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天下不负卿。
三年后。
京师,悦来茶楼。
“哎哎,别吵别吵,今儿个,咱们就说说两年前,金凤王朝婉贵妃因听信谗言,为帮其子渡劫,刨制尸毒灾疫,殃及王朝上下一事。”茶楼正中,一个眉清目秀的说书先生小扇子一打,兴致勃勃道:“要不说咱们摄政王就是巧捷万端,就在这婉贵妃连同其母族瞒过朝中上下时,多亏了咱们摄政王察其谋、断其计,及时入宫将此事奏明圣上
,请旨控制灾疫,咱们王朝啊,方算避开了此劫。”
“后,金凤大帝知其详,大怒,诛婉贵妃与其母氏一族,三皇子贬为庶民,终生不可返京。”
“同年,这曾冠绝京师的珍药坊一度闭门修诊,期间,驻守南疆与北境的邪九晔、邪九炤,不知因为何事,竟无召返京,金凤大帝本就因婉贵妃一事,正处盛怒之时,遂将两人连降数级,罚俸三年。”
“曾辉耀一时的京中邪府,也因此啊,元气大伤。”
话至此,说书人似是惋惜一般叹了一口气:“您瞧吧,要不是因为此事,这京城邪府说出去,那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可眼下呢,只余一片荒凉地咯。”
台下嗑瓜子的看客有几个有些不耐烦:“别说邪府了,听说自打珍药坊关门了之后,府中的丫鬟仆人散的散,走的走,这得是什么主子才能带出这些凉薄的下人。”
“咳咳,那咱们接着说,这后来啊,尸毒疫乱虽得控制,但患有尸毒者数量有增无减,且尸毒无法根除,就在咱们摄政王都束手无策之时”
“娘、娘、饿……”
正当那说书人说到关键之处,却瞧悦来楼把脚的一桌上,一个被粉嫩棉服包裹的奶娃娃正扯着身旁女子的衣角。
奶娃娃看上去不过也就两三岁,可娃娃的衣服上,却用暗金玄纹绣着“天机阁”三个大字,也不知其父母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让堂堂天机阁为其子绣制童装。
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剪水眸中不带任何杂质,清澈见底。
被奶娃娃一个劲儿扯着衣袖的女子正听得兴起,顺手把奶娃娃往旁边的男子怀中一塞:“乖啊,娘亲还没听够呢,饿了先去找你爹爹啊”
这话一出,奶娃娃那双大眼睛中瞬间染了一层雾气,吱吱呀呀的似乎想极力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可奶娃娃年纪小,总共就不会说几句话,哪里能将自己的想法顺畅说出来:“呜……呜哇哇哇!”
平地一声雷,哭声震天响。抱着奶娃娃的男子一脸无措,纵使凤尾明眸下的一颗泪痣勾人心神,却好似与自己这血亲骨肉始终不太对付,奶娃娃刚被其接过去,又哭又嚎,茶楼中不少人闻声侧目,虽听不太明白那奶娃娃到底想表达
什么意思,不过单从奶娃娃呜呜呀呀的字里行间,大抵也猜到了几分
不要爹!
爹讨厌!
娘亲抱!
围观的吃瓜群众见状,纷纷摇了摇头,为那个当爹的在心中默默上了一炷香。
“谁敢欺负我家桃儿!是不是皮痒了!”
天地良心。
这话可不是那个嗑着瓜子听书的女子口中吐出来的,而是出自从悦来楼外,风风火火冲进来的男人之口。
这男子身段修长,妖美绝伦,一双人间界极少能瞧见的碧眸更是妖异魅惑,墨发以玄金嵌玉冠整齐收束,一颗龙眼大的海龙珠坠在金冠上,漾出一圈圈波纹珠光。
奶娃娃瞧见来人,总算是缓了哭闹声,伸出手朝来人够了两下:“灼、灼华抱”
“噢噢噢、桃儿乖,桃儿不哭不哭了。”
这位名为灼华的男子熟门熟路的抱起奶娃娃,宝贝一般在怀中哄着,而那个当爹的脸上,已然阴沉晦暗的就差杀人了。
不少吃瓜群众一边吃瓜,一边纳闷,那边的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奶娃娃身上穿着天机阁的衣物,冲进来那个叫灼华的、看上去气质不凡,头戴金玉冠,而且跟在他身后捧着一沓公文、脸上写满“老子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回家种田”的随行,也是锦衣玉袍,想来,这两
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说书人瞧着自己客人的目光都被那一家三口给引了去,颇为不满的咳嗽了两声:“嗯咳,咱们接着说尸毒疫病,话说,就在连咱们摄政王都手足无措之时,有一气质娴静若水的奇女子、带着尸毒解药,从天
而降!”
“要说这女子,那可真是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媚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奶娃娃那桌,之前还听得兴起的女子闻言,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冷颤,反倒是她身旁的男子低眉一笑,抬手抚上女子的手背,先前还是阴暗如锅底的俊颜上,顿时绽放出一个宠溺笑意:“怎么,当初可是你自
己编的词儿,现在自己却听不下去了?”
然。
还未等女子开口,坐在他们旁边径自哄着奶娃娃的灼华却顺口接道:“人吗,总有长大的时候,本座的小凤儿也不能一直那么臭不要脸不是?”
女子瞪了一眼在一边儿说尽风凉话的灼华,直惹得后者抱着奶娃娃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当初你不也是这么忽悠了天外天中的那个……”
“别瞎说,那能叫忽悠么。”
正说着,却见女子指间的戒指华光一闪,跟着,一个小雪团子从中现身,西子捧心一般拖着下巴,十二万分崇拜地看着女子:“那叫智慧,小流氓,你说是呗?”
女子扬眉一笑,灿如夏花,音调之中,宛如三年前在天外天时,将古尘刺入自己腹中时那般,轻巧、狡黠:“对呀。”
天外天中,红衣仙人负手而立于大殿之前,他透过映世水镜看着悦来茶楼中的这一幕,唇角微扬了两分,起手一挥,映世水镜便如烟尘散去。
一如之前所说,在天外天的这数万万年光阴中,他见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太多的故事,总有太多相同的结局。
可这么多个结局中,唯有一个名为“邪九凤”的人,她所带来的结局,就算如今想起,仍让他咬牙切齿、欲先杀之而后快,可,却又偏偏让他舍不得下手。
当初,邪九凤在天外天自尽,魂魄自是回归了原本的异世。
可你说她消失就消失了,偏偏还给他留下一个悬念鱼与熊掌,到底要如何兼得?
这答案,一直到她死、一直到她回归异世、一直到她开始美滋滋的在异世制备大量尸毒解药,都不曾给过他答案。
因为,当时邪九凤将土尘捅进肚子的时候,只说了一句“不告诉你”。
他就因此事,茶不思饭不想,过了几个月,实在熬不住内心的煎熬,又用**宝典将这邪九凤引到了天外天,想问个清楚。
谁料,这邪九凤竟坐地起价,要他将她送回神漓大陆才将答案告诉他。
又经过百爪挠心般的煎熬,他终于勉强同意把她重新引回神漓大陆。
邪九凤回来了,带着一箱子的尸毒解药,站在天外天,朝他笑得宛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你看,这不就是不负天下不负卿的结果么。”
那一瞬。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
在这数万万年的光阴中,他看过太多的故事,太多的故事、太多的结局,自私自利、天下大义、苦情悲情,什么花样的都有,可偏偏到她邪九凤这儿、就是独一份儿的流氓结尾。
看着映世水镜逐渐消散的烟尘,红衣仙人忽然勾了个几不可查的笑。
他相信,留着她、绝不会是一桩错事。
因为只要有这邪九凤在,自己今后所看的故事,一定、不会无聊。
这世间,轮回循环,岁月流转,汪洋肆意,山川静寂。
红尘未曾止息,连同,凌云夜笑看着依旧如昔般流氓的邪九凤,将人勾至臂弯中,俯身在她耳畔,郑重的那句“我爱你”。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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