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之后的日子,黛玉倒过的有些平淡。只是和做姑娘的时候比起来,总是多了几分忙碌。
徒瑜这些日子很是忙碌,并没有因为新婚而懈怠,却也没有冷待妻子。但凡他在府中必定是呆在黛玉身边,到很有些孟不离焦的模样了。
不觉一月已过,黛玉每日上午在正园处理家务,午后稍歇后便是自己的时间,看看书,做做针线。间隔三五天便入宫进见皇后云妃,既不过分殷勤也不疏忽了去,倒也让人觉得是个孝顺懂事儿的。
府中人口不多,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黛玉处置的到也顺手,虽也有些不长眼的想来试试水深,但黛玉哪里又是无能之辈,也不说别的,只将那几个出头的让人拖下去革了原本的差事,发到府中最为偏僻的院子里做洒扫婆子,只说欺瞒主子,这样的人只能做一辈子不入流的下等仆妇。须知敢试探主母的必是还算有些体面的管家娘子,他们也并没有那个胆子真的敢作出什么辖制主母的事儿,至多不过是想着新人难免面嫩,或有可趁之机,谋些小利。却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连自个原本的差事都给折了。
亦有那自以为聪明的暗自笑话被罚遣的,只道是这位王妃上任三把火要先立起威严来,那些撞上去的岂有好果子,又念着那空出来肥缺,又没那身份去黛玉身边露脸。便越发开始巴结起黛玉身边的陪嫁丫头来。且不说雨莺雪燕这两个大丫鬟和染墨几个近身伺候的,便是那院子里普普通通撒扫丫鬟仅仅只是因为在正院离得主子近一些,便也被那些婆子左一声姑娘又一声娘子的恭维起来了。
又另有些自以为揣摩到主子心事的,想着主子那些陪嫁的家人至今也没有在府里担个差事,便认定这是在给陪房腾位置。此言一出,倒让那些还算老实的心下也颇有些揣揣不安起来。却不想黛玉新安排接下差事的人竟无一人是自己的陪房,大多都是原本就任着类似差事或是原本就是原管事手下熟悉差事的,不敢说尽善尽美,却也能让人说一句知人善任了。却让那些子自以为是的人闹了个没趣儿。
王府经黛玉整治一番后倒是比之前更安宁了。倒也让诸人明了这位王妃虽说看上去柔柔弱弱不像个威风的,却也容不得小瞧了。
只是再怎么整治,也到底没法子把所有人的心都整治的来,那些心里面有些小念想的,又岂是一两句话一两件事就被吓退的。尤其是那些子千方百计想要攀上姨娘位置的婢子。
似乎但凡是有些身份的贵胄子弟身边总有几个通人事,有念想的,也有人会赶着奉承那些所谓的准姨娘,谁知道会不会一人得到鸡犬升天呢,这倒算不得什么奇事。倒是徒瑜,身边既没那自小服侍的,少不得就有人把心思动到了云妃所赐的两个丫鬟上。
苏梅杭菊两个,本是云妃宫中的宫女,算不上多有体面,但也能在主子面前凑个趣儿,容貌也还算姣好。被赐给新近分府的王爷,不是不私下庆幸的。相比老死宫中或是年华逝去容颜衰老之后流落世间,赐给王爷不得不说是条极好的后路,更何况这位王爷还年轻有为,尚未娶妻,若是运气好,得了侧室的位置也就算一辈子有保障了。
奈何这二人满心盼着徒瑜能垂青于自己,却不想徒瑜对她们一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她们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也还带着些腼腆。自也做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原在黛玉进门之前还能暗自安慰自己,王爷是在给未进门的王妃留面子。自己是云妃娘娘赐的,长得又不差,只要自己多用些心思,没有理由王爷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但黛玉进门之后她们便觉得有些不妙了。若说她们的容貌只是姣好,那王妃便是天人之姿了,有了这样的王妃,王爷眼里哪里还能容的下别人。果不其然,自王妃进门一来,王爷便日日宿在正院,这本没什么值得重视的,到底是新婚夫妻,新鲜劲儿浓也是正常的。但让她们想不到的事儿是前几日王妃小日子时,王爷也没有另居。这让她们不觉有些灰心。而那些子原本跟在她们后面盼着她们得宠能提携一二的,见她们就不得宠,虽也恭敬,但却不像之前那样面面俱到了,更让他们觉的难受,却也只能暗自难受,不敢表现半分出来。
然而,黛玉原本就是心细如发的,她们心思虽说隐秘,却也不是察觉不出来。但说实话,黛玉其实并不将二人放在心上。这两个,说是云妃赐的,但也不过是个奴婢名分,徒瑜有明显是对这两没什么好感的。又何必大动干戈,反到让人觉得自己小家子气,连个长辈赐的丫头都容不下。但到底是心里留了个芥蒂,但凡徒瑜在正房便不叫苏梅杭菊两个近前服侍,但进宫倒是多带着两人,平素的月钱赏赐也与雨莺雪燕相同。
且不说,旁人眼里看着是如何想法,便是苏梅杭菊自个也琢磨不透,若是有意打压自个,何必还要给这份体面,若是有意抬举,又为何在王爷在时,从不让自己进房,甚至于自己想进房添个茶倒个水,也总有丫头客客气气的赶着来叫姐姐把活计接过去。
黛玉可不会管手下这些人心里在嘀咕些什么,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倒是一日,宁国府贾珍递了门帖前来求见,因王爷不在府中,宁国府又勉强和王妃搭上一点亲,便有那知机的把门帖递到了黛玉手上。
黛玉见是宁国府的帖子不由吃了一惊,又听说是贾珍上门更是奇怪。暗道,我与荣国府还算是有些血脉关联,有来往也是寻常,可这宁国府,就是父亲母亲也是远着的。自己更是全无交往,巴巴的跑过来却是不知何事。
黛玉为求保险便又将那平素管迎客的唤来,随即便知那宁国府诸人从前便与王府素无往来,虽也在立府之初送了乔迁之礼,却也不过算是应景,并无特别之处,后又是成婚之时方送了厚礼,却也并不十分打眼。
黛玉心中奇怪,却也不过只是问问,便让迎客的管事去招待了。
却说那贾珍虽说荒唐却也颇有自知之明,见王爷不在,王妃也没有召见,不过只是个管事招待自己,心里虽有些失望,却也并无异处。论起来,王妃算是自己的表妹,但血缘确实远的紧了,更何况论身份更是云泥之别。自己虽是宁府家主贾氏族长,在这些贵人面前怕是还不如一个得力的奴才。若是召见自己,便是给宁国府天大的脸面,便是不见,也是正理。这样一想,倒是越发一点芥蒂都没有了。只恭恭敬敬的把来意说了。原是这贾珍的儿子贾蓉续弦胡氏女。因着贾家多少也算是王妃外祖家,故而也巴巴的送上喜帖来。
那招待的管事见多了来这样来王府攀关系的,处理起来倒也熟悉,又兼王妃的亲戚,虽说王妃似乎是并不在意,但也不敢轻慢了去,不冷不热的把帖子接了,人送出门,便去禀报王妃。
此时黛玉正在自己辟出的小书房里看书,这书却不是一般闺阁女孩儿看的女戒烈女传一类,也不是黛玉以往看的诗经词集,而是徒瑜见她无聊从自己书房拿的各类杂记,甚至还有讲述海外见闻一类的杂记,黛玉近来闲时很是爱看这些。
丫鬟报了管事求见,黛玉方才将书放起,在偏厅立了一扇屏风,管事便进来回话。黛玉听是贾蓉续弦,不由一愣,忆起贾蓉的原配秦氏来。
黛玉其实和秦氏并无过多的交往,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但对这位妍丽风流,姝于常人的表侄媳妇还是印象颇深刻。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孙媳妇,上有诸多辈分高难伺候的长辈,下有乱七八糟难以管理的世仆,自己娘家家世亦不如何,甚至还要贾府帮衬。可就这样,却仍旧是府中众人无不称其贤。前世里当她亡故之时自己回乡奔父丧,但再至贾府后却也听说了这位表侄媳妇死后极尽哀荣。以一个国公府奶奶的身份,五品安人的身份,出殡时竟由国公王爷纷纷设了路祭。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了,只是任凭她再好,又能如何?红颜薄命,如今丈夫还不是要续弦,她又没留下子女,过个几年,谁还会记得那位先蓉大奶奶呢。黛玉不由叹了一声,亡者已矣,想这些又有何用,人各有命罢了。倒是这喜帖既以送来,自己也不好当不知道,只是却也没兴趣凑那无聊的热闹,荣国府尚且还要远着些,更何况那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便让人收拾了几件摆设,等着正日子时送过去,也算是给够他们面子了。
只是不想今儿客倒是赶在一块了,不过还没一盏茶的时辰,却是又来了两位六王府的嬷嬷,原是六王妃身边的人。
这两位虽是奴仆,却是正经嫂子派来的,黛玉倒不好随意打发了,便让丫鬟迎进偏厅。
那两位嬷嬷一进来,见一位穿了珊瑚红色宫装,梳了偏坠马髻的少妇端坐正位。便知这位即是王妃了。纵使这两位妈妈也称的上见多识广了,见了这位也不得不叹一声,真是好容貌,
黛玉见两位嬷嬷屈膝福礼忙让丫鬟扶起,那两位嬷嬷见礼后便把来意说了,原来却也是来派贴子的,六王妃见近来府中荷花开放,十分喜欢,想着如此美景不愿独享。便邀了黛玉前去赏荷。
黛玉听她们这般说了,本是无可无不可,整日呆在府里也颇为无聊,京中虽也有几处可去之地,却也不愿独往,白白耽误了一季□。而如今六王妃来邀,虽不知为何事,但嫂子相邀,回绝也未免有些无礼,便笑道,“既是六嫂相邀,如何敢不从,到时可要打扰六嫂了。”
那嬷嬷听黛玉应的爽快,胆子也大了些,笑道,“王妃肯大驾光临,主子不知得多高兴呢,如何再说打扰呢。”
黛玉只是与他们客气了几句,便令人拿了银封赏了二人,又使了个丫鬟送二人出门也就罢了。
夜间徒瑜回来得却有些晚,夏日本就日长,他却是暮色已至后方才回来。黛玉见他满脸疲色,忙让他换了身家常衣裳。又让人端了盏温温的凉茶来,亲手捧了,见冷热恰好,便递给他,道,“怎么今儿回的这般迟?”
徒瑜接过茶,喝了一口,方才叹道,“若有一日,官员不结党,不互斗,不盘剥,不贪污,人人尽忠为国,世间也就再无可忧之事。”
黛玉听他这般说来,只道怕是朝堂上的事儿,便笑道,“往日自书上看到武穆先生的话,道是"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则天下太平矣"。怎么到了王爷这里却又有不同了呢。”
徒瑜听她这般调侃自己,也不在意,只苦笑道,“是我着相了。”
黛玉只笑道,“王爷大志,我一个内宅妇人是不懂的。我只晓得,若是王爷不好好保重身体,累坏了,国家可就少了一个肱骨之臣了。”说罢,便自去吩咐丫鬟摆饭。
徒瑜见黛玉这般体贴,想到自新婚以来,娇妻在侧,自己却也没能抽出些时日好好陪伴她。虽说事出有因,却也未免带了几分愧疚。又见丫鬟进来摆了两副碗筷,不由皱了眉,道,“不是吩咐了人回来交代会晚些回来让你先用么,怎么还等到我回来,这样晚,饿坏了怎么办。”
黛玉只微笑道,“没事的,下午多用了两块糕点,倒不是很饿,等等和你一起用,倒还比往常更有食欲,再说我也没有那般娇贵呢。”
徒瑜悠然笑道,“看来我还是卿的一味下饭好菜了,倒是个好用处。”
周围布菜服侍的丫鬟听了不免有些忍不住低头窃笑,黛玉面上有些羞红,只的嗔了他一眼,便也坐下用饭再不肯理他了。徒瑜见丫鬟还在,也不好使人见了黛玉笑话。只得饭后遣退了丫鬟道“这些日子却是冷落你了,只是也没法子。若是你觉着无聊了,不妨约上岳母,或者嫂子们赏赏花,或是聚聚也好,免得呆在家中又没人陪无趣。”
黛玉听的此言,只是笑道,“我知道了,你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恩,我正想说呢,今儿六嫂派人下了帖子,请我去赏荷呢。”
徒瑜不由顿了下,随即道,“既是嫂子相邀,去聚聚也好。此时也正是荷花初绽的时候,只可惜我不能相陪在卿之左右了。”
黛玉看了他一眼,故意笑道,“我们妯娌聚在一起赏花,你凑合什么呢。我才不要让你陪着,到让别人笑话呢。”
徒瑜笑道,“有什么可笑话的,等这阵子忙过后,别说赏荷了,就是带你出门踏青打猎又有什么不行的。”
黛玉嗔了他一句,“可又胡说了,踏青还罢,打猎还能带女眷去,那可是从没听说过的事情。再说,我一个女子,又不会骑马,拉不得弓射不得箭的,去的也没意思。我呀,只要你有空的时候多陪陪我就好了。”
徒瑜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只要有空闲,什么做不得,就是不会,那里就不能学了。我倒是觉着你该多走动些,别总呆在房里,出门逛逛对身子也好。”
黛玉有些无奈,虽说自己这辈子身体没什么毛病,到还算康健,可先天的底子在那,纵是补得再多再好,也看不出来。总让人觉着自己身子骨柔弱,让人不放心。出嫁前是父母家人时时照料着,出嫁之后倒是又有了个时时刻刻唯恐自己稍有不适的相公。虽觉得有些麻烦,却也着实甜蜜。
黛玉不愿徒瑜多说,只道,“那好啊,等你忙完了这阵子,我要你陪我去春天去踏青,夏天天气太热,就陪我去游湖,秋天去枫林看红叶,冬天呢,就在园子里看腊梅,你说怎么样?”
徒瑜笑道,“夫人有命,岂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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