只见张先生身影一闪,没入了博物馆放映厅,沈嘉之加快脚步,推开门,只见不大的放映厅里灯光暗沉,只有张先生一人端端地坐在中间,沈嘉之刚想唤他,他却朝她噤声,示意她坐下,沈嘉之便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张先生旁边。屏幕渐渐亮起,故事在闪烁中铺陈开来…
    阳春三月,正是踏青好时节,云三小姐被勒令遵从《女德》,不得像男儿般抛头露面,只好在自家花园里放纸鸢以解乏。奈何技艺不佳,这纸鸢挂在了树上连男仆也取不下来。
    云三小姐正着急跺脚,却有一黑衣少年身手敏捷,轻松攀上了大树取下挂在枝桠的纸鸢,还顺手折了朵树上的红花递给云三小姐。
    云三小姐愣住了,这花艳得十分俗气,被少年拿在手中却甚是养眼,云三小姐觉得自己约莫脸红了
    自那时起,云三小姐知道了府上有个叫锦城的侍卫身手敏捷还生得好看。也是自那时起,云三小姐的纸鸢、手绢,甚至绣鞋,常会“不小心”挂在树梢,她舍不得扔高了,怕锦城摔着。锦城每次顺手摘给她的花,她都小心保管在闺房,云三小姐觉得自己约莫是欢喜锦城罢,于是接过花朵时小脸更红三分。
    锦城空时常给云三小姐讲些民间牛鬼蛇神的小故事,或给云三小姐带些街上的小吃食,心情好时甚至会变些奇奇怪怪的小戏法,云三小姐觉得约莫锦城也是欢喜她的罢。
    可是好景不长,云夫人赏花时发现枝头错错乱乱却不见花,对下人一番盘问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便告诉了云将军。
    将军向来是宠惯了三小姐的,便愤怒得要打死锦城,在三小姐的苦苦哀求下才勉强同意将锦城流放到最偏远的驻地去自生自灭。
    云三小姐便匆匆与锦城道了别,这一别便是十年。
    云三小姐再没得到锦城的一丝消息,大闹一场后便自梳不嫁,誓死等着锦城回来接她。
    十年间,北边敌戎南下进攻势如破竹,云将军屡屡败绩,国土一寸寸被敌人蚕食。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朝廷上的人享受了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哪里肯上阵血拼,只好一次次退让,一次拿珠宝换取敌人的缓攻。云将军的奏报却被拦在半路,军需亏欠只好拿出自己身家来补给前线,曾经显赫的云将府也缓缓衰败了。
    一筹莫展之时,皇帝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率亲兵离城,于凤翔关任命一阴将军。
    此前无人听过这阴将军名号,只知其作战英勇如有神助,能以五千精兵胜五万北戎大军。而他受命以来,北戎连退三百里,甚至有撤兵回北之势。
    皇帝大喜,奖军营宝马良驹,利兵黄金源源不断运往前线,国泰民安又是二十年。
    北戎似一匹饿狼紧紧关注着摇摇欲坠的中原,暗中积蓄着力量,只待一日狠狠咬住中原的脖颈不再松口。当他们再度南下之时,势不可挡地攻向边城之时,阴将军却已垂垂老矣。
    安府被火烧时,唯有云三小姐活了下来,一路她被送到军营才明白,原来阴将军竟是她的锦城,锦城果然来接她了。
    看着眼前一到夜深便疼痛噬骨的男人,云三小姐才明白,原来没有什么牛鬼蛇神的话本子,那都是锦城年少时的经历;原来也没有什么神通广大的阴将军,行军打仗向来只有对等肉搏才有能胜利,那都是他拿命借来的阴兵!这二十年的国泰民安,都是他阴锦城拿命换来的!
    可是谁会记得他呢,皇帝从没赐过他府邸,史官也不会记载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将军,唯有这黄沙白骨,阴风荒草,记得他阴将军的数十载荣耀。
    轻轻拂过锦城的睡颜,他已不是当初的少年,她也再不是云三小姐。
    云乐纵身一跃,殉了阴锦城最后的法阵,国家早已崩溃瓦解,这一战胜了下一战也会亡,再没有下一个阴锦城愿意站出来守护疆土。那不如以她后半寿命,全了他在边城战名。
    这一战,腥风血雨,阴魂怒号,怨气冲天,北戎大败。
    边城里人人称赞阴将军神勇,却再也无人见过阴将军及其众下。有人说他战死沙场,有人说他隐于山林。
    鬓已微霜的锦城将骨灰和着黄沙灌入俑中,这是他顶用心刻出来的精俑,一转一挑都是初见时云乐的模样,栩栩如生。
    百年里,精俑流传世间,所见者皆称赞这俑之逼真精美,却无处可寻其源。
    屏幕亮起,沈嘉之眼里已布满泪水,转头才发现,旁边根本就不是什么张先生,精俑所绘的女子正端端坐在座椅上,直勾勾盯着沈嘉之,本来柔顺的长发却突然似蛇蝎般朝沈嘉之缠绕而来,一丝丝涌入鼻腔,一丝丝裹紧她似要将她撕碎。沈嘉之只觉得胸里闷得难受,手极力想扯出头发,却被缠得更紧,她仿佛能听到头发在她胸腔蔓延,勒紧心脏的惶恐绝望…
    霍欤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女鬼头发迅速朝霍欤伸去,却像被剪短了触手尖叫着愈发疯狂的进攻,霍欤眼底一阵冷彻,手心两团红蓝业火沿着发丝将女鬼燃烧殆尽,空气中顿时弥漫一阵恶臭,沈嘉之大口吸进空气,身子因为恐惧微微颤抖。
    霍欤上前将沈嘉之圈在怀里,缓缓安抚。“阴锦城死时便将真正的精俑打碎了,听说了阴将军故事的无良术士找到他当年的法阵才练出了这个把自己当成了云乐的怪物,靠吸食人的哀伤为生…”
    沈嘉之听了解释却未见好转,仍在低低啜泣,霍欤颇为无奈,“别哭啦,她又不能害死你…”
    沈嘉之闻声更是气极,“那你尝尝头发塞进五脏六腑的感觉么?嗯?别躲啊!”说罢便要将头发朝霍欤脸上抹…
    这厢张天天享受完了视觉盛宴气消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沈嘉之,拿起手机看到沈嘉之发的“已通知张教授下班带你回家”,小脸又气得通红。沈嘉之明明知道她爹不喜欢她去博物馆的!又要被啰嗦鬼批评了,这是赤裸裸的报复!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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