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信徒

第33章 玫瑰-笔记

    
    姜黎玫接过骰子,在手心里晃了晃,扔之前,回头看向任寻的脸。
    任寻朝她笑笑,手握住她的手腕,往桌子上一甩。骰子打着转儿翻滚,最终落定在五。
    左竞爆出一句脏字:“我靠!姜黎玫你就针对我是不是?”
    姜黎玫也很意外,咯咯笑着:“可能过生日就注定要走狗屎运吧,别挣扎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左竞挠挠头:“真......真心话!”
    “好,我问你,去年平安夜你送的第一个平安果,给谁了?”
    “这哪能记住啊?”左竞脸上挂不住,疯狂冲姜黎玫使眼色:“我不记得了!”
    “你少来!”姜黎玫身子前倾,和左竞较劲儿,任寻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笑着看她闹。
    姜黎玫和左竞从小闹到大,最知道左竞命门,开口就能戳他肺管子: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换问题了,真心话,你小学二年级下学期被老师罚站找家长,全校皆知,那次是为什么?”
    是因为和高年级男同学在厕所打架,还打输了,那时候小学厕所是旱厕,左竞一脚踩进了茅坑里,半条腿惨不忍睹。
    这种事,打死他他也不想再提。
    “姜黎玫你也算个女的。”左竞啪得拍了下桌子:“我说,不就平安果吗,我谁都没送,就只送了徐萦一个,这有什么意外吗?”
    围坐一圈的人发出起哄声,左竞悄悄瞄了瞄身旁人的脸色,徐萦表情淡淡的,双手捧着茶杯喝水,水蒸气遮住眼帘,看不出神色有什么波动。
    这让他稍微放下点心,趁着有人去添水,悄悄给姜黎玫发短信:【我让你助攻来了,你这是干嘛?尴不尴尬?】
    姜黎玫回消息也回的快,都是在桌子底下进行的:【这不叫助攻吗?左老板,请明白指示。】
    左竞眼前发黑,觉得请姜黎玫来生日聚会简直是个错误。
    他对徐萦心念未熄,奈何两个人不在一个班,平时连话都说不上,想借着聚会的机会拉近一下距离,要是有个话多的活跃一下气氛就更好了。但姜黎玫......这叫哪门子助攻?
    抬头,姜黎玫歪着脑袋朝他挑眉,手里握着手机,使劲儿晃着上面拴着的珠链,示意他看消息。
    【我哪知道你们现在什么进展了,你话不说明白,搞得我也尴尬啊!】
    左竞扶额,也是,也怪他自己。
    姜黎玫这头察觉到徐萦的不自在,都是女生,如果是她在饭桌上被人开玩笑,对象还是自己不喜欢的男生,一定也很为难,秉着愧疚,她站起身:
    “徐萦,我给你添点水吧。”
    水壶在任寻手里,刚给姜黎玫的杯子加了茶叶。左竞舅舅这里的茶叶是自制的果茶,里面有绿茶,蓝莓果干和龙眼果肉,冲泡起来像饮料一样酸酸甜甜,一时间屋子里都是果香。
    姜黎玫从任寻手里抢热水壶,而任寻怕烫到她,小心弯着手臂,不把壶给她:
    “姜小雨你消停点吧,很重。徐萦,我给你倒。”
    徐萦淡淡看了任寻一眼,又看了看姜黎玫,把杯子往前递了递:“谢谢。”
    左竞抖着腿,吸溜吸溜喝着热茶,看姜黎玫的一脸傻笑,只觉得无语,心里琢磨着,你就笑吧,你是不知道徐萦对任寻什么心思,知道了看你还笑得出来?
    徐萦一开始根本不想来,是听说任寻也在,才临时决定参加的。
    左竞有点无奈,但也没办法。
    姜黎玫比他看得开,她清楚任寻有多瞩目,也不想搞什么莫名其妙的竞争,真的好没意思。
    就顺其自然,不是挺好?
    锅庄持续燃着火,一壶热水被瓜分,左竞舅舅又送来一壶,还有一些新鲜采摘的水果,热气袅袅升腾,屋子里笼着茶香和果香,总算暖和下来。
    可惜外面的雨还没停。
    农家乐的杯子也很有趣,据左竞舅舅说,这是自家烧的土陶杯,哪怕注满滚烫的开水,触手也只是温热。
    任遇双手捧着杯子,仔细观察杯子上细小的纹路,轮廓好像远处雨雾中的群山。左竞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把他从出神的状态里拉出来:
    “你今天怎么跟没精神似的?没睡醒?”
    任遇摇摇头。
    他只是难以摒除自己的不适感,那种在人群里永远透明的自卑,又或许不是自卑,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在姜黎玫面前,确切地说是在姜黎玫和任寻面前,他无所适从。
    一种游离在盛大舞台之外的孤独感,他坐在观众席,灯光照不到他身上。
    明明早知道,却偏偏要亲眼看,看完也不会死心。
    游戏已经玩了几轮,有姜黎玫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冷场,左竞和姜黎玫是一对冤家,偏偏左竞的长辈都很喜欢姜黎玫,左竞舅舅进来送点心和零食,看见两人在互掐,直接伸手拍左竞后脑勺:
    “能不能不欺负人家?姜黎玫比你小!”
    左竞气急,上一把又是他输,大冒险被迫揽下三个人的暑假作业。
    这才四月份,已经把暑假给安排出去了。
    他愤愤把骰子往桌上一扔,这次骰子停得快,是六。
    “哈!姜黎玫!你也有今天!”左竞直接站在了椅子上:“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说来也巧,除了第一轮左竞选了真心话,刚刚几轮输的人都选了大冒险,玩就要玩刺激的。
    姜黎玫啧啧两声,双臂抱胸靠在椅背上:“我无所谓啊,你替我选呗。”
    “那真心话。”
    “行。”
    “除了我,你还和多少人打听过任寻?你对任寻图谋不轨多久了?你是不是......”
    砰。
    一声闷响。空杯子摔在地上。
    土陶杯子很易碎,万幸,地上铺着厚实的麻艺地毯。任遇轻敛眉眼,顶着数道目光,弯腰把杯子捡回来。
    “不好意思,手滑了。”
    左竞愣了愣,回头继续他的问句:
    “那个,我刚问到哪了来着......”
    姜黎玫轻笑起来,笑声好像脆铃:“左竞,你拿这种问题送分来了?”
    根本难不住她。
    公开自己的心意,对于姜黎玫来说根本毫无难度,喜欢一个人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就连曹琼都说:“小雨,你现在的年纪就是应该享受青春,尝尝爱情的滋味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能受伤。”
    姜黎玫不会受伤,她是完完全全的自我主义,“表达”这件事情本身也不会让她有任何难为情。
    “除了你,我还和很多人打听过任寻,要任寻的联系方式,篮球队的,艺术班的,都有,我还打听了任寻的兴趣爱好。”
    “他帮过我,我觉得他人很好,所以对他有好感。”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咯,反正还有一年零两个月,任寻就上大学了,我们会一起考到凌市去。”姜黎玫转头朝任寻笑笑:“对吧,任寻?”
    任寻也笑了,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张扬肆意:“是,不过你还要两年,小学妹。”
    又是一阵起哄声。
    左竞夸张地抖着胳膊,好像能把一身鸡皮疙瘩都抖掉,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把骰子扔给姜黎玫:
    “我有毛病我,问你这些干嘛,早就说你厚脸皮......快扔,最后一局。”
    骰子落在木桌上,快速旋转着。
    说好这是最后一局了,舅舅已经准备好了烤炉,准备搭起雨棚开始烧烤。
    窗外雨声未停,淅淅沥沥落向地面,骰子好像长了脚,也跟着往地上去,滚落着,最后停在了任遇脚边。
    “任遇,在你椅子底下......哎呦我看不见,你捡回来看看。”
    长臂伸向地面,将骰子捞起。
    一群陌生人聚在一起玩真心话,最怕的就是大家都放不开,怕问到什么敏感问题,冒犯了谁的弱点或禁忌,马上就要冷场。
    但姜黎玫今天的运气是真不错,两次掷骰子,指向的都是自己认识的人。
    一次是左竞,一次是任寻。
    任遇没用多久做决定,可能只是下意识地,弯腰到起身的几秒,掌心里的骰子就换了面。
    差一个数字而已。
    很简单的。
    不会被发现的。
    他面色如常,暗吐一口气,把骰子放在桌上:
    “三。”
    “三?三是谁?”左竞开始点。
    任寻摊手:“我是四。”
    “那三是......”
    三从来没出现过。
    任遇抿紧了唇,轻声道:“是我。”
    “芜湖!”左竞拍起了手:“我还以为你今天能逃过呢,看来老天有眼,姜黎玫!问他!问点隐私的!问点劲爆的!学霸的花边新闻多有意思啊!”
    左竞的怪叫声里,任遇看向姜黎玫的眼睛。
    她今天也涂了淡淡的睫毛膏,或许还精心打理过头发,发梢锋利又轻盈,和望向人的眼神一样灵动。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先让任遇自己选啊,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任遇在那月亮一样的眸光里浮沉,月亮照出他的心,他想选真心话。
    他攥紧了手,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致于四肢百骸都在颤。他在想,只要她敢问,他就敢说。
    姜黎玫我喜欢你。
    我不在乎你喜欢的是谁,反正我喜欢你。
    哪怕这话说出来会让几个人都尴尬,无所谓,还是要说。
    心跳的上限是多少?任遇不清楚,但他有些飘忽。他盯着姜黎玫的眼睛,直到那双眼睛变得弯弯的,朝他笑起来:
    “任遇好像有点紧张,算啦,我替你选,大冒险吧,来个简单的。”
    她盘算几秒,又好像是根本没盘算,只是随便给他个台阶:
    “你的大冒险是,把你的高二数学笔记借我,我数学太差了,看看学霸的笔记会不会有帮助。”
    几秒之后,众人叹气声起。
    “姜黎玫你行不行,平时不见你学习,这时候装勤奋来了。”
    “这算什么大冒险啊?借个笔记对任遇来说有难度吗?他笔记一摞一摞的,随便给你一本呗。”
    姜黎玫重新靠回椅子,捧着茶杯小口喝,依旧笑眯眯地:“怎么不算?学霸的笔记一般不外借的,知识产权懂不懂?”
    “靠,就算他把所有笔记都给你,你数学也及格不了,我还不知道你......哎我去!疼!!!”
    左竞又挨了姜黎玫一掌,两人隔着桌子又闹起来。
    左竞舅舅来喊大家准备烧烤,气味已经开始飘散,浑浊而复杂,雨后的泥土苦涩,混着木炭的苍劲,一时间挤满整个屋子。
    也挤丢了有人刚刚燃起的一点勇气。
    任遇看着姜黎玫裹着任寻的衣服,蹦蹦跳跳去拿烤串,突然沮丧压满胸腔。
    他知道,他的这点勇气已经跑了,被外头的大雨浇湿。
    怕是再也拢不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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