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苏省特产-弹词了。细细商议之下,觉得如果能把这股力量抓到手里实在是好处多多,不胜枚举。
首先,有光裕社这个强力行会,只要控制了行会,这些艺人中的精华部分就能尽数收入囊中,至于其它那些,到时候挂出光裕社的牌子不怕他们不来。
其次,这些人走街串巷,熟悉各地情况,还可以让他们在说书间隙讲讲自己好话,这年头,城市中文盲都大把,何况乡村,而这些乡农们最愿意听的倒是说书先生一张巧嘴中说出的话来。
以至于有些乡下书场,开书前得让先生先讲点外码头的新闻,相当于后世看电影前得先看看中国梦一般。这一点要是利用好了,自己在吴地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可是会大大的光彩起来。
白雄英想的更远,他没事的时候常往各大书场跑,申城的“海道”先生,和始终驻守苏州的“苏道”先生相比,更愿意创新,已经不再限于那些传统书目,纷纷开新书,相对稳健的有《张文祥刺马》《杀子报》等,激进点的连《福尔摩斯》《基督山伯爵》都拿来改了评话。“先生”年轻时那博浪一击何等被悲壮,而“夫人”在先生临行前夜自荐枕席的举动也仿佛唐传奇。
如果把这些编成曲子四处传唱开,有这份大功劳垫底,今后两兄弟在汪记体系内平步青云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一桩马屁同时拍的先生夫人舒舒服服的,广东会馆衮衮诸公可没这能耐。
再有,通过光裕社还可以和各色剧场书场茶馆老板接触,将这些被各大政治力量遗忘者归到自己手中。如此林林总总算起来,在北到武进,南至宁波,西达镇江的这片中国精华区域中可以形成一股可观的忠于自己的政治力量。
白雄英整天跑新闻,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一拍脑门就想到了贾子亮。
贾子亮,在道内有个不怎么好听的绰号“盘头蜈蚣”,其为人处世可想而知。
他知道自己不为光裕社宿老所喜,终日被压制在一个小小的外联干事职位上,可他自认对光裕社的贡献较之杨斌奎只多不少。而且能言善辩手下也是颇有一帮说书先生作为拥趸,只是缺乏强力后援。当然他也不是蠢人,知道就算撇开各自背景,论起手下力量和在书场上的地位来,自己较杨斌奎还是多有不如。故而目前存的心思也只是让自己能做到副社长的位置也就满足了。
看到耿、金二人来找自己也是瞌睡碰到枕头,这两位确实是正儿八经风云人物,名气不大能量不小,虽然主要活动在沪上,可对上光裕社那帮老棺材也是绰绰有余了。
于是当即拍胸脯表示愿意带二人去和杨斌奎接洽,其间言语或多暗示自己麾下从者甚众,如果杨不愿意合作,还有别的办法。
那二位也是人精,半推半就的表示,合作是对双方有益的事情,他们倒是非常看好贾先生的能力和热忱。
桌子上四边三方,各怀心思,这场面也就有点不冷不热起来。
耿嘉基心里有气,自己一个堂堂的沪市官员平时在黄浦滩头不敢说横着走,但起码黄金荣杜月笙看到他也要客客气气的喊一声耿秘书,吃饭喝茶更是他们抢着把钞会掉。
今天自己折节下交,这个小小的光裕社社长却不阴不阳的,看样子是没打算和自己往一条路上走。想到这人三白眼鼓起,白雄英和他相处久了,知道这是丧失耐心的征兆。赶紧在桌子下踢他一脚,又努努嘴意思是先忍忍再看看情况。
白雄英心里也在叹息,这位啊,平时固然是手面豪阔也以小杜月笙自诩,但在这个气量上和老杜差的还是太多,现在分明是己方有求于人,刘玄德还为了尚是一介村夫的孔明三顾茅庐呢,现在稍微有点脸色你就受不了,怎么做大事?
恰巧此时,哑巴阿荣照例将几分诸如《晶报》《申报》《福尔摩斯》等大小报刊放到杨斌奎的桌子。
哑巴阿荣是光裕书场的常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不落空,不过他不是茶客,而是专做一种颇为偏门的生意。
每天一早,他去邮局购买最新出版的报纸若干,以小报为主,随后赶到茶馆,在熟识的客人面前放下报纸也不说话,客人看完后再将报纸放在桌上,上面放上几分钱。他来将报纸和钱一同收去,又去下一位处摆放。
这样,茶客免去了每天买报的麻烦事儿,还能花买一张报纸的钱看好几张报纸,而阿荣虽然不会讲话,但心里着实清楚,哪个顾客什么时候来看什么报纸,脑子里都有一本账,只要坐下泡好茶不出两分钟,报纸就会送到手边。
有时候客人临时着急要走,而他所要看的报纸恰好一时调配不开,阿荣就会去找拿着的报纸的这位“啊把,啊把”几声再指指着急的那位,那位冲着这边拱拱手,这报纸也就让他先睹为快了。
杨斌奎本来对这些小报并无兴趣,但当了社长后为了了解沪上书坛动向,尤其是光裕社叛徒所组建的润余社,和以女弹词为主的普余社消息更是要加以重视,遂也养成了看小报的习惯。
今天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晶报》,杨斌奎纵然再不想理那三人,但也做不出拿起报纸当场就看的举动来,这样没了教养是要被看轻的。
只是随手将报纸理了理说到“眼下这个世道,真是了不得,沪上的新闻,我在苏州晓得的也不慢。这都是白先生们的功劳”
“是啊,是啊”耿嘉基附和,“报人沟通信息,使南北互通有无,真是大功德。嗯?!!”
耿嘉基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杨斌奎的眼光盯着报纸不放,脸面铁青,面颊鼓起,牙床骨突了出来。
另外二人也发现了异常,正好坐在他左右便双双将头伸过去,想瞧瞧究竟什么让这位大社长如此生气。这一眼,眼珠子却也离不开了,只见《晶报》头版头条赫然是《弹词女皇御驾亲征,光裕公所如何应对》。白雄英也顾不得失礼,直接将下面的几张其它报纸抽,来分递給耿、贾。
果然都是差不多的标题,见杨斌奎还在低头看报,三人迅速抬头交换了眼光,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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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标题好爽,瞬间音容笑貌充满了我的脑海。
2有人说,扬州和你这个苏州相去甚远,不要乱攀关系,这个,要晓得在弹词用中州韵,正韵十三道半,还有一道叫做“俗叶蛙蟆”的俗韵,识得唔识得?(张学友.jpg)
3突然想到个轶事,那个什么期间,文艺界要揪出黑帮份子,按曲种出人,然后一块儿弄到中国唱片厂开批斗大会。
第一个上台的周信芳,国剧嘛,地位就是不一样
第二名,袁雪芬,当年十姐妹红遍申城,生生把一个乡村俚调唱成一个完整的剧种来,排老二也是应该的。
第三,杨振雄先生。比上面那两位贡献稍微差点,但小将是这么批的“这个三反份子,唱评弹的里就他灌的唱片最多,下面就让我们听听他是怎么用靡靡之音毒害劳动人民的”(靡靡之音的出典我以前讲过,各位可以回忆一下)
大喇叭响起杨先生的《宫怨》来“冷落宫门恨日长,残妆落泪染红裳。柳眉久未重描画,捲起珠帘盼君王。。。。。”
这玩意确实剧毒,比毒奶都毒,本来闹哄哄喊口号的场子没一会就安静了。我估计这场面和《肖申克》里听长篇差多不,就是听众成分不大一样。
小将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关了喇叭继续批斗。。。
4,杨斌奎任社长是在之后,本位面中杨斌奎此时在申城闯荡,被爱俪园(对就是那个被刘神威贴死人,园子里还有张聋子家祖坟的地方)请去唱长堂会。一唱就是十年。罗迦陵是粤人,姬觉弥是徐州人,这二位如此热爱弹词,倒也出人意料。
5 昨天有读者私信我,认为既然我所言的女性为了更好的生活怎么会抛弃丈夫去和一个只有嘴功了得的屌丝好上?口功这玩意儿是一整套说辞涉及各种心理学的东西。普祥真人的《范进的平凡生活》里似乎是有类似的描述,当然我还没看到。但可以作为参考。其实,这里面门道我倒是清楚,但为了和谐就不说了。总之是给大家提个醒,这些事情已经不是个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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