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终点星

    
    乔飒飒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从小就想当班干部，想考第一名。
    当班干部还比较容易，体育委员好歹也是个委员，可第一名只有一个，她从来没有考到过，此乃生平第一大恨事。
    上大学之后，她的人生增加了一个目标——她想当校花。
    小时候她没有在意过容貌，小孩子都只知道看脸，不知道看身材，那时候五大三粗的她没有外貌优势，也就没法计较，正如她从不和人比较家境。从西北来到历都这个平均身高不高的南方城市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高挑的身材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再加上她原本五官底子不错，就是皮肤粗糙些，但也很快在厉都这个临江城市被湿润空气滋养之后出落得白皙清透。
    看着镜子里英姿飒爽的自己，乔飒飒忽然自觉有了当美人的底气。
    乔飒飒审视着自己的容貌：丰额高鼻深目再加上棱角小脸，神色间满满的英姿飒爽。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衬不起她比天高的心气，她最引以为傲，觉得是全脸点睛之笔就的是她的嘴唇——在如此中性化的一张脸上，偏长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瓣唇，整个效果就如冷酷枪械上随心点缀了一支血色玫瑰，有种出人意料的美。
    如此国色天香的两片唇，怎么可以不多买几支口红凸显它们的风华呢？
    不过她容貌上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头发是没有光泽的栗色自来卷，眉毛颜色也不够深，不过这都不难解决，头发拉直焗油染色，眉毛好好画就行。
    唯一让在外貌上让乔飒飒苦恼的事是她是易胖体质，需要严格自律，少吃多动。
    乔飒飒喜欢和石清越逛商场，买卖衣服，买买化妆品，烫烫头发。有时也会要求石清越陪他去游泳健身。
    “这是一种最高程度的信任。”乔飒飒对石清越说：“祖师奶奶说过，一个女人要爱一个男人到很深的程度才能坦然花他的钱。”
    乔飒飒的确很爱石清越，她接受和石清越逛街吃饭，不接受和其它男生逛街吃饭，当然，他们送的礼物她还是能接受的。
    送她礼物的男生中有一小部分有着石清越没有的优势——他们超过了十八岁，可以开家里买的车，不过乔飒飒没有再他们之中发现特别真诚的。当然石清越也有他们没有的优势——他家里是一定要送他去星眺国念书的，他说他一定会把乔飒飒也签过去。
    星眺国治安复杂，但是在好学校里有很多富二代，中国的、外国的，乔飒飒在心里盘算：即使一个也没捞到，和石清越在郊区买个大独栋，两人努力开个公司创个业，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对石清越感情很深——她的未来规划里总有他。
    “我是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生？”乔飒飒最喜欢问石清越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生，因为我没有浏览过世界上所有女生的照片。”石清越说：“不过我一定是世界上最耿直的魔镜。”
    “这个回答不对！”乔飒飒说：“你要当猎人，如果白雪公主出现了，你要帮我干掉她！”
    “你就是白雪公主！”石清越轻柔地拥吻着她：“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是恶毒皇后？你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就是伶牙俐齿了一点。”
    乔飒飒记得自己做过很多坏事：幼儿园的时候她踢过邻居家门口的猫；小学的时候她抓花过同学的脸；初中的时候她抢过好朋友暗恋的学长；高中的时候她挑拨过两个好哥们儿的关系；大学的时候她挤占过别人的奖学金名额......在每个让她控制不住肾上腺素的事件发生之后，乔飒飒都怀疑自己是个天生的坏人。
    她去尹家当家教，也没存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家教接触一下有钱人，就千挑万选了一家看起来最有钱的，结果没两天还是感觉到他们不过是中等富裕。也是，乔飒飒暗自盘算：有钱人家的家教，怎么会不是最好的大学里最好的学生呢，哪里轮得到智力平平的我？
    一开始尹太太也对她一脸的提防，无奈乔飒飒的外表太有欺骗性——女人的直觉是种玄幻的东西，娇小秀丽的女人长得再平凡也总让其他女人觉得狐媚勾人，像乔飒飒这样英气逼人的北国女子，长得再漂亮，也不招女人提防，她们总觉得她这样的女生不会看上自家的汉子，自家汉子也不会看上她。
    乔飒飒果然没有看上尹先生——如果本着傍大款的心，尹先生还不够有钱；本着求疼爱的心，她已经有石清越了。
    尹家的两个小孩尹凤岚和尹龙垄倒是很可爱，也非常的崇拜乔飒飒，这让她有点舍不得辞职。
    大概是以前遇到的家教老师都太死板，凤岚和龙垄说他们很喜欢被乔飒飒带出门去那种走路带风的感觉。乔飒飒带上刚考来的驾照开着尹家的车送凤岚和龙垄去音乐学院的钢琴老师家学钢琴，一路放着摇滚乐嗨着歌，知道的说是去学古典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学重金属。
    乔飒飒不喜欢听歌，只是觉得小孩子的精力应该这么发泄，不然接下来哪能静坐着学钢琴。有一天这样拉风地出门偶遇尹先生，乔飒飒本以为会被责骂，秃顶的尹先生腆着肚子羡慕地说：“我们生孩子生得太晚啦，要是早点生，还能像你和他们一起疯。”
    乔飒飒觉得在尹家教小孩这份工作很好，石清越却忽然劝她不要再做了，让她很窝火。
    “我从来不骗你，你要相信我啊！”石清越说：“世界真的是个游戏，我现在开了天眼，看到你是个NPC，我还看见你的友善度并不低，只是武力值太高，情绪控制能力太低，才让你表现得比较冲动，容易和人起争执。”
    “为了阻止我经济独立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乔飒飒跳上一级台阶俯瞰石清越：“长本事了，学会吹牛了？你才是NPC，你们全家都是NPC！”
    “我们全家真的都是NPC啊！”石清越一脸耿直地说：“这游戏里大部分人都是NPC，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是玩家了吗？”
    乔飒飒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觉得很好玩，哈哈笑了出来。
    “我是认真的，我还会变身呢！”石清越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变身之后第一个晚上就把自己变成你的样子，陪我睡了一觉。”
    乔飒飒笑戛然而止，狠狠拍了他一掌。
    “你不信啊？”石清越说：“外面不方便，我们可以去酒店开个房间，我变给你看。”
    “你这段时间有出息了！”乔飒飒上下打量着石清越：“前几天就想骗我去你家，今天又想骗我去酒店......”
    “算了，只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行。”石清越牵起乔飒飒的手把她带到一台大头贴机器里，拉上帘子，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仔细看着我的脸。”
    乔飒飒忍不住笑场，觉得清越今天怎么变成霸气总裁画风了？
    “你力气还挺大！”乔飒飒说：“看什么呀，你的脸和平时一样可爱啊。”
    “来，我们来拍套大头贴！”石清越边说边扫码付款开始拍照。
    乔飒飒懵懵懂懂开始和他拍照，一开始屏幕上的清越还是原来的清越，拍着拍着，乔飒飒就在屏幕上看见两个自己，她不可置信地朝清越那边转头，惊讶地发现身边的人竟然变成自己的双胞胎姐妹一般。
    “清越......”乔飒飒头发都要炸毛了，摸着他的脸带着哭腔说：“你还能变回来吗？”
    石清越的脸又渐变回以前的模样。
    乔飒飒魂飞魄散地跟着清越走到行人稀少的堤坝上。
    “飒飒你怎么了？”清越着急地说：“我真该死，是不是说得太突然了，你平时胆子那么大，我也没想到你会吓成这样啊。”
    完了，原来人的容貌是可以随便自定义的啊，乔飒飒想：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你走开！”乔飒飒抱膝坐在江边：“让我一个人静静！”
    石清越问：“飒飒，我们知道了一个大秘密，说不定以后还能掌握世界的命脉呢，你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乔飒飒开始啕号大哭：“我每天花好几个小时才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你手指都不动一下就变出来了，我讨厌这个装备！”
    石清越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是照着你的样子才能变这么好看的，让我自己变，就跟让我用软陶捏小人一样，根本捏不漂亮啊。”
    “不管怎么说，”乔飒飒恨恨地说：“我不希望别人也能和我一样漂亮......或者比我漂亮。”
    “凡事得往好的方面想。”石清越安慰她说：“虽然别人能通过这个外挂变得和你一样漂亮，但你也能通过别的外挂和别人变得一样聪明的。”
    乔飒飒哭得更厉害了，哭着也没忘了踹石清越一脚。
    “我是认真的！”石清越说：“什么奖学金啊，年纪第一啊，出国留学啊，你想想，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我们是可以通过开发外挂，拥有和玩家一样的权限，不，如果我们够努力的话，能开发出比玩家还要多的权限呢！”
    乔飒飒渐渐止住哭，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能有很多钱吗？”
    石清越抱住他：“会有的！虽然我只喜欢被你打和打游戏，对世界上其他东西都不是很感兴趣，但如果你喜欢，我会想办法的。”
    乔飒飒拿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当镜子给自己补了个妆，然后关上手机问石清越：“如果以后有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各种各样漂亮的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石清越一愣：“怎么这样问......我又不是只喜欢你的容貌。”
    乔飒飒反驳说：“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的吗？一见钟情，不是只看外貌的吗？”
    石清越急了：“不能这样说！扫一眼的时间，够我们的大脑处理多少信息了？走路姿势、面部表情、声音、甚至身体散发的香味，还有你又坚强又脆弱的眼神......”
    乔飒飒听到最后一句话，忽然领悟——这个小孩是有点懂我的。
    乔飒飒绷紧的肢体开始略微放松开来，她把头轻轻靠在石清越的肩膀上，拿手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埋怨他说：“算了换个话题，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石清越理着她顺直的发丝说：“表哥不让我说嘛，说是要等他都安顿好了才行，可我还是忍不住提前跟你说啦！”
    乔飒飒又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腿，咬牙切齿地说：“下次有什么事还敢瞒我这么久的话，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江风微凉，天色渐晚，散射的都市灯光掩盖了想象中的漫天星光，石清越用打火机点燃刚才拍的大头贴，橘色的火焰逐寸没入灰霾的夜。
    石清越抚摸着乔飒飒的脸说：“等我学会用思语言编程，我要给你写一件你可以自定义颜色、款式和材质的衣服，还要给你写星光特效、阳光特效、苹果光特效，还有鼓风机特效，再来个背景音乐，这样人家一看见你，就知道主角登场了。”
    乔飒飒说：“还要给我写个漂亮的皮肤。”
    石清越说：“你的样子已经完美了，我不要你改动它。”
    望向浅雾中望不远的江景，两人已经开始憧憬漫无边际的浩瀚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