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孤鸣

    
    吹起的风，逐渐入狂，卷起漫天残叶，也惊得寂静山林猎猎作响，令这黑夜里再也不能平静。
    星空下，月如钩，老人满头白发随风荡开，在其身后似水流波浪般一起一伏。
    只见那老来渐变浑浊的双眼，逐渐散发出令这天地慑服的冷光，然而，老人却越显得平凡，气势收敛，身形也越显得消瘦。除了那双眼睛，他之一切都已返璞归真！
    身上以及灵魂的压迫正逐渐消失，令姬若曦原本被限制住的速度顿然提升三成有余，虽不太明白老人这样做的原因，也许是他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亦或者，只是单纯想要看看姬若曦所拥有的力量，但姬若曦绝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即使是一丝一毫，也说不定可以左右战局！
    老人负手而立，身形有些佝偻，加上衣着破旧，俨如望远的沧桑朽木。其脚下的藤椅被他踢往一旁，而后，仿佛木桩一般等着姬若曦行剑刺来。
    三个多月的时间，除了第一个月姬若曦用来养伤，余下的两个月，姬若曦都在不断精研“藏焉若锋”和“澜峦千叠”两式剑法，虽然皆没有将之细节完善，但“太虚”剑诀第一式十三种变化之意，姬若曦已经将之熟稔于心。现在，即使还做不到铅华洗尽的地步，但一些废招和不必要的动作，姬若曦已经将之尽数丢弃！
    至于“澜峦千叠”一式，姬若曦进步却并不大，体内灵力聚叠爆发的时候，姬若曦根本控制不了这股突增的能量，甚至连日常活动都深受影响。
    姬若曦本以为这一剑式，只要断绝气息运转的特殊路径，便可抑止流动灵力的循环激发，但后来仔细感受身体，方才发现，这条特殊的能量运行路径仿佛是敞开的大门，体内现有的灵元，总是在不经意中通过这条路径而完成循环，令姬若曦数次因为能量的暴动而伤到自己肉身，同样，也会在控制不住中对周围环境造成破坏。
    两个月来，姬若曦做过许多训练：控制掌心的水珠，或使灵元顺着叶脉而将之贯穿等等诸如此般的方法，用来提高自己对灵元的掌控力度，但收效却甚微。
    不过此刻，在这搏命之时，无法确定老人究竟会使出几分实力的姬若曦，打算强行使用这还未曾掌握完全的剑式，只为速度更快，出剑更猛，甚至不顾肉体会因之而出现损伤！
    如电光刺来的木剑，散着幽幽寒光，却第一次承受住了焦躁涌入的狂暴灵元，和着那缠绕剑刃的不灭黒焰，直刺向老人肚挤丹田之处。
    “速度虽快，却不知变通。”老人向右侧开身体，以寸步之差避开刺来的利剑。眉头微皱，神情略显着严肃，“这木剑之所以未断，恐怕，也正是因这取巧的方法，方才能够承受你如此狂躁涌入的力量吧。”
    提起左脚，在姬若曦强行止步，吞身回剑的那刻，踢中他的腰部，将他逼开，却并未用多大气力，“如果你还打算用这种取巧的方法，你，是没有任何希望的，连逼我用手的机会都不会有。”老人缓缓摇头，一脸遗憾可惜之色，“动作不仅僵硬而且死板，行剑之时，散着太多野性，你究竟是人在使剑，还是说，你已经完全沦为没有理智的野兽了？”
    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姬若曦察觉到老人并未动用真本领，心中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也逐渐压制住自己沸腾不已的气息。身后，未曾经过锻炼，却逐渐让姬若曦熟悉的尾巴，此刻正缠在腰间。姬若曦努力又挺直了些有些佝偻的脊柱，但过长的手臂和粗短的双腿，仍是令姬若曦感到陌生和不习惯，也是因此，使出的剑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完美，有的时候，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尤其在这与老人交锋的时刻，更显得别扭，这让姬若曦顿时无比想念自己还身为人身的时候。
    待脸上被气血蒸出的红晕逐渐消退，姬若曦缓步走到老人身前，抬起头，神色凝重，凝视着眼前这沧桑老人，忽而出剑直刺，速度并非极快，但却让老人有种难以闪躲的感觉。
    “剑出七分，而余力有三成，其势浑圆，仿佛没有任何棱角，可诸般变化却皆隐藏于这一招直刺当中，令人不知是攻还是守，若是攻，将出几分力，守，又将如何？”暗暗沉思，老人眼中越来越亮，嘴角也亦不由勾勒出笑容，“这一招虽是简单，但其中对力量的把握，出剑的时机皆掌控的很完美。”
    “这小子在我指出他剑中的缺陷之后，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一剑式完善到这种地步，对剑的敏感度，比之我当年也亦差不了多少，就算与如今的苍云相比，小辈之中，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与之媲美。不过······”面对姬若曦迄今为止最为完美的一剑，老人依旧不慌不忙，从容的避开，左右挪移，缓步后退，不是落点在姬若曦出剑变化的盲点，便是远在姬若曦出剑的范围之外，“不过，他体内的古魔之血实在太过浓郁，若真许他入苍云仙门，习得我苍云道诀，这古老的血脉，反而会不断抑止他的肉体对天地灵元之气吸收······”
    眼见这一剑，连着后续的种种变化都被老人轻易避开，姬若曦神色不禁有些难看，但他却不能就这样放弃，握剑的手紧握剑柄，汗水从手指缝间滴落身下，溅在被踩扁的野草上，和着青绿的汁液，诉说着姬若曦的无力。
    “差距实在太大了。”内心逐渐变得焦躁不安，塌鼻的黑脸也愁得像苦瓜，“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做？”即使姬若曦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实力的鸿沟令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希望！
    压下一切负面情绪，不管是生是死，也不管结果如何，姬若曦只想现在拿稳自己手中的木剑，因为，事到如今，即使姬若曦心有不甘，也只有手中的木剑能够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
    看着姬若曦信心受挫，现在更是黔驴技穷的老人，轻笑道：“现在可看清了你我之间的差距？认输吧，你不可能逃出我的五指山！再说，和我一起待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不好，畅游山水，远离红尘，做一世逍遥散人，岂不快哉！”
    “你肯教我怎么变强吗？”缓缓垂下目光，任由狂风吹散被发带束着的黑色头发，令老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不会教你，你身负古魔的血，而我与魔从来就是势不两立，不可能教你变强的方法。”老人摇头，却罕见的，第一次在姬若曦面前露出惋惜的神色。
    “既然如此······”姬若曦缓缓抬起头，却是如此执着和坚定，“···我绝不会放弃！”言罢，手中的木剑，再次被姬若曦举起，而这次，在姬若曦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迷茫！
    “冥顽不灵！”发指眦裂，柳眉倒竖，只闻一声怒喝，顿使脚下地面混着杂草寸寸龟裂，惊得黑夜憩鸟扑棱棱飞往远处，“既然你想死，老夫便送你一程！”
    渊如深海的杀气阵阵涌动，仿若实质，直逼得姬若曦口鼻溢血，神识受创，在倒下的眼神余光之中，只见一道利芒直向姬若曦心脏印下！
    手中紧握的木剑，早已在那浩瀚的气势下尽数崩裂，看着云天之上的星空，一时宁静中，姬若曦缓步迈向重重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