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叛军被打回去以后,城外的明军继续筑堤。
杜文林提醒叶梦熊,叛军不可能就此收手而坐以待毙,应该做好防御其再次反扑的准备。
叶梦熊深以为然,令李如松与麻贵的围城部队昼夜警备,小心偷袭。
是夜,月黑风高,漫天黄沙飞扬,把宁夏城笼罩在一片孤寂之中。
突然,北门大开,无数骑兵冲了出来。
北门负责围困的将领是麻贵的副总兵苗一堂。
听人来报,敌人午夜来袭,立马从床上跳起来,集合队伍准备抗敌。
前几天敌人曾经来袭过,还不是被打得丢盔卸甲?所以他对今夜敌人的偷袭不以为意。
苗一堂部下训练有素,队伍集合的速度非常快,在叛军前锋临近军营之前,已经出营列好战斗队形。
尘土飞扬,万马奔腾,无数骑兵呼喊着冲了过来。
明军无数的箭矢射出,如空中飞蝗,冲锋的骑兵不断有人中箭落马,可是仍然前赴后继,转眼就冲到了阵前。
对付骑兵的最强阵形“盾牌阵”早已摆开,无数盾牌组成了一个坚固的壁垒。
冲到近前的骑兵被盾牌挡在了外边,盾牌后无数的钩镰枪伸出勾折马腿。
镇前瞬间倒下无数断腿之马,到处是战马的哀鸣声与嘶叫声,使人不寒而栗。
前面的战马不断倒下,后面冲锋的士兵也不断被飞来的箭矢射中落马,此情此景,让明军士兵信心大增,看得苗一堂摸着颌下微须哈哈大笑。
如果不出意外,今夜叛军的偷袭又是一场自取其辱的闹剧。
突然,叛军临近镇前的马上飞起几个黑色的人影,他们用手中的短刀拨开刺来的武器,脚点盾牌,如鹰隼般向阵中飞来,瞬间就落到了阵中。
落地以后,他们并不恋战,而是如几股窜动的黑烟,与阵中急速游走,阻击的士兵要么被一刀封喉,要么被从头上越过,根本拦截不住。
他们专门寻找领头的将官,无论千户、百户还是总旗,只要被他们发现,几乎没用逃脱的可能,皆遭毒手。
片刻间,就有十多个军官被杀。
吓得好多军官纷纷逃避追杀,一时间明军阵中大乱。
在阵中骑马督战的苗一堂已经看清杀进阵来的是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看身形似乎还是个女人。
他们所向披靡,如狼入羊群,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闪避,唯恐自己做了刀下之鬼。
苗一堂怒不可遏,挥刀砍翻两名逃窜的军官,催动战马迎了上去。
身后的卫兵只有紧跟而上,纷纷出马跃到前面,向那五个黑衣人攻去。
可惜,他们只不过是螳臂挡车,被飞身而来的黑衣人瞬间刺于马下。
一个黑衣人腾身而起,直扑苗一堂。
身前两名卫兵急忙伸出长枪拦截,黑衣人抓住一只枪尖用力一撑,借力再次腾空而起,半空中持刀直奔苗一堂而来。
苗一堂能混到副总兵,也是全凭一身武艺和作战勇敢而一步步升上去的。
见黑衣人如饿鹰扑食般击下,急忙把手中长刀对着黑衣人横劈过去。
苗一堂师出少林,熟练少林派的“破戒刀法”,此时用的这一招正是破戒刀法中的“横扫千军”,的确是风雷隐隐,快速绝伦。
自己也算不清究竟有多少强悍的敌人惨死在这招之下,今夜再次使出,对付的又是一个悬于空中没有依托之人,自信对手绝对躲不过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可惜,他低估了对手的能力。
长刀挥出之际,黑衣人却于半空扭身再次腾起,堪堪避过刀锋。
苗一堂暗道不好,这一刀用尽了全力,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人能于半空中改变方向。
刀势用尽,想再次回刀护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觉脖子一凉,然后就没有了感觉。
一颗怒睁双目的头颅从苗一堂的颈部飞起,被黑衣人凌空抓住,喷洒的血雾弥漫了半空。
黑衣人落到苗一堂的马背上,仰头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同时举起苗一堂的头颅。
战场瞬间静了下来,大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勇武善战的苗总兵就这样被敌人斩去了头颅,谁还有继续战斗的勇气?
突然,战场像是开了锅一般,明军开始四散逃离,将近两万人相互拥挤,相互践踏,喊叫声,马鸣声不绝于耳。
叛军乘乱发起猛烈攻击,摧枯拉朽,没用半个时辰,就取得绝对胜利。
麻贵的北门守军彻底覆灭。
城中冲出更多的士兵,涌上前去,把明军辛苦修筑多日的堤坝完全捣毁。
天还没亮,他们就陆续撤回了城中。
从开始出兵到收兵回城前后不到两个时辰。
麻贵领兵赶到北门之时,只见到遍地的尸体、到处乱窜的战马和被损毁的堤坝。
士兵把苗一堂的头颅拎到了麻贵的面前,其差点栽倒于地。
摇晃着身子,眼泪围着眼圈打转。
苗一堂从一名世袭百户干起,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一直升到副总兵,没想到今夜竟遭此横祸。
擦干眼泪,拔出腰刀:
“连夜攻打宁夏城,替死去的将士报仇!”
身后的副将上前道:
“总兵大人,攻城非小事,是否上报总督大人?”
麻贵红着眼睛:
“违抗军令者就地正法!”
于是,几万明军连夜对北门发起了攻击。
城内的守军挟胜利之势,对攻城的明军进行猛烈的还击。
炮火闪烁,飞箭如蝗,攻城的士兵一片片倒下,泥沙中浸满了士兵的鲜血。
天才刚亮,就有人把宁夏城的战况报到了定边城。
叶梦熊听闻,赶紧带人奔赴战场。
日上三杆,叶梦熊一行才赶到宁夏城北门。
前方的麻贵立在耀眼的烈日下还在指挥士兵拼命攻城。
叶梦熊命人传达命令,停止攻城,着令麻贵马上来见他。
麻贵灰尘满面,须发皆乱,急匆匆赶到叶梦熊面前。
叶梦熊冷冷盯着他,半晌不语。
麻贵回首看看战场上遍地明军将士的尸首,眼睛发红,却没敢开口说话。
“尔作为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总兵官,却不能明视战场敌我双方实情。不但属于防范,而且盲目发起战事,致使无数将士白白丧生,对得起你这总兵官之名吗?”
麻贵噗通一声跪下,也不为自己辩解。
他知道再多的理由也抵不过城下遍地将士的尸体。
叶梦熊面色冷峻,抬首看着宁夏城久久不语。
旁边的梅国桢等各级陪同官员也不知如何插言,一片沉默。
良久,叶梦熊回首对其身后的副官道:
“把筑堤的士兵抽调一半去东门防守。其他士兵今天继续筑堤。”
转过头来,对仍然跪着的麻贵道:
“麻总兵,你收集全部手下,专守北门。如果再发生今夜类似的事情,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麻贵爬起身来,去收集部队。
叶梦熊转身看着卫兵手捧匣子里的苗一堂头颅,眼睛有些湿润,对身后的随从安排道:
“派人把苗总兵的尸首安全送回老家隆重安葬,把其战死的消息上报朝廷,为其家属讨些抚恤。”
然后转身率领众人赶回定边。
临时总督府中,叶梦熊召开前线各部将领会议。
“今夜叛军突袭得逞,往后同样的方式还会继续使用。我们必须制定出一个反制的方案来。”叶梦熊对众人道。
“堤坝干脆别筑了,集中二十万军队昼夜不停轮流攻击,我就不信宁夏城是铁打的?”李如松吼道。
“我的看法也是如此。”麻贵跟言道。
叶梦熊冷眼看向他,其赶紧闭嘴。毕竟刚刚吃了败仗,没有底气。
“堤坝必须继续修筑,那毕竟是皇上亲自关注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保证安全施工?”梅国桢道。
昨夜叛军的反击模式,让大家都心有余悸,谁也没有把握能杜绝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一时间,大厅内陷入尴尬的静默之中。
叶梦熊看着一筹莫展的诸位将领,长叹一声:
“唉!”
麻贵突然道:
“怎么没见杜大人参加会议?”
以杜文林的级别,还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高级军事会议,麻贵不知是不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
别看其性格粗暴,但是却不是一个小肚鸡肠之人,对于杜文林的才干他是从心底佩服。
眼看今天的会议开进了死胡同,所以他就想起了杜文林。
说不定这个睿智的年轻人会有其独特的想法。
叶梦熊命令门口的士兵:
“去把杜大人喊来参加会议。”
不一会,杜文林走进大厅。
叶梦熊面色稍显尴尬,满堂久经沙场的将领,却得请一个弱冠文生来出谋划策。
关键是,他本没有参加会议的资格。
叶梦熊又把刚才的问题向杜文林重复了一遍,然后道:
“杜大人有何良策能对付叛军如昨夜之偷袭?”
杜文林没想到大家正在讨论这个问题,一时间也陷入了沉思。
众人都眼巴巴盯着他,静等其开口。
片刻,杜文林踌躇道:
“昨夜叛军是先集中精锐冲锋,再以武功极高之人为尖兵突入我军队列之中对指挥将领实施斩首,造成士兵群龙无首之势,然后趁乱展开更大规模的冲锋,一举击垮我方防线。”
众人皆明白昨夜敌人的战术,现在所需的是如何破解这种战术,所以无人插言,静等下文。
杜文林扫视众人一眼,接着道:
“我刚才简单思考了一下,有了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叶梦熊忍不住道:
“你就直说你的想法好了。”
杜文林点点头,继续道:
“若想打破敌人的这种战术,必须以彼之道,还施其身。我们也得组织起一队武功超群者,专门对抗他们的斩首行动。等战斗打响以后,于阵前拦击企图强行突入我军队伍的敌方高手。”
在坐诸位皆知道昨夜敌方高手的战斗力,自己这边又有几人能有对抗他们的能力?
叶梦熊开口问道:
“大家对杜大人的见解有何不同见解?”
众人皆摇头。
“杜大人,本官再咨询一个问题。我们即使能组织起一队武功高强之士,可是城有四门,又不知敌人会出哪一门突袭,届时如何进行有效支援?”叶梦熊又问道。
“如果想四门皆有一队这样的奇兵,暂时组织不起那么多人。唯一的办法是把这一队人驻扎在最靠近前方的军营之中,不管哪个方向出现敌军偷袭,那一门之守军务必拼死抵抗住敌人的第一波冲击,等待小队奇兵的到来。为了能把消息以最快速度传递给奇兵小队,夜间还需增加流动斥候。”
李如松带头鼓掌道:
“好,我李如松首先赞成杜大人的提议!”
众人皆言,杜文林的计划可行。
“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那就按照杜大人的计划开始实施。李总兵、麻总兵,你们回去继续加强防务。组织奇兵小队之事就辛苦杜大人了,三军将士,你可以任意挑选,尽快把小队成立起来。”叶梦熊安排道。
诸位将领及杜文林皆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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