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终点星

    
    无论是对狄娜这种很少去别的星球造访的人类，还是对林π克这种第一次造访现实世界的NPC来说，旮旯星看起来都像是一颗繁华有序的高等星球。
    “还以为会有多荒凉呢！”狄娜觉得出乎意料：“这不是很漂亮吗？有城市有街道，还有很多带草坪的独栋，挺安静的，没几个人，治安也看不出乱......”
    林π克说：“虽然有很多上古建筑遗产，但书上说这里连公租房都没有，也没有全息设备，玩游戏都是传统4D的。”
    “这么惨！”狄娜倒吸一口凉气。
    林π克没有说话，却听见体内发出一个声音：“已经和雷帝约好两个小时后在他家附近废弃的公园会面！”
    狄娜打了一下林π克的头说：“默冬，谁让你出来吓人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林π克这才想起机械身体里还住着默冬的思维，他饶有兴致地说：“我不害怕，就让他醒着吧。”
    开角龙大概是因为黑户出身，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只是很关心能不能见到雷帝，他晃着他的粗尾巴说：“我没有和雷帝约好，能和你们一起去见他吗？”
    狄娜摸着开角龙脖子后面华丽的盾板说：“我听默冬说雷帝那里的工作很辛苦，你真的想回去给他干活吗？不如跟着我们吧？今天先帮我们去一个叫Matisse的人家里探探情况，过几天就带你回《巅峰》，我们可以先给你备个份，你不想玩了可以送你出来嘛！”
    “跟着你们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开角龙毫不掩饰地问。
    “咦~”狄娜不无嫌弃地说：“真是世风日下，都是一个游戏里出来的难兄难弟，谈钱多俗气！”
    “我就是要谈钱嘛！”开角龙说：“我喜欢的一只小盾龙现在给人做宠物，我要攒钱带她走！”
    “你攒一辈子钱也不够带她旅游一趟的！”狄娜两手一摊：“你看我，大多数玩家都这么穷，哪有钱给机器人赚？”
    林π克说：“在别人制定的规则下不可能攒足够的钱，作为NPC被玩家玩的时候如此，作为机器人和普通人被精英压榨的时候也是一样。”
    狄娜补充说：“而且即使你攒了一点钱，他们也会拼命诱惑你花掉，我以前也是个颇有积蓄的人呀，后来游戏越做越好玩，我的所有钱都有来买装备啦，你们看我现在，连套房子都不剩下，只能住公租屋呢。”
    林π克对开角龙说：“我们这些NPC的幼稚就在于，总以为逃到真实世界就是奋斗的终点，谁知道，真实世界的普通人也和游戏里的NPC一样，活着只是为别人走剧情。”
    离和雷帝的预约还有一个多小时，林π克一行三人在街上闲逛。
    开角龙告诉他们，每栋花园小屋里都住着一堆黑户和他们的黑户头子。
    “其实旮旯星上根本没有警察！”开角龙气呼呼地说：“黑户头子们却会骗黑户说只要他们一上街，就会被警察抓走，然后数据被毁灭。”
    开角龙继续说：“每个新逃出来的NPC都会被这样骗，直到他们鼓起勇气逃出来，不过就算从黑户头子家里逃出来，他们也逃不出旮旯星，因为出去的飞船必须要有身份的人和机器人才能买票......”
    “那街上也没看见几个人呢？”狄娜迫不及待地问。
    “因为从头子家逃出来的人最后都跟着雷帝混了，钱少事多，没时间在街上玩，好在如果够拼命的话，最后有机器人身份可以拿。”
    “你就是这么拿到身份的是吧？”狄娜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说：“肯定好辛苦的，跟以前在《巅峰》里当恐龙的时候没得比吧？”
    一听人提到光荣史，开角龙立马骄傲地说：“那当然，恐龙可是《巅峰》史上最霸气的生物！”
    在狄娜和开角龙闲聊的时候，林π克细心观察着耳目所及的一切事物。
    旮旯星目前的天空跟震后的《巅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没有破洞。天上挤挤挨挨都是形形色色的星球，这样繁复的天空，林π克稍微看几眼都觉得密集恐惧症要犯了，更别提所有星球里还有一颗颜色惨淡的巨大白矮星，大得像要把旮旯星吃进肚里。
    还好真实世界的转基因人类和机器人身体都能耐高温，不然在这种离白矮星如此之近的星球上是不可能存活下去的。
    路边有些房屋像是融化过一遍似的，道路上也有水波纹，走起来不太平坦，大概这个星球上的建筑曾经融化过一些，后来做了防护才止住融化的趋势。
    “注意，这就是Matisse家！”林π克冷不丁地听到默冬在身体里小声对他说。
    林π克偷偷打量着这栋白色小屋，它像一座北京四合院，从外往里，任何角度都只能看见房子，看不见花园，然而房顶上支出来的连花带叶的树枝又告诉行人，屋里圈着一个花园。
    这栋小屋没有融化的痕迹，显然是大规模融化之后新建的仿古建筑。
    走过小屋之后，默冬对大家发声说：“时间不早了，快去公园吧。”
    三人来到公园，狄娜跟雷帝交涉过之后，雷帝答应带开角龙去Matisse家探路。
    开角龙和雷帝走后，狄娜对林π克说：“我已经跟开角龙说过啦，让它给司晨心带个话，如果司晨心愿意跟我们走，今晚开角龙就会把她救出来，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只有把她和罗朗、Matisse一起团灭了。”
    林π克说：“其实我担心，他们不止在旮旯星上有住处，很可能在其它什么星球还有可以复活的备份。”
    狄娜说：“但据我所知，其它星球基本没有黑户生存的空间呢！”
    “没错！”林π克说：“我们只要断了他们在旮旯星上混身份这条路，他们就很难翻起浪来了。”
    “回头这件事忙完了，《巅峰》的系统也修复了，”狄娜蹭着林π克的衣领说：“你能带我在《巅峰》里环游世界，参观城市废墟吗？”
    “那么伤心的回忆，只有你们这种没心没肺的玩家才会欣赏，我可不想看城市废墟！”林π克说：“不过如果你喜欢，我会让石清越他们留几个废墟遗址，带你一起去看的。”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狄娜开心得晃起了头发。
    开角龙和雷帝很快就回来了。
    “司晨心说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开角龙气喘吁吁地说。
    雷帝面无表情地说：“要带她走的话，你们还得跟我买个身份呢。”
    狄娜犯了难：“我已经没几个钱了。”
    开角龙挺身而出：“看在都是《巅峰》同乡的份上，我就帮你们一把，让她借用我这个有身份的机器身体，我和你们一起把她送到晃点星，这样你们就可以带她回游戏了。”
    “龙龙你真是个好龙！”狄娜感动地握着开角龙的大粗手：“做好事还要倒贴一张飞船票......”
    “你真的想好了？”雷帝对狄娜说：“要我帮你们灭掉Matisse那一屋子人，但你的机器人默冬的身体和身份就这么给我做交换了，可没办法反悔的！还有，他们如果在别的地方有备份，我可无能为力的！”
    “就这么办啦！”狄娜说：“我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林π克把狄娜拉到一边说：“默冬没有了，你玩游戏的时候，身体由谁来照顾呢？”
    狄娜不在乎地说：“没事，你记得花店里那个狄婔吧？她被我导出来以后，介绍给朋友家做保姆，可以时不时回来照顾我一下的。”
    默冬也安慰林π克说：“我可以跟你们去《巅峰》，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无聊的。”
    天黑之后，雷帝按约定带了一帮机器人去Matisse家把所有除司晨心以外的人团灭了。
    雷帝灭人的速度太迅速，林π克都没机会看清楚罗朗是怎么死的，也说不上遗憾不遗憾，林π克其实不相信狡诈如他，会没有后手，今天把他灭一次，也不奢望能永远摆脱他，只是觉得应该能借此举阻挠他拿到身份，没有身份的话，在其它星球连复活都很艰难，更不要说反扑《巅峰》了。
    司晨心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林π克，立即泣不成声。
    “受苦了！”林π克递给她一件外套：“我们一知道消息，就赶过来救你了，谁知道路途不顺，还是耽误了这么久。”
    司晨心说：“不怪你们，怪我没有早点通风报信！”
    雷帝催促说：“飞船快来了，你们快点操作吧！”
    林π克亲手把Matisse屋里存储的所有备份和残破机器人身体里的数据都亲手粉碎，然后把司晨心的脑数据从她的机器女仆身体里导到开角龙身体里。
    几个人坐雷帝的飞行器赶上即将开走的返航飞船。
    返航的人比来的时候多了好多倍，还有些没有船票的机器人在船身下哀嚎。
    开角龙嘴里响起司晨心的声音：“我差点就像这些人一样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