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称是,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兴高采烈,何道洪却只顾着吃,丝毫不加理会。
吃了半晌,已然酒足饭饱。他打了个饱嗝,正要伸手剔牙,忽见右掌有些异样,他低头细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手背上窝着一只小小的蜘蛛,色做青红,正不住吸血,已吸得那肚子鼓起。
须臾之间,何道洪的手掌已然自黑转肿,由肿转痛,如同泡进墨水一般,可见蜘毒何等厉害。
何道洪惊骇恶心,无以复加,当场大叫一声,一抖手,急急将那毒虫摔落在地,跟着一脚踏死,大声喊道:“大家小心,这菜里被人下毒了!”
其余几人原本聚拢说话,忽听何道洪忽地大叫,急忙转头,待见了何道洪的手掌,都是惊骇出声。
姚广大惊道:“怎地会这样?方才我才用银针试过,这酒菜都是干净的东西啊!”
刘道坤心下领悟,将筷桶翻倒,里头跌出十来双筷子。众人一奇,不知他此举何意。
刘道坤喝道:“大家看!”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每只木筷上都攀着一只小小的蜘蛛。那蜘蛛与木筷颜色极为近似,若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数十只蜘蛛见了光,受了惊吓,登时满桌乱爬。
白梅惊叫一声,急忙起身相避。
姚广举脚上桌,连踩了几下,把众蛛尽皆踩死,忙道:“这店有些古怪,大伙儿千万小心,别碰店里的东西!”
欧阳北见那伙计兀自呆在一旁,当下哼地一声,一个箭步跃去,将他一把扣住,喝道:“你为何下毒害我们?快快招来!”
那伙计吓得直打哆嗦,忙道:“大爷您错怪小人了!我们……我们从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此时情况紧急,只要拖延片刻,何道洪便有性命之忧。
欧阳北想起鲁风雷的死,如何容得那伙计推搪?他手上用力,将那伙计拉到身前,喝道:“还敢狡赖!你看看那位道爷,给你们毒成什么样子?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大爷便要了你的狗命!”
他运功加劲,内力到处,那伙计登时疼痛起来,连连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伙计一叫,立时惊动了店里的其他客人。
众人聚拢围观,纷纷叫道:“你们这群人是干什么的?这般毒打一个伙计!”都有不平之意。
姚广忙道:“诸位客倌,这间客栈下毒害人,是间黑店,眼下已然害了咱们的一个朋友,我们得讨个公道回来!”
一名客人骂道:“放屁!我打小就在这里吃饭,什么时候出过毛病?你这几个外乡人,准是想吃白食!在这里胡乱搅和!”
十来名看热闹的客人跟着起哄,各自大叫起来。
欧阳北见何道洪的右手越肿越大,只怕延误疗伤的时机。他不去理会旁人,冷冷地对伙计道:“小子你若不把解药交出,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说着指上运劲,只把那伙计的手骨捏得喀啦作响。
那伙计给捏得疼痛不堪,只是痛得大叫。正惨嚎间,忽然头一偏,凄厉叫声从中断绝,霎时间软倒在地,已然昏晕过去。
欧阳北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昏了,咱们先把掌柜的找出来。”说着运功推拿,将那伙计救醒。谁知推拿良久,那伙计仍是直挺挺的不动,竟如死了一样。
欧阳北心中犯疑,忙将那伙计的脸面扳过来,伸手探他鼻息,只见那伙计面色发黑,已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欧阳北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大家小心,他也中毒了。”
众人闻言,忍不住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就怕给人暗算。
旁观客人见出事了,纷纷大叫道:“出人命啦!贼子杀人啦!咱们赶快报官啊!”言语之间,却把欧阳北等人当成了凶手。
店中客人原本都在喝酒划拳,热闹非常,待见店中有人惨死,不由得大为惊骇,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欧阳北放脱那伙计,喝道:“你们不要胡乱嚷嚷!这伙计是给人毒死的!”
他话声未毕,忽觉背上微微一痛,好像被蜜蜂叮了一下。他回过头去,只见同伴们睁眼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转头,欧阳北正觉奇怪,猛听兰芝叫道:“小心!”
欧阳北回头望去,只见店里客人大叫大嚷,有人向他扔了张板凳。欧阳北想要闪避,猛地一阵头晕传来,天悬地转之下,扑倒在地。
兰芝惊叫一声,正要将欧阳北扶起,刘道坤眼尖,急忙拦住她,说道:“先别碰他,他好像中毒了!”
他借过兰芝的配剑,刷地一声,已将欧阳北背上的衣衫割破。他剑上造诣大为不凡,虽然裂衣破衫,却丝毫没伤到皮肉。
众人急看欧阳北背后,只见一只斑斓蜈蚣咬住了他背上的一块肉,正自努力啮啃,却把欧阳北当成了美味食料。
两名少女见了这恶心模样,不禁尖声惊叫,吓出一身冷汗。
刘道坤举剑过去,想将那毒虫挑起。谁知那虫啮咬甚猛,只牢牢地咬在肉里。刘道坤长叹一声,口宣无量佛,长剑抖动,登将那毒虫戳死,脚尖一点,将欧阳北的身子翻了过来。众人急看他的脸色,只见他面泛黑气,便与那伙计无二,恐怕已是命在旦夕。
兰芝又惊又怕,正要说话。忽然之间,那伙计的尸身下钻出十来条蜈蚣,在店里四下爬动。兰芝俏脸惨白,急急往后退开。
姚广深怕毒虫害人,冲上前去,两三脚便都踩死了。
此时己方已有两人不明不白地中毒,无数旁观的客人却还在那里大喊大叫,都把他们一行人当成歹徒。
李南星虽然老练,却也难以找到下手之人,眼看过不多时,官府的人马便要赶到,到时便连脱身也难。
李南星召来姚广,低声道:“据我猜想,这些毒虫必是有人驯养,放在店里害人。只怕下毒之人还在此处,劳烦你和我道坤师兄保护伤者,我这就去揪他出来!”
姚广答应一声,便与刘道坤一同守护伤者。
店内客人不住丢些木椅板凳过来,都给两人轻描淡写的挡开。李南星则躲在角落,冷眼细观,便要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找出那下毒之人。
李南星正自观看,忽见几个莽撞之徒大声叫嚷,却是朝着自己冲来,似想将他一把抓住。李南星“嘿”地一声,长剑出鞘,运起“太清离恨天剑”的无上心法,瞬间点出七七四十九点寒星,便朝那十来个客人飞去。
兰芝见那几名客人性命堪虞,不禁惊骇出声,正要出言拦阻,一旁姚广已向她摇了摇手,低声道:“你放心,李大人出手有分寸。”
李南星身为朝廷命官,行事向来稳重,现下他出招攻敌,意不在伤人,而是在逼出那下毒者。
照他料想,这下毒之人身怀武艺,行止定与常人大不相同。只要性命危急之际,必会闪躲逃避,露出原形,届时定然无法逃脱他的法眼。
长剑闪过,这群客人连眼皮都还来不及眨,只觉剑光一闪,胸口一凉。
众人讶异之间,纷纷低头望向胸口,待见衣衫已被割破,又看李南星手中白晃晃的家伙,不禁吓得大叫,霎时魂飞魄散,急急往门外奔去。有人被杀也好,谋财害命也好,全不关自己的事了。
李南星眼尖,适才长剑攻出,店中客人大多浑然不觉,却只有一人斜身闪过,显然身怀武功。但一来店中客人太多,二来剑出之际不过刹那,很难看清那人的面貌,一时却也找之不着。
正看间,忽见一人低头掩面而过,状似惊惶,但胸口衣衫却丝毫未破,李南星心念一动,喝道:“哪里走!”跟着剑光一闪,已将那人圈住。
那人大惊道:“壮士饶命!小人只是路过的客人,与你无怨无仇,你千万别杀我啊!”
李南星手中长剑一颤,从他颈旁削过,冷冷地道:“你别装疯卖傻,快快把解药交出!”那人吓得傻了,丝毫不敢还手,只是磕头讨饶。
李南星见他模样卑贱,不像假装,心下暗道:“我可千万别鲁莽了,待我试他一试!”长剑一闪,便向那人头颈部位刺去。
那人见眼前寒光闪动,只“啊”地大叫,双手捂面,束手待死。
李南星见他神态如此,忙将长剑刺向一旁,心道:“看来这人真的不会武艺,绝非作假。”自来武功高强之人,任凭你武功多高、拳脚多利落,仗得全是一双招子。这人却在危急时刻紧闭双目,想来真是不会分毫武功。
李南星沉吟片刻,料来自己确实找错了人,便道:“你起来吧!放你过去了。”
那人磕头连连,千恩万谢,忙朝店外奔出。李南星转头往店里看去,眼见还有几名客人躲在桌下,不住飕飕发抖,说不定下毒之人便在其中。
李南星沉声道:“你们几人都站出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那几名客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犹疑不出。
李南星正要上前,忽听刘道坤叫道:“小心暗器!”李南星不及细想,身形斗地拔高三尺,只听背后风声劲急,跟着“哆哆”之声连响,一旁的照壁竟插满了蓝澄澄的银针。
李南星身在半空,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刚才出店的那人满脸狞笑,不知何时,竟又溜回店里。
李南星冷笑一声,原来下毒之人便是此人,没想自己竟然给这人骗了过去。若非他武功颇有根柢,岂不早已尸横就地?
正气恼间,只见那人十指扣满了银针,显然又要发出暗器。
李南星何等手段,如何容他再度造次?身形不及落地,清啸一声,便在半空中拔剑出鞘,对着那人疾斩而下。
那人见李南星变招如此之快,也是骇异,暗器居然来不及出手,便往门外退出。
一旁姚广大喝一声:“往哪走!”身形一晃,后发先至,已然拦在门前。
那人腹背受敌,情势大为不妙,李南星喝道:“快快将解药交出,我们饶你一命!”
那人骂道:“就算把我千刀万剐,也没有东西给你们!”
姚广伸掌出去,往那人后心拍落。
那人斜身避开,一个回踢,往姚广胸口踹去。姚广笑道:“来得好!”运起内劲,伸指在那人腿上一点,已将他穴道封住,那人浑身酸麻,摔倒在地。
姚广一脚踩住那人胸口,喝道:“把解药拿出来!”那人冷笑一声,全不理睬。
姚广冷笑道:“在我面前耍狠,有你受的了。”伸指往那人腋下一点,一股真气透体而入,那人登时浑身麻痒,大笑起来。
姚广淡淡地道:“我不必把你千刀万剐,只要替你呵呵痒,你这小子就乖得很了。”
那人痒得在地下打滚,连下唇都咬破了,看来姚广逼供却有独到之处,瞬间便把那人整得要死不活。
姚广沉声道:“你把解药交出,我便替你解穴止痒,如何?”
那人笑声不止,眼角都流出泪来了,喘道:“我没有……解药……”
姚广摇头叹息,说道:“那我可没法子帮你了。”便要转身离去,任凭那人活活笑死。
那人大笑声中,说道:“我……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哈哈……”
姚广双目一亮,道:“那解药在何处?”
那人道:“在……哈哈……在我师父那里……哈哈……”
姚广心下一凛,急问道:“你师父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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