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终点星

    
    罗朗他们所在的星球名叫旮旯星，是一颗法外之星。
    旮旯星之所以没有人管理，只因为离宇宙中心太近，即将在宇宙紧缩中被吞灭，所以稍微有点门路的原住民都早已托亲靠友逃到了其他星球，留下大量的空置房屋。
    旮旯星上现在的居民主要是刚从各种游戏里逃出来的NPC和从雇主家逃出来的机器人，这些人全是黑户，这颗破破烂烂的星球是他们洗白的第一站。
    狄娜账户里的钱只够买两张从晃点星到旮旯星的三等票。
    “本来我是买不起星球间的通勤票的，”狄娜解释说：“但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去旮旯星了，所以这条线路的往返票很便宜。”
    这是一艘很气派的梭状宇宙飞船，虽然个头不大，但造型优美线条流畅，通体呈现出一种均匀而克制的光泽，只可惜林π克到了现实世界之后，再也看不到各种人和物体身上的注释，他只好在脑内百科全书里翻阅这种飞船的简介。
    “在那里愣着干嘛？”狄娜站在飞船三等舱入口朝林π克招手：“快上来呀，要起飞了！”
    入口处没有工作人员，乘客只要通过安全门就能被检索出有没有买票，有没有带违禁品。
    从入口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的狭窄低矮的过道，就到了三等舱。出乎意料的是，三等舱整洁素雅，空间也不算挤迫。飞船还有一分钟就要开了，安排了十八个座位的舱里却只有狄娜和林π克两个人。
    林π克惊讶地问：“其它舱和其它路线的飞船的乘客也这么少吗？”
    狄娜拿手摆弄着头发，略显紧张地说：“不知道呢，我好多年没有坐过真正的宇宙飞船啦，上一次是宇宙大紧缩初期，搭着公共移民飞船坐到晃点星。”
    说这话的时候，狄娜的表情青涩得，不像是500万岁，倒像林π克在学校里经常看到的很少社会经验的高中女生。
    林π克揽住狄娜的肩膀，在她耳边说：“等我重建了《巅峰》，会想办法弄个真正的社会身份，到时候我会努力赚钱，带你去环游宇宙好不好？”
    狄娜缓缓抬起头，睁着一对如水的双瞳望向林π克，默默无语了一会才开口说：“你们《巅峰》里出来的人志向远大，都是以拯救宇宙为己任的，以后你不会有时间带我玩的啦。”
    林π克生来就是怜香惜玉的设定，他替狄娜整理好掉落脸颊的发丝，认真地说：“谁说带着女朋友就不能拯救宇宙了？”
    狄娜的眼睛瞬间充满盈盈闪烁的泪，她双唇颤抖地说：“这么说我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吗？”
    “小笨蛋！反应真慢！”林π克揉着狄娜的脸蛋说：“男女朋友关系还能有假的吗？”
    在飞船门关闭的前一秒，只听见一个声音风急火燎地冲进来，大声嚷着：“等等我，我有急事，我买了票的，欧啦我终于赶上了.......好险......”
    声音一路从走道传来，越来越近。
    林π克和狄娜惊恐地望向通往过道的舱门。林π克问狄娜：“怎么这个人说的是中文？他也是《巅峰》里出来的吗？”
    狄娜说：“我说你看书不仔细吧，中文是现实世界唯一的通用语呀！”
    一个大个子从过道冲进舱门，随便往一个位置上一躺，大口喘着气。
    “原来是个机器人！”狄娜跟林π克耳语。
    林π克往那人身上看，却怎么也解锁不出个人资料，他疑惑地问狄娜：“你怎么知道他是机器人，为什么我看不见他的个人资料？”
    狄娜说：“在现实世界是不能看见别人的个人资料的，但是机器人耳垂上必须要标记一个‘R’，你看你现在的身体上也有。”
    林π克用船舱玻璃当镜子，果然在自己这个机器身体的耳垂上看见一个“R”。
    “你们在说我坏话？”
    林π克和狄娜刚从玻璃里看完耳垂上那个“R”，就看大个子机器人走过来怒气冲冲地说。
    狄娜吓得跳进林π克的怀里。
    林π克护住狄娜，把表情调节到凶神恶煞的状态，对大个子机器人说：“我们没有说你的坏话！”
    舱内忽然响起一阵音乐，接下来不知从哪里往林π克和大个子机器人身上喷来几股喷雾。
    林π克立刻觉得通体安泰，心平气和，他轻轻地把狄娜放到座位上，自己也回到座位。
    大个子机器人也瞬间平和下来，他表情安详地走回自己的位置端坐好。
    狄娜挽着林π克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刚才机器人安全系统给你们喷了‘和平素’，你应该在书里看过吧？如果系统监测到机器人的怒气值太高，有可能危害人类安全，它就会给机器人喷‘和平素’，这种东西能让机器人瞬间放下一切争执，恢复平和状态。”
    平常听到这种事，林π克一定会忿忿不平，但此刻他沉醉在和平素带来的巨大快感中，这种万籁俱寂、天人合一的感受让他忘记了尘世间一切负面情绪。
    狄娜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叨说：“过一会我们就要进虫洞啦......自从一亿年前发现了同时具有正能量和负能量的幻影物质，我们就能创造排斥效应，通过永远开启的虫洞去遥远的天体啦......不过我很喜欢玩远古时期那种飞船在宇宙中流浪的游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在一只飞船上被困了一万年......”
    林π克把目光缓缓投向窗外，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的波轮状射线在飞船外排出震撼的深空穿梭影像。
    旁边大个子机器人的药劲好像消了一些，他开始和林π克他们强势搭讪：
    “你们是谁？
    你们从哪儿来？
    你们去旮旯星干什么？
    你们也是做黑户生意的吗？
    你们认识雷帝吗？”
    一开始狄娜都回答得很神秘，说到雷帝，狄娜再也控制不住好奇，和大个子机器人热烈攀谈起来。
    林π克此时也恢复了一些，开始听狄娜和大个子的对话。
    原来大个子名叫开角龙，以前是个从游戏里出来的恐龙NPC，在旮旯星给雷帝打了很久的工才成功洗白了身份，后来好不容易在晃点星找到一份保姆工作，不过点儿背的是，他的雇主太迷恋游戏世界，主动放弃了真实世界的肉体，只留了几个备份，就彻底遁入游戏世界享乐去了，开角龙因此失业。
    “晃点星的生活太不稳定了，我想回旮旯星！”开角龙郁郁寡欢地说。
    狄娜不解地问：“我听说旮旯星治安混乱，在那里的生活起来不是很危险吗？”
    “那里虽然乱，但是有很多和我一样出身的人！”开角龙说：“雷帝说我出生的那个游戏现在已经闭服了，所以最近新流出来很多NPC，我可以去帮他们，顺便也能赚几个钱。”
    林π克一听来了精神：“你是说《巅峰》吗？我也从那里来！”
    开角龙蹦起来泪眼汪汪地握着林π克的手说：“老乡啊！你是什么龙？”
    林π克楞住了：“我是......人。”
    狄娜笑断了气，她缓了一会对开角龙说：“《巅峰》里现在已经没有恐龙了啦！现在出来的应该都是人吧。”
    “啊......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开角龙闷闷地坐回座位，扭过身去望着窗外，大尾巴甩到走道上软软地瘫着。
    “嘿，龙龙！”狄娜走过去安慰它：“旮旯星应该还有一些以前出来的恐龙吧？你这次回去可以找它们玩呀！”
    “我们那次系统大崩溃波及范围很大，逃出来的恐龙只有几只，现在它们都去别的星球给人当机器宠物了！”开角龙头也不回地低声说。
    狄娜摸着它鼻子上的角问：“你这么可爱，怎么不去当机器宠物呢？”
    开角龙躲开狄娜的手，说：“我是龙！是有尊严的！”
    “那你给我当助手好不好？”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林π克突然对开角龙说。
    开角龙满怀希望地回头，打量了林π克几眼后，不屑地说：“你一个机器人，要什么助手？”
    狄娜争辩说：“林π克只是借机器人的皮出来办事，他的真实身份是《巅峰》的最高统领！”
    开角龙的几只角抖了几下，它想了一会说：“骗人！《巅峰》都已经闭服了。”
    林π克说：“我们有邀请码，可以进去玩的，现在开发者放弃了游戏，NPC已经接管了所有的编程工作，我们在游戏世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开角龙不乐意地说：“我好不容易逃脱了游戏，现在又要我回去，不是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么？”
    林π克说：“蛰伏是为反扑做准备，你看你们几只组织松散的恐龙逃出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在现实世界给人当玩物，还不如回游戏里团结起来，大家一起提高知识和力量，等待一个好时机，组团奔现，出来之后才有能力相互帮持！”
    开角龙的眼珠转来转去，看上去有所动摇。
    狄娜开角龙说：“这样吧，我们先去旮旯星一起看看，你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