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孤鸣

    
    夏夜里的风总是那么凉爽，令人不觉感到心静，但在这残月笼罩之下却是显得十分孤寂。黑色里光芒暗淡，叶子随风飘起，竹林间透过的月光也显得如此单调。
    虽然夏日里的青翠带来的是对生命的向往，但它在这黑夜里离姬若曦太远。远到就像枯黄的叶子之上一道道幽长痕迹，是命运的抉择亦或是自己的内心所放不下的执念！
    眼神涣散的姬若曦看着星空之下的残月，许久没有移动身体，披散的头发随风乱舞着，和着浑身逐渐消退的坚硬黑毛，倒是像被剃光毛发，一脸呆滞的长毛犬。蓦地，他从草地里缓缓撑起袒露在外的身子，双膝跪下，叠起双手，对着眼前依旧负手而立的老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大恩，我姬若曦此生没齿难忘！”言罢，已经逐渐恢复原来人身的姬若曦，面色庄重的又磕了数个响头，而这次，老人并没有闪身避过，只是于平静之中承了这一礼，“只不过我不明白，前辈既然愿意为我解去身体的隐患，但为何要这样······”姬若曦神情有些吞吞吐吐，“麻烦”一词被姬若曦生生咽下。
    “这样麻烦，对吗。”老人倒是不显得在意，从院内草地上扶起藤椅，缓缓躺了上去，“你既然想要去苍云求道修仙，我这守山人自然要好好考察你一番，没有人能够在濒临死亡的一瞬间还能隐藏心中的秘密。”
    闻言，姬若曦蓦然抬头，神色有些不可置信，虽然试图竭力抑止心脏的狂跳，但却收效甚微！面色潮红，眼睛睁大放光，说话也因太过激动而变得有些不利索，“···前辈······你···你真得不再阻止我？！”
    抚着灰白胡须，轻笑一声，添了一份老人的慈祥，“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耗费如此时间和精力为你种下‘阴阳印’。”
    “‘阴阳印’？那是什么？！”一声惊疑，姬若曦声音不禁有些拔高，从地面径直站直身子，借着屋内跳动的烛火而查看自己的身体，只见心脏部位，临近胸口巨大伤疤之处，一道若隐若现的阴阳鱼在缓缓流转，“这就是‘阴阳印’吗。”
    “没错。”老人肯定了姬若曦的猜测，从藤椅上坐直身子，持蒲扇不断摇风的右手也逐渐停下，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此‘阴阳印’本是封绝功体的阵法，我将它改了改，配合你体内的‘封魔’星图，将你全身七百二十多个穴位，以及浑身骨骼，乃至脊椎，皆以道印完全封锁内外之间的联系，而且，随着将来你的修为渐深，道印便刻得越里，所以此生，除非意外，你都不再有可能激发你的血脉了。”
    听得老者如此说，姬若曦心中一直压下的大石终于尘埃落定，虽然有些遗憾，所能动用的力量也缺失了一块，但终究拨开了云雾见了天日，守得云开见了月明。
    长舒一口气，以往的压抑和担忧，此时尽皆如烟消散，姬若曦的嘴角不由勾勒出开心的笑容。“太好了！这样，我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姬小子，老夫与你相处接近三个多月，你的心性以及本质我倒也看出了几分，质朴良善，但性格却有些优柔寡断，说好听点，是坚韧有耐心，难听点，就是不能当断即断！”老人语重心长的说，像极了爷爷对自己孙子的耐心教导，“你要学会改变这一点。”
    “我知道了。”姬若曦耐心听从老人教导，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神情也显得比之前更为恭敬，“我会尝试去改变自己。”
    夜里更深，新月也愈发明亮，凉风渐将停下，只见本来坐在藤椅之上的老人，缓缓站起。
    “跟我来。”说着，便在前领着姬若曦进了屋内，岸台前，让他跪在一个巨大的“道”字下，“我许你拜入苍云，但你仍需要答应我三件事。”
    闻声，姬若曦抬头，凝视着老人，并没有搭话，静静等待老者接下来的话。
    “第一，此生不可以任何方式背叛苍云。”说着，老人转身，面色严肃，重归混沌的双眼却依如利芒一般紧紧盯着姬若曦双瞳。
    “我若拜入苍云门下，定当以苍云为先，尊师重道，抱诚守真，绝不会背叛苍云一丝一毫！”跪着的身子不禁更挺直了些，迎着老人炯炯有神的目光，姬若曦说话的语气乃至神情，都极为果断和坚决，没有丝毫迟疑。
    “第二，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过去，以普通凡人之身，普通凡人之心，入苍云。”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之中显露无穷庄严！
    “我本姓‘李’，后来改姓‘姬’，我早已是个有名而无姓之人，我可以忘记这延续下来的血，可以忘记家族的传承，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缠绕我身上的血仇和枷锁！不过，我答应前辈，我会以凡人之身入苍云仙门，以凡人之心寻找仇恨的根源！”姬若曦皱着眉头稍作沉思，凭着本心，姬若曦坦明心声，给出自己正确的答案。
    “不愿放弃仇恨吗。”老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有感姬若曦的戾气太甚，但终究没有逼他放下，“罢了，既然这是你一生的执念，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但，你最近使的那套家传剑法，入了苍云之后，便不要再修炼，也不要再当他人面使出。”
    闻言，姬若曦莫名一怔，他不太明白老人为何要这样说，难道门户之见在老人眼中会是这般重要，连一点沙子都不能掺杂？不过，姬若曦还是打算答应下来，比之入户苍云，一套不知何时才能学会的顶尖剑法并不显得多么重要。
    就在姬若曦打算将之应承下来之时，忽听老人解释道，“你既然选择摒弃魔性，转而修道求仙，那套剑法便不再适合你，要知道井中取水当需木桶，而非竹篮，那套剑法虽然很不错，但也只有配合魔息方才能够发挥最大威力。再者，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只要稍稍有些见识的，都认得你的剑法究竟出自何处，若是不想被他人误会成魔族奸细，便从根底上将之舍弃！”
    “我明白了。”姬若曦点了点头，应声回答。
    “第三，我希望你能够坚守己道，勿忘初心，明天地以为法，悟红尘而为人道，独立不改，周行不殆！”说道此处，老人语调顿然拔高，语气也颇为庄重，面容严肃，这不仅仅是为姬若曦明心见性，更是教导他何者为人，何者为天地，何者为仙！
    深受震撼的姬若曦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重重的对着眼前的“道”字磕了一个响头，以明决心，只为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