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夜行人

    
    ……
    因为太过寒冷，虚域中下起了如雪一般的冰雨点，打在台子上碎裂成晶。
    “安息。”
    左明秋神情宁静地望着地面，赵清冬安详地倒在了这里，生命气息微弱似无。
    魔门之法，就是如此，修成尚且会有爆体身亡，毒火攻心失去神智的风险，赵清冬强行冲破血茧，遭到的反噬早就够杀死她一百次的了，即便她再顽强，也不可能活得下来，吃什么仙丹灵药也没用。
    “道子殿下赢了！”
    大道战台之下，有无数人惊喜地叫出了声，他们都是左明秋的支持者，也几度认为赵清冬会赢得这场道战，尤其是后者最后那破茧而出后的状态，便是万族会盟的至尊，南宫怀天来了也未必能胜！
    赵清冬几近无敌。
    但左明秋还是赢了。
    所以人们惊喜的呼喊声，惊天动地，一浪盖过一浪，整个广场都被迫陷入了狂热的气氛当中。
    “请老天师将战台开放，让我等上去营救清冬小姐，她不能死啊！”
    蓝麒真人等一众长老，在经过一阵的失魂落魄之后，骤然想起了赵清冬还在濒临死亡，便赶紧出声说道。
    老天师闻言，踩着大道规则，缓缓飘向那座战台，落到了左明秋和赵清冬的身前。
    “老天师。”左明秋行了一礼。
    “嗯。”这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望着左明秋，和蔼地点了点头。
    “你做的很不错。”
    “她最后展现出的战力，已经到达了四阶段的范畴，非感知最强的领域不可破之，你却用强行用八卦计算出了她的每一个动向，提前抵挡，仅凭这点你就要比你那几个师兄弟强出十倍。”
    左明秋闻言，苦笑着鞠躬说道：
    “老天师，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能计算到清冬的动向，都是因为我今日偶然得到的一桩机缘，相信您也能看出来，名为……”
    “你的机缘是你的事，我管不着。”老天师低下身子，将赵清冬的扶正，两只手掌抵在其背上，缓缓为之运功疗伤，驱散那些黑毒之气。
    “左明秋，你只需要记得，不管是什么样的机缘，都不能违背道门，违背你自己的道心，否则就是再强大的功法，也不能练，懂吗。”
    左明秋知道老天师这是在说赵清冬的事，立马拱手说道：
    “弟子明白。”
    “嗯。”
    老天师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主动终止了疗伤，赵清冬的生命气息强烈了一分，眉头紧皱，但仍旧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老天师望着场下的那一张张期待的面孔，摇头说道：
    “她可以说是已经死了。”
    “你们救不了她。”
    “也没有必要救！”这时，碧虚真人跨步迈入场间，看了眼赵清冬那满是黑色脏污的身体，面如寒霜。
    “堕入魔道的逆徒，本就该死，你们还浪费资源救她做什么？难不成是要为我道门培养敌人吗！”
    蓝麒真人等长老闻言，面色顿时变得极为苍白，因为他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那血茧术，确实是魔门之法，而且是那位道门大真人堕入魔道之后，创造的第一个魔功，曾在修行界掀起过一场又一场的血祸，被视为禁忌之术。
    赵清冬身为天师山的天骄，私自修炼此法，本就该被废除武功，逐出道门，现在她因为魔功要死了，天师山自然没有出手救治的道理。
    “碧虚掌门此言差矣。”
    这时，全真教方向，有位穿着黄色道袍的白眉大真人走出了人群，声音平静地说道。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这里，碧虚真人在看见这位黄袍白眉老人之后，眉毛也是一挑，拱手说道：
    “敢问洞灵老真人，有何高见？”
    那位黄袍白眉的真人闻言，平静说道：“世人都知道，血茧术，乃是本道师祖的师叔，燕游真人堕入魔道之后所创。”
    “此术，可透支生命本源，化为血茧，修士再吸收茧中的能量，方可无视境界限制，无限增长实力。”
    “而吸收完自己生命本源的修士，同时也拥有了吸收他人生命本源的能力，不用担心因生命耗尽而死，以此循环往复，一次次化茧突破，越是想进境迅速，要杀的人就越多，这也是血茧术为何被称作是魔功的原因。”
    广场上，许多不了解血茧术的道门徒众闻言，都是有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其中更是有人咬牙切齿。
    “创造出这血茧术的人还真是祸害，吞噬自己精血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吞噬他人的，这若是被有心之人得去，修行界得白死多少人！”
    “已经死了不少了。”碧虚真人双手附后，面色凝重地说道，“祖册记载，当年修成血茧术的，除去燕游真人外，还有他的三个坐下魔徒。”
    “死在他们四人手下的江湖修士与平民百姓，超过七十万，最后全天下的江湖与朝廷势力联合围剿，才将这四人杀死，并且毁灭了所有记载血茧术修炼之法的魔本。”
    “七十万！”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许木也是眼皮狂跳，他还记得，当年天启之后，诡夜之域变成了八大污染地之一，异鬼闹的百姓民不聊生，大夏倾国之力进行数次围剿，国力耗尽大半，历时长久，也死了不过几十万人而已，而那四人就杀了七十万！
    那黄袍白眉老真人叹声说道：
    “是的，七十万，多么惊心动魄的数字，纵观整个太初界，这样的死伤也不过一掌之数。”
    “是的。”碧虚真人点了点头，随后认真问道，“所以您到底要说什么？”
    “赵清冬修血茧禁术，结论已经很明显了，难不成您作为全真教教主，是要包庇她不成？”
    此言一出，空气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就连全真教的本教弟子和长老都有些喘不上气。
    血茧术残害了一整个大陆，可谓是人神共愤，绝对不能再现世间，但世人又都知道赵清冬与老教主私交甚好，老教主若非要保她，将会发生什么呢？
    难不成，他们全真教要与天师山，与整个道门和人族为敌吗？
    “血茧术是魔道禁术不假，但那只是在以前。”洞灵真人平静说着，挥手洒出了一片幻象，上面记录了某位一个身形枯瘦的道人，对一个血茧抽丝修理，而后逐一吸收修炼的过程。
    “画面中这人，是我的师弟，道号洞惑，已于三年前故去，其真实身份，乃是当年燕游真人座下三大魔徒其中一位的后人。”
    “洞惑这一辈子，从来都在做一件事，那便是研究血茧术，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便是，‘既然血茧术乃是由道门大真人所创，所以此术，定然也是符合道门之理的，而既然符合道门之理，你们又凭什么说它是魔道？’”
    圣阳峰黄龙真人闻言，皱眉说道：“可魔道就是魔道，道门就是道门，二者虽然功法相近，但一念神魔，是不可以混淆的。”
    洞灵真人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我当时，也是这样跟洞惑说的，于是他又告诉我，那他便要将这血茧术的魔道部分改去，只留下道门的那一部分出来。”
    “自那以后，洞惑便日夜在道观中研究血茧术，但却收效甚微。”
    “直到三年之前，他闯入金帐王庭，观天书一眼，才得到了破解血茧术需要吸食他人精血才能活命修行的方法。”
    “但他自己，也因为王庭的追杀而身受重伤，回到山上之后，他忍着伤，借助大道创造出了新的血茧术，但还没来得及实验是否可行，便死去了。”
    “而因为不知这血茧术的效果如何，修炼此法的条件又太苛刻，我便一直没有向世人提到过此事，直到清冬这丫头来探访，偶然在一处山涧找到了洞惑生前留下的血茧术刻印，并拿来问我之后，再三请求，我才将此法授予了她。”
    碧虚真人闻言，皱眉说道：
    “你的意思是，赵清冬所修炼的，并非是燕游真人所创造的，需要吸食他人精血才能活命的魔道血茧术，而是你师弟洞惑改良之后的血茧术。”
    “那么这个血茧术，与之前的有何不同呢？”
    洞灵真人闻言，摇了摇头说道：
    “有何不同，我也不清楚，因为没经过试验，但如果这术法真的被改良成功了的话，按照师弟留下的遗言所说，新的血茧术，将不必吸食他人精血，反而可以用灵脉或者天地灵物代替。”
    碧虚真人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可利用灵脉或者天地灵物代替么……如果是这样，在修士本身一心向善的前提下，倒确实可以不被称作魔道。”
    “但我又怎么知道，你师弟的改良，是否成功呢，万一赵清冬修炼的还是原来的血茧术怎么办？”
    “如果没成功，那你们就将赵清冬杀了，或者随便怎么处置。”洞灵真人平静说道，“反正她是你们天师山的人。”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将她救活，如果连救都不救，真相或需要等到下一个修炼血茧术的人出现，才能揭晓。”
    碧虚真人闻言，陷入沉思。
    “那就救。”
    老天师倒显得不是那么纠结，他两指并拢，往赵清冬身体中注入了一大股浓厚的生命力，其间甚至还掺杂了几分本命道源。
    而赵清冬在吸收了之后，身上的魔毒也是尽数被蒸发掉，面色稍微好转了些，但依然处在生与死的边缘。
    老天师见状，又蹲下身子，伸手将空间的几条大道抓在手中，揉搓过后借助道源，在赵清冬的身上接连点了好几下，将那些大道与道源都注入了她的身体中，似乎是在帮助她重塑五脏六腑。
    做完这一切，老天师又是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通体暗黄的丹药，送入赵清冬的口中，于是她的心跳才重新振作了起来。
    虽然还是非常紊乱，但至少她活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老天师身子微微摇晃地站起了身，面目又苍老了许多。
    “您没事吧。”碧虚真人搀扶着他，一脸担心地说道。
    “无妨，反正我寿命将至，能再为修行界做出些贡献，也是值得。”
    老天师望着地上躺着的赵清冬，慈祥地笑了一笑。
    天师山的弟子，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赵清冬到底是否入魔，还说不准。
    而如果她真的入魔了，道门便要立即毁去洞惑创造的新的血茧术，以免日后再有他人误会修炼，再引发血祸，所以他才会这么果断的相救。
    “既然如此，黄龙真人，你负责将赵清冬带回祖地，日夜看守。”
    “她醒来后，立即通报我，如果确认血茧术已经无害，吾将放她自由，一切如常。”
    “但如果血茧术，还是之前的血茧术的话……”
    碧虚真人眼中一寒，充满杀意地说道：“一切按照门规处置！”
    洞灵真人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
    蓝麒真人等人见状，也是暂时松了口气，幸好，赵清冬是暂时保下来了，只要她没死，今后的谋划就还可以继续。
    老天师微笑开口说道：
    “碧虚，你下去吧。”
    碧虚真人点头，看了身旁的左明秋一眼，开口说了声恭喜，随后便带着赵清冬下了战台。
    于是乎，高高的战台之上，就只剩下了受了伤的左明秋，还有虚弱的老天师两个人。
    虽然左明秋的状态很不好，被高处的风吹的直打颤，显得极为凄惨，但没人会认为他惨。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那是全天下道门，所有道众，最最期望，最最关注，最最痴狂羡慕的事情。
    天师传道。
    江湖又称，天师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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