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公子林砚

134.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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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公子, 实在对不住。说起来, 令尊大人为巡盐御史, 虽名义上任职扬州,可陛下却予他应急行事之权,江南五郡盐税之事都可受理。官职在本官之上。本官如此搜查公子家船,实属无礼。
    只是本官也有本官的难处, 这逃走的乃是关押在劳中的重犯,是个亡命之徒,有几手不错的功夫,还背着几条人命官司。本官也是职责所在, 再者,这种要犯倘或真在公子船上,只怕会对公子不利。还请公子莫怪。”
    葛鸿畴态度出奇得好, 就差没低声下气了。
    林砚毫不在意, 请了葛鸿筹入座,又命小厮奉茶,“葛大人说笑了。葛大人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都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 怎会怪罪。再说,葛大人是我的长辈, 如此说, 倒是折煞我了。”
    没有顺杆子往上爬, 也没有得寸进尺,反倒敬重有加,葛鸿畴点点头,满意了。
    林砚将小厮泡好的茶杯亲自推送过去,“葛大人不妨尝尝味道如何,不是我自夸,我这下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唯有一手茶艺,当属上佳。”
    葛鸿畴品了一口,着实清香怡人,余韵甘醇,又听林砚这么说,不免朝那小厮多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小厮年岁不大,长得门清目秀,葛鸿畴大笑,“该赏!该赏!”
    小厮转动身子,朝葛鸿畴跪拜了一番,却没有说话,反倒是林砚开了口,“那我就替我这下人多谢葛大人了。葛大人莫见怪,我这下人乃是个天生的……”
    林砚未曾言明,指了指自己的嘴。葛鸿畴恍然大悟,啧啧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长相,却是个哑巴。摇头怜悯了一番,倒是很大方地拿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
    此时,船舱内衙差也都搜的差不多了,葛鸿畴见捕头从舱门走过来,见他神色便已知晓答案,笑着站起来,与林砚你来我往又赔了一次罪,这才告辞离去。
    闽先生大是松了口气,紧跟着疑惑起来,“公子,你将苏姑娘藏在哪儿了?”
    林砚眯眼一笑朝那泡茶的小厮看去,小厮会意,开口唤道:“闽先生!”
    这一把温婉甜美的女性嗓音叫闽先生一怔,再细看他容貌,这……这哪里是什么哑巴小厮,这分明就是苏姑娘。
    闽先生惊得手中的茶盏咕噜噜落了地,面色大白,过了好半晌,回过神来叹道,“公子也太大胆了!”
    林砚摇头,“以甄家的搜查力度,我不论将她藏在哪里都躲不过,既然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
    闽先生瞬间明白了林砚的意思。苏瑾乃是闺中女子,寻常不出府,便是赴宴见得也是各家女眷,且都在扬州,和金陵未有来往。
    葛鸿畴等人仅凭着一张画像,着实有些难度。更何况……
    闽先生又细看了两眼,林砚也不算全无准备,虽然五官不曾变,但眉毛弄得浓了些,嘴唇没有那么薄那么红了,肤色也做了些修饰,鼻梁显得更高了些,让整体轮廓瞬间比先前多了几分棱角。更难得的是耳洞不知用什么法子遮住了。端得心细。
    如此一来,若不细细查看,倒真发现不了。
    再此之前,不说葛鸿畴了,便是他,不也只当这是个还未长成,正处于雌雄莫辨年岁的少年吗?
    林砚拿着茶杯转了一圈,看着葛鸿畴离开的方向笑了,“葛鸿畴若是知道今日给他奉茶的小厮就是他要找的人,不知会不会悔得吐血。可惜,葛鸿畴还赏了一锭银子。啧啧,这血又得再多吐一回。”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的便是此了。葛鸿畴哪里想得到林砚这么大胆子,大喇喇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说,他们满心满眼都藏着事,一个个自诩聪明人,想得多,说句话都要藏几个机锋,哪里有空去寻思一个不起眼的泡茶小厮?
    闽先生心下大震,对林砚不得不起了几分佩服之心。
    苏瑾站起身来,大约是如今穿着男儿衣裳,倒也不福身了,反拱手作揖,“林公子大恩,苏瑾没齿难忘!”
    林砚抬手,“苏姑娘客气了,这话待我们入京之后再说也不迟。只是,林砚可否冒昧问一句,苏姑娘可有何打算?”
    入京在即,如今蒙骗过了甄家派来的人,此后的路想来也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便是甄家再生怀疑,只需出了江南,他们想要动手便不那么容易了。林砚问的自然便是入京后的事。
    苏瑾心知肚明,审视了林砚两眼,笑道:“公子放心,我心中有数。”
    林砚怔愣,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为何他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壮之感?
    林砚张了张嘴,却不知当如何开口,没想到苏瑾倒是先说了,“林公子,苏瑾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公子的担忧,苏瑾明白。”
    林砚面露讶异,苏瑾笑了,“公子可是担心,我失踪了这么久,甄家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如果能抓到我自是最好,如果叫我逃脱了,上了京,他们也要有后一手准备?”
    林砚哑然。他想得确实是这点。甄家能在屹立江南多年不倒,绝非泛泛之辈,苏瑾之事已经拖了半个月,甄家绝不会毫无设想,必然留有后招。
    还有一点是苏瑾不会知道的,那便是,若是按书中的剧情来看,甄家不是在这个时候消亡的。况且,皇上要的是肃清江南,并不是打倒一个甄家。
    甄家固然要打,但必须是在已经掌控或者击溃甄家这张盘根错节的势力网之后。在此之前,若是出招太狠,只怕甄家会狗急跳墙,到时江南必乱。
    因此,苏瑾需要上京,借此狠狠打压甄家一把,可具体能到什么地步,还真不好说。
    “林公子,苏瑾是自行逃脱,自行上京,他人若问起,苏瑾必定守口如瓶,此事与林家无关。只是,若皇上问询,苏瑾不能欺君。”
    林砚一噎,面目一红,很是羞赧。甄家若不能一招致命,让其知晓是林家捅得刀,只怕林家在江南的处境会越发危险。更何况,林如海才来了一招假意投敌,蒙蔽人心,若此事揭穿,必定会乱了他的计划。
    林砚轻轻咳嗽了一声,虽然说他的目的就在于此,可被人这么拆穿,还真有点挂不住啊
    苏瑾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懂得这是人之常情,轻轻一笑揭过,告辞入了舱房。
    林砚愣了半晌,悠悠道:“此女不凡,传言不假。她当得起才貌过人,机敏果敢八个字。”
    闽先生却转头看着林砚,“公子也不凡!”
    林砚一怔,转而失笑。
    一个时辰后,船只起航。果如林砚所料,甄家未曾起疑,此后一路风平浪静,七月二十二日,至京。
    岸上,贾琏已经等候在侧。林砚提脚跳上去,“这位可是琏二表哥?”
    别说,贾琏还真生的一副好皮囊,林砚腹诽。
    “林表弟总算到了,老太太自打接了信,便日日念着呢!”
    林砚一把揽过他就往旁边的马车上去,“那便快走吧!”
    贾琏转头看着还在船上收拾的下人和行李,面露犹疑。
    林砚笑嘻嘻说:“不用管,琏二表哥身后不是跟着下人吗?让他们呆在这,等行李都卸下来了,再给我的人领个路送过来就好。”
    贾琏点头,“这倒也是。如此,我们便先走吧,别叫老太太等急了。”
    林砚巴不得,哪有不应,攀着车辕一跃,轻轻松松上了马车,临入车厢之前回头与闽先生对视一眼,见得闽先生微微颔首,林砚也颔首回应,二人片刻间于形色中已进行了一番交流。
    甄家虽不在京任职,可京里却有一个贵妃,还有一个皇子。保不齐这会儿就有人在旁边看着,当然,若真有人,他们的目光也会跟着林砚。林砚一走,闽先生才更好行事。这点,他们都心中明了。
    因此,钻入车厢,林砚便借口闷,将门帘窗帘都撩了起来。说是要吹吹风,也看看京里一路的景色。既然别人要看他,那就干脆让人看个够!
    贾琏只当这位表弟对京中好奇,也乐得当起向导,沿途解说着。林砚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手叫好,如此时间过得倒也快,没一会儿,就入了宁荣街,至了荣国府。
    加抄十遍?这沈老太爷比他爹还狠!林砚手一抖,话本子差点掉了地。
    秋鸣觑了他两眼,心头疑惑,忍不住问:“大爷将此事告诉沈老太爷,不是为的躲懒吧?”
    从沈老爷子的话里来看,怎么都不像啊!
    “为这点小伤躲懒,我有这么不懂事吗?”林砚往他头上一敲,人已起了身,取了纸张平铺,准备抄书。
    “那大爷这是?”
    “自然是告状!没有别人欺负了我,我还不声不响把这口气咽了的道理。父亲在江南,太远了,我只好就近。”
    何况,这还是林如海自己说的,若遇着了事,只管去寻沈家。有人能用,干嘛不用?有山可靠,不靠是傻子!
    再说,上头只怕也巴不得他闹大,既然如此,他顺了圣意又如何!
    ********
    荣禧堂。
    “琏儿他们回来了?”
    周瑞家的一听便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笑嘻嘻道:“已是回来了。林大爷拉了一马车的东西过去,得了几本书和几样回礼。琏二爷那边什么也没得。都说沈家是前朝望族,这手笔着实小气了些!”
    王夫人一声嗤笑,又似是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贾琏平白添上一门沈家这么大的后台。
    “琏儿当初还不记事,哪里知道当年的事!说来这沈家也太傲慢,气性忒大了点。女子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怎能把沈蘅的死怪罪到我们头上,还闹得满城风雨!这叫贾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王夫人面色一沉,脸上的不喜越发浓厚了几分。
    为着这个,她背了许久的黑锅。沈家以为是她所为,便是府里当时也有这等声音。若不是那会儿她兄长出息,娘家势大,她还不知道会是何等情形呢!
    天地良心,当年的事确实有些蹊跷,可她虽与沈蘅不睦,也有过若大房无嗣这爵位便能落到贾政头上的想法,甚至在贾瑚夭折的时候,还曾窃喜。但沈蘅之死,当真跟她没有关系!
    王夫人皱着眉,对此满腔的委屈和不忿,也免不了将这等情绪转移到了贾琏身上。
    刚巧外头有了动静,周瑞家的起先出去询问了一番,转头回来,皱眉同王夫人耳语,“南安王府派了人来,具体事情不知,只隐约闻得似是林大爷杀了世子的爱马。”
    王夫人怒目冷哼,“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跟他娘一样!这才来京多久,就惹出这等事,南安王府也是他惹得起的?走,且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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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砚得到消息时,书正好抄到一本的三分之一,领着秋鸣赶到荣庆堂,里头人早已到齐,竟是三堂会审之势。
    贾琏站在中央,弓着身子回话:“这倒也怨不得林表弟。霍世子的马不知什么原因发了疯,在街上乱蹿,好些百姓都遭了殃。
    我与林表弟正巧在琉璃街逛,表弟初来京城,自是看什么都新奇,见着热闹也不避,赶着去瞧。
    谁知那马儿迎面而来,亏得林表弟眼疾手快,否则只怕就要遭难了。”
    话音落,贾母轻呼了一声,瞧见林砚刚巧打了帘子进来,忙招手揽过他,“快让外祖母瞧瞧,可伤着没有?我就记得你出门时穿的不是这身衣裳,偏你还哄我说是逛街的时候见这衣服好看直接买了穿起来,我竟被你糊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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