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秘书在捧角方面独步沪上,更为露醉仙的花容月貌所倾倒,下定决心要拿下这位弹词女王,每天班也不坐,就是坐着自备汽车跟着她转战各大书场。点起开篇来五打起板,如果碰到顶头货也点了五打,他不待二次竞价,直接在位子上大喊“十打”。十打就是120元,露醉仙一个月的包银不过如此。其它听客倒也觉得他做事干脆利落,免得再听一次竞价浪费时间,竟然还纷纷给他鼓掌。
于是耿秘书从位置上站起来,冲个全场拱手手才施施然坐下。既似大将军得胜班师,又好比文状元金殿夺魁。
如此挣面子又挣银子的手段使出来,一般女弹词,女伶,歌女无不拜倒其下。但偏偏对上个软硬不吃的露醉仙,银弹砸完后满以为自己能够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耿嘉基,却发现自己似乎打错了算盘,露醉仙对自己还是保持着足够距离。哪怕一起吃顿饭也是要叫别的道众或者场东作陪。
耿嘉基何尝受过这种刺激,一怒之下动了狠心思,继续不停的砸钱,他的盘算是砸到一定程度,大小报纸该登的也都登了,到那时,露醉仙再不从的话,“捉瘟生”的名头就等于坐实。对女艺人而言一旦和这三个字扯上关系,日后正常生意就别想好好做了。
孰料,平时呼风唤雨的各色小报对露醉仙的报道却是一反常态的克制冷清,混然没有那幅唯恐天下不够乱的日常做派,个中原委还是在和白雄英熟悉后才得知。
更绝的是,某次他办寿辰,请露醉仙来唱堂会,酬劳加倍。结果看到那天盛装而来的露醉仙,耿嘉基以为自己好梦终将得偿,脑子中已经把江户四十八手,和从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处看来的各色西洋小电影翻来覆去精研了好几遍。
结果这女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献上一份隆重的寿礼,一幅大千先生的《五色荷花图》。这些大家的作品都是固定行情,耿嘉基找书画商上门一估价,发现和自己送出去的钱上下相若。。。。
再往后就是双姝被丁默邨看上,耿秘书对上丁处长自然是退避三舍,心里又是不甘又是幸灾乐祸。等到露醉仙被逼出申城去其它小码头鬻曲,耿秘书的心思又转到别的鸿翔百货公司那位米陀专柜的手表西施身上。
再及至露醉仙归沪,耿秘书那颗色心又蠢蠢欲动起来,却听到丁处长托人登门讲和,再一打听露家的客堂间上竟然挂出了畏垒先生的手迹。
他向来以秘书自诩,畏垒先生平日也以委员长记室自谦,不过期间道里差异耿嘉基还是明白的,遂彻底绝了心思。不过心里却记恨上了,怒火之下巴不得将这尤物按在胯下狠狠加以惩治,想到这儿心头火起,口角水流,腿间则水火相济宛如淬过火般的刚猛。此刻一身西服革履的他不由得怀念起中式长衫那宽宽大大遮遮掩掩含蓄包容的好处来。
旁人不知道他脑子里转的龌蹉念头,只是看到他忽然放下茶盅,右手伸到桌子底下,片刻后面色如常的说道“年纪大了,这腿有时就要酸痛,要拿捏几下的。”
以上这些事情,白雄英晓得大概,钱鼎章倒是了如指掌,这自然是小娘鱼当笑话告诉他的,钱鼎章表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发了恨“册那,夺后妈之仇不共戴天,姓耿的别让老子碰到你,碰到总是要想法好好收作你,实在不行请老刘出马,贴个半死再说。反正这个名字后世没听到过,估计也不是什么混的特别好的,弄不好就是个扑街货”。还真被他说对了。
“所以这个事情,还是要请二位施以援手了”贾子亮满脸含春的看着二人。
“确实,不瞒二位,如果她来的话,光裕社倒也不怕,毕竟在苏州场面,上上下下都是要卖我们几分薄面的,但被她这样大报小报一番渲染,在明面看起来,我们倒是好像落了下风”杨斌奎捏起一粒花生,不往嘴里放却神经质的捻动起来。
“这个,让我想想,怎么做才好”白雄英扶了扶镜框陷入沉思。
“老白,还记得你和我讲露醉仙的事情伐,她这样不顾行业公道到光裕社来踢场子,杨先生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不妨,爆出来?”耿嘉基满脸阴鸷狠毒。
白雄英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老耿,这个抖出来我们和她就是不死不休了啊,而且你也是晓得为何各色小报都能少报道她这个缘故的。”
“晓得,她不过几个靠山,现在陈畏垒去职,君强这个主任秘书也该升一升,袁寒云也死了那么多年,门生故旧也早就各投新主了。嗯,剩下一个洪帮大爷徐朗西倒是麻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耿嘉基有些游移。
“嘿嘿嘿嘿”白雄英却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徐大爷是不好对付,但不试试看怎么晓得呢”
“哦?”耿嘉基眼睛一亮,他素来晓得这个小同乡学历不高,但各色江湖套路鬼点子却层出不穷,而且每每还都能计售。
“这个,这个”贾子亮迟疑道“二位先生,能不能讲的清楚点,我们这些乡下人不懂啊”
“贾先生客气,你一直往返苏沪间,怎么是乡下人,再说我是青浦人,老耿是嘉定人,算起来和你们二位还是同乡呢。”白雄英客气了一句,随即看看耿嘉基“那我来讲,老耿你补充吧。”
“先说君强,姓罗,从陆军学校的政治教官一路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委员长侍从室二处主任秘书,侍从室就是委员长的军机处,一处管军,二处管其他所有,二处处长本来是陈步雷的。不过他现在调去了军委会办公厅,接他位置的是杨勇泰,他走了自然是要把副处长一块儿带走的,这个位置就由君强接了。他和老耿也是老关系,当年清党,他代表武汉和南京申城接洽,申城方面就是绩之负责的。所以陈步雷这个靠山,我们这里足可以抵消,虽然君强还差了一点,不过陈畏垒之后估计也没心思管这些事情,听说这几天他天天才睡三四个钟点。”
“哦,哦那袁寒云,我们也是晓得的,袁项城之子,大名士,沪上青帮大字辈的老头子”贾子亮道“但那个徐朗西,名字倒是听说过,但着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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