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若记

○○四 又现异人

    
    ○○四
    元若君。
    真是个有趣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坐在“三碗茶”店里的茶桌旁,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一壶茶早已冰凉,旁边的几盒点心也丝毫未动。
    半掩的门扇外传来淅沥的雨声。窗阁上有几瓣白梅花被风吹得雾散,软软地落下。
    下着雨,天已经变成幽暗的我青灰色,店里特有的凉爽,现在甚至更像是刺骨的冰凉。
    “怎么办呢……”欧阳雪絮先开口发话,“这个人好像不太好惹……”
    “是敌是友……”咱们也说不清楚,段翼一改往常的“流里流气”。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何芝如抓起一块红茶酥放进嘴里。从不曾经历世事的他这时候却异常冷静。
    雪絮和翼见他不着急,也就暂时没太多顾虑了。
    “我去把茶换了。水冷了。”雪絮笑着提起茶壶向后堂走去。
    门外忽然传来清脆的女孩的说话声:“哥,就这里吧。”
    “嗯。”年轻男子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个半敞着黑袍的女孩蹦跳着进来,她的头顶罩着一把红油纸伞,知道女孩完全站进屋内,红油伞才被悄声合上。
    给女孩打伞的是个年轻男子,也是一袭黑袍,他走进店里,回身对雨帘中说道:“伊落,进来吧。”
    那个叫伊落的人也缓缓走进,穿着和前两人一样的黑底浮纹袍,却戴着帽兜,抄着双手,看不清脸,只是有几缕长发从帽兜钱垂落,似乎比袍子还要黑上几分,看身形,是个女子。奇异的是,三人身上并没有半点湿痕。
    如果说先进来的女孩打着油纸伞,没有淋到雨并不奇怪,可是,后面这两个人就真的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何芝如看着他们三人,眼底不知是什么神色。要知道雨落不湿这种事,恐怕只有气盛至极的人才能做到。可是长发女子的气息很弱,甚至不像修行之人,而那个男子……根本没有气息!他好像是死人一样,没有一丝气息。
    男子忽然瞥了一眼何芝如。
    “他感觉到我在探他的气。”何芝如却不紧张,他故意把自己的气息释放得更多一些,想看看这位年轻男子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他右眉抖了一下,但还是没什么明显的动作。
    这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完成。
    “伙计呢?住店。”年轻男子轻声说。
    女孩和长发女子已经坐在店里最偏的角落。
    “来了来了来了——”雪絮刚换好茶水,从后堂走出来,见到客人,一把把茶壶扔向何芝如他们的桌子,“阿芝,你们先喝着。”
    茶壶稳稳着陆。
    “伊落姐,先喝点水吃口东西吧?”女孩问长发女子。
    她微微点头。
    “随便上点菜吧,只要干净,差不多就行。”年轻男子冲雪絮一笑。
    “哦,哦……客人们稍等。”雪絮此时不知是什么表情,连忙又转身去后堂了。
    翼的嘴又塞满了吃的。
    芝在桌边凝神静坐,他好像是累了,在闭目养神。听着外面雨落,偶尔抬起手,咬下一小块茶酥。今天遇到很多有趣的事,碧玉宫的奢华,若灵,谭佑易神奇的功法,允水,启峡,眼前的三人,还有怀里的精铜管,以及元若君。
    雪絮很快就准备好了。
    几盘点心,数样小菜,连同茶水餐具摆了一桌,三个人却都只是随便动了动筷子,甚至没多吃一点。
    芝实在好奇那位男子的气息,可一直盯着人家几个看实在不好意思,只好作罢。
    自己是何家少爷,爷爷摩云平时对阿芝很是和蔼,可是对他的训练及其严苛,从小就被要求进行各种各样的古怪测试,平时还要待在家里修行——所以他几乎没出过远门。即使如此,芝如却从没有因为什么事而轻易变了脸色。
    “只要是你亲眼所见,就没什么好奇怪。”不知道谁曾经对自己说过这话。
    不过“面不改色”只是表象,芝如毕竟只是个少年,没经历过太多的他,对第一次见到的事物还是很感兴趣。稍微想了一下,他做了个小小的决定。
    芝如起身,朝三人所在的位置走去,到了桌前,躬身作揖:“各位,在下是承山何芝如。想和三位交个朋友,不知道三位——”
    为首的男子竟然挺和蔼,他站起身,躬身道:“当然乐意。在下南宫伊厦。这是我的两个妹妹。”
    “南宫伊落。”黑衣女子起身,她低头的一瞬,几绺长发梢头从帽兜滑落,像黑曜石那样闪着晶莹的光辉。
    “你叫我伊痕就可以。”年级最小的女孩则淡淡地笑了笑。
    翼在一边看着芝如的举动,有些吃惊。明明素不相识,而且完全没探清对方的底细,怎么就这样……算是鲁莽?他虽然神经大条,可这样的事还是了解一些的。
    芝如见有门,又接着说:“伊厦大哥,有件事我实在好奇。……你的气息……为什么是不存在的?”
    伊痕听了,脸色猛地一变,连一直极冷静的伊落,也皱起眉头。
    芝如见她们这样,发觉自己似乎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难道有什么不寻常?
    其实自己突然的做法,本来就是有些不寻常的……这么问,果然是太突然了吗……
    谁知道南宫伊厦听了却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虽然没有笑。但从他的眼神里,芝如看到了。不只是开心,还有压抑的优越感和狂傲。
    “我偶然得到一本奇异的心法,虽然不知道达到巅峰什么样子,但现在只学到一阶,就发现身体出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比如,我似乎不需要什么气息这样的东西了。”南宫伊厦说话时,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一下子变得滞涩,细小的尘埃刚刚还在游动,在透过格栅的光里形成一道闪动的模糊光柱,现在却全静止在那里,气流都凝滞。
    “真是奇妙。”芝如嘴上这么说,心中却风起云涌——不可思议,人的任何行动都要“气息”这种物质,有时候还要和精神混合在一起支持,没有“气息”,那不就变成了一具死尸?可眼前这个人,明明是没有气息的,可他竟然好端端地活着,还有那么大的精神力凝滞空气,而且即使这样,他的“气息”还是丝毫未变,死人一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法,只是修到一阶……就达到如此地步?那这个南宫伊厦到底依靠什么维持生命呢?看来自己显得“冒昧”的问题,竟得到这么一个惊人的答案。
    南宫伊厦看芝如都听得愣了神,也只是淡然:“我第一次听到这心法,也是像你一样惊讶。总是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到处走走才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人和事情。每个人都只是洪荒中的微尘,连我们的生命,和天地相比,也只有短暂的一瞬——纵使可以拥有永恒的时光,也几乎不可能了解这世界的没一个角落。”
    “正因为是这样才更要去了解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芝如说。
    “可是,这样能有什么结果呢?”
    “重要的不是结果,是过程。”
    “真是有趣的见解。”
    雪絮已经从后堂出来,静静地站在一边听。
    南宫伊厦冲雪絮说:“两间房。”回头向芝如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雪絮告诉他们房间的位置,三人就都上楼去了。
    安顿好客人,雪絮问芝如:“阿芝,今晚就留下来,元若君的事,以后慢慢再说吧。”“先住下吧。”翼也说。
    芝起身看了看外面,本来就是连绵的阴雨,大片大片连着的云都跟绸幔一样把天空遮蔽得几乎不透过一点光,像晕开在笔洗里的宿墨,清淡的灰色。
    “咕咕——”远处突然传来鸽声,等芝如看清那只翅膀上有一圈一圈金色花纹的鸽子时,它已经落在檐下的地上。
    爷爷的信鸽。
    芝如出门去,俯身把它抱起来。
    “怎么了?”雪絮和翼走过来。
    打开鸽腿上的信筒,何芝如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只有两字:
    速归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看来我要赶回去了,明天再来拜访。”
    “嗯。以后常来玩哦!”雪絮也并没有什么挽留。
    芝如作揖,随即转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回去,因为,芝如感觉到,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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