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当周玉泉看完这几段改编后的版本时依然是吃惊的跳起来,拉着钱鼎章的手说他是小辈英雄,又说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其中的不少改编的思路和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最后更是开心的要留钱鼎章吃饭,席间特地让吴妈去打了半斤花雕来。
因为他的《玉蜻蜓》说道出神入化的地步,观众给他起个绰号叫“翡翠蜻蜓”,两杯黄汤下肚,周玉泉拿筷子敲着碗边,借着酒意表示“翡翠蜻蜓”这个称号早晚是钱鼎章的,他这个太先生要传隔代,跳过露醉仙。
气的露醉仙找师娘评理,结果是周玉泉被夺了酒杯子只能老实的往嘴里扒饭。边扒嘴里边嘀咕“阴间秀才有啥用,碰到阳间老虎照样吃瘪,说了一辈子玉蜻蜓照报应哉”(玉蜻蜓中的金大娘娘绰号雌老虎,由此引出各种噱头)
“啊,倷个氽江浮尸嚼蛆嚼啥啊,今朝夜里困客堂间起。”
。。。。。。。。。
钱鼎章脸上笑嘻嘻,心里说这不是废话么,这玩意的核心底稿就是10年后的您老所作啊,当然对您路子了。
何若曦好像也开始有点不对劲儿,有事没事就抱着琵琶猛练,除了一起研究书外,就是从早弹到晚,心痛的冯嫂买了一堆鸡爪子猪蹄,说是要给她补补,大量胶原蛋白下毒的结果就是小娘鱼面孔是更加的细腻红润,让钱鼎章暗地里吞了不少口水。
而钱鼎章看看左右没人也打着关心她手指关节的借口,好好亲近了一番,随后又表示,一直坐着弹琵琶会让腰部脊椎骨承受过大压力,不顾小娘鱼红着面孔小粉拳乱砸又强行表示了一番关心之意。
和阴历十二月的那次为期十天的大会书相比,春天旨在庆贺三皇老爷寿辰的这场被称为小会书,一则持续的时间段,前后才三天,二来这个时节不少响档都有了新一年的演出合约,来的人也自然少一些。但说盛会不为过。
三月二十九到三月三十一是会书正日子,今天已经是三月二十了。一早露醉仙问道“钱先生,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钱逊之扬了扬手中一叠信件道“快了,我昨晚和鼎章一起写了几分稿子投到小报上去,让他们把事情先炒热起来,就说弹词女王决意御驾光裕社参加会书。”
虽然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但露醉仙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个会不会太夸张了?”
“申城和苏州都是小市民城市,就喜欢这种,要不是顾忌你接受不了,我还可以写的更天花乱坠。”
“那要不要把你们父子二人也写进去呢?”露醉仙笑道“弹词新英雄,出手毙刺客,这几天都传遍了同道了。”原本以为自己这句过去钱逊之总得窘迫一番。
不料钱逊之拱拱手“告辞了,不过露先生啊,我们父子隐姓埋名也是为你们好。。。”说完扬长而去。
“为我们好,为我们好?”露醉仙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将这话在口中反复咀嚼了几遍,忽然面上白皙的皮肤瞬间涨的通红,连脖子也不例外“这死胚。。。”轻轻啐了一口后,慌忙扭头看看左右,发现没人这才定了定神,自顾自的上楼而去。
此时位于苏州观前街宫巷第一天门的光裕书场里,时任社长杨斌奎的面色却颇为不善。
弹词评话源于苏州,而据称弹词三大流派马派的创始人马如飞创立了光裕公所,光裕二字乃是取“光前裕后”之意,当然也有传说是曾蒙乾隆召见说书,并赐了七品顶戴的王周士所创。
不管是谁创立的,在此后的一二百年年里,光裕公所作为一个强力行会始终掌管着天下的评弹人。哪怕是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对光裕公所的影响无非把是名字变成了光裕社其它一切照旧。
光裕书场是光裕社自己经营管理的一家小书场,下午、晚上说书,人人都可以买票入内。
而早晨则是茶馆,却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只有道众才可以花几个铜元买杯茶,在此消磨上书前的时光。这也是广大同道沟通感情,讨论书艺的好时候,其中也穿梭着各家书场的老板前来约档约角。
杨斌奎今年40岁,正是说书先生的黄金年纪,一张长方面孔,浓眉大眼,鼻梁挺而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梳一个大背头,头发用发蜡固定的一丝不苟。第一眼看上去都有七八分像是北方豪商或者高级买办,和文绉绉的弹词客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俗话说,南人北相主大贵。这话在他身上算是落到了实处,去年被一干宿老公推做了社长,据说上任魏珏卿老夫子亲自点名要他上马。这个位置他不是没想过,但总觉自己要年过五旬之后才能有指望,不料整整提前了十年。
就这样成了天下五分之二说书先生的当家人。这时节,民国政府开始从之前的军阀混战中缓过气来,开始承担起一个正常政府所应该承担的事情来。比如,华东地区或者说吴语区就开始统计辖内说书先生的人数,年龄,收入等数据。
杨斌奎当然也参与期间,而且是第一批拿到报表的人,此时说书人或者说道众大致在两千上下,其中倒有近900号是在光裕社出过茶道的。
看看数量好像不算多,连半数都未到,但实则不然。说书先生按照生意好坏从低到高分别分为,漂档,温档,稳档,响档,大响档。
所谓漂档,按照杨斌奎的想法,这些还是趁早改行的好,否则虽然号称说书人却连养活自己都麻烦,讲出去也不好听。
温档,就是能够维持温饱。
上去一挡,稳档,意思是不但靠着说书能养家糊口,还能有点余钱用来置备点产业,比如在老家街上和人合伙开个茶馆,或者在南货店拥有几成股子,万一将来年老体弱说不动书了,还有个生活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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