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者

    
    “还不走吗！还呆这里？”
    面前的女人看着本来就已经低着头不敢吭声的童瑶瑶，几乎是用不耐烦的语气斥责道，“连评级都没有，自己闲来无事也不要跑来给别人制造麻烦好吗？”
    她那修得整洁干净的长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都没有松开，看着依旧挡着门的何欲生和一边一直沉默的童瑶瑶，锁得越来越紧，她的语气咄咄逼人，交插着双臂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童瑶瑶怒斥道。
    “难道公司招来你是吃白干饭的？你以为这里是在做过家家的游戏吗？”
    “我忙于那堆实验已经够烦了，麻烦请放过我就不要给我添乱了行吗？”
    童瑶瑶...你怎么不说话啊..快反击啊...反击这个性格差劲狂妄的女人...
    撑着门的何欲生不禁向着童瑶瑶看去，原本那么活泼、没话找话活生生就像一个关不上的话匣子，在日常有着无限活力又古灵精怪的童瑶瑶；只是沉默地站在很远处，两只垂耷的手藏在背后，手指头小小地互相揪拧着，一言不发。
    “嗯？不说话吗...”那个女人似乎是面对这样的态度已经极为疲倦了，很随意地摘下自己带着的黑款眼镜，镜片上划过几道冰冷的反光，此刻的她一脸寒霜。
    摘下那副宽大的眼镜来看，这个面前的女人似乎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细长脖子上的脸带着高挺精致的希腊鼻、细长的丹凤眼，还有一抹浅色的薄唇；
    下巴长尖而小，五官和侧面的轮廓就如雕刻出来一般，在窗子透过的阳光下泾渭分明，她的嘴角既不上扬也不下垂，看不出喜怒哀乐。
    极其显眼，也尤为让人注意的是她净白的脸上，左眼角的地方有一颗黑色的泪痣。
    透亮的肌肤，静静地直立在前方，不说话就宛如一尊不可多得的绝世冰美人，整个人感觉冷静而成熟。
    可是再怎么漂亮也无用，接下来她说一番话，根本就没有改变何欲生从心里对这个人一开始就感觉差劲狂妄的印象。
    “果然是没有评定的级别，”
    似乎之前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她闭着眼抬着头，高傲又理所当然的说道，
    “怕你连最低等级评定的资格都达不到吧..”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何欲生看见她眼睛里带着傲慢又不屑的眼光缓慢地睁开，虽然若无其事的语气平淡的说着，但从她微动的口型中似乎可以捕捉到她一丝嘲讽的笑意。
    “终将不过是一介助理，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将永远也是..”她继续冰冷的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刻意将后面的两个字语气给加重的说了出来。
    “助理！！！”
    她看起来突然像是失控了一样，
    “你永远都是助理！！！”
    向着面前的童瑶瑶隔空大声的咆哮了起来，
    “一辈子都是助理！！！！！”
    语气混杂着各种复杂的情感，尤为明显的是语气里的绝望和愤怒...
    前一秒还是那样不冷不热般的讥讽，后一秒便发出那样嘶声裂肺的声音。那个女人似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怒吼着，那几句话似乎都带着嗓子的沙哑。
    面对突如其来如此巨大的咆哮后，从刚才就一直不安静，连接着实验室门的通道上出现了一阵空前绝后的安静。
    三个人分别站在实验室里面、挡在实验室门前、实验室外面，都没有人说话。
    沉默里只能听到一个人已经上气接不下气、正在急促又大声地粗喘气，另外一个人在安静的空气里尽力抑制住自己哭声，喉咙里却忍不住发出细小的悲鸣。
    而何欲生正在谨慎又微小地呼吸声，面对这现在的情况不仅完全摸不着头脑而且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对于这个女人说的任何事情何欲生根本就一无所知，他自己完全没办法在童瑶瑶的立场上为其说出半句话，此刻的他除了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似乎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了，仿佛就像一个陌生的局外人一样。
    “什么都做不好..连引导别人这么简单的事情甚至都看不住，”似乎像是稍微平复了些许下来，虽然还大口喘着气，但那个女人用一如既往的语气继续轻描淡写的抱怨着。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童瑶瑶，居高临下的一字一顿的感叹道。
    “真、是、无、用、之、人、啊。”
    这句话太过分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不仅差劲狂妄..而且还非常过分啊！！！！
    要知道刚刚就一直沉默的童瑶瑶，从她开始后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使那样斥责都没有反驳一句啊...那么忍耐，她居然还能这样说...何欲生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现在这种局面，真心为童瑶瑶打抱不平却极为无力..内心充满愧疚向童瑶瑶看去的时候，
    居然看见..童瑶瑶，她已经哭了。
    那个从见面就没有事都开心的要命，任何事情都笑盈盈的童瑶瑶，此刻正低着头埋在阴影里，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见那脸上留下两滴晶莹的泪迹。
    “住口！童瑶瑶...”何欲生胸口有股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童瑶瑶现在这样就会感觉到害怕，他对着那个女人愤怒的吼叫着“她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这小子是谁啊..他和童瑶瑶完全就是陌生人吧..这么突兀...真令人诧异...
    “呵无所谓啦..反正这个月结束，”面前的这个女人用那种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充满怜悯也可笑的眼神看着他，继续用那种无其事的语气向着童瑶瑶说着，“像你这种没评定的人员，也会被清理出去的。”
    说完，她便将刚刚折好的眼镜又展了开来，不动声色的戴好，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准备到实验室里投入一堆令人烦躁的工作中，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颤抖着..
    那微弱的声音，非常细小几乎听不清，不过无所谓了，还是手上工作比较重要，她如此想到，便加快步伐向前。
    她身后的那个声音逐渐慢慢变大，依旧颤抖而琐碎着，
    就再她踏入实验室的那一步，
    她终于听见了那个声音在说，
    “对、对、对...”
    充满着绝望的哭腔在颤抖，
    “对、对、不、起....”
    那个声音悲哀而微小的一遍遍重复着..
    “对——不——起..”
    何欲生看见童瑶瑶终于抬起了脑袋，从阴影里出现，终于能看见她那明亮的眼睛。只是那原本水灵灵的眼睛，此刻看起来灰暗了许多，里面尽是氤氲。
    ...她一边努力擦拭着眼角，一边重复着这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
    童瑶瑶啊...你为什么要道歉啊...她那样说你为什么反而要向她道歉呢？....要知道你才是刚刚被伤害的那个...你明明根本就没有错啊...
    何欲生内心异常不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发泄般的哭喊，痛苦却掐着咽喉完全说不出话。
    “对！！不！！起！”童瑶瑶带着哭腔对着那背影嘶喊着，“我、我、不该..打扰您.”
    “全部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不应该连这种引导工作都做不好...”
    为什么现在都变成了童瑶瑶的错？都是自己乱跑，没想到会遇上一个这么差劲的人，害得她现在要这样..何欲生内心有点悔不当初...
    “...这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不该！..没有级别..”
    什么评级..难道这个评级就那么重要吗？？
    “对！不！起...”
    童瑶瑶喉咙哽咽着，她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继续喊道，
    “对不起，我是一个无用之人！！！”
    刚说完这话她就更加悲伤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两只手不停狼狈的擦着，身上的吊牌、手上里的文件夹，都随着慌乱的擦拭掉在了地上发出了脆响。
    这响声划破了童瑶瑶的声音，她没有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似乎，是几乎疯狂的叫喊带走了精力；
    或者，是眼泪流出了积压在体内的抑郁，
    「现在已经不再叫喊了」
    童瑶瑶突然异常的平静了下来。
    “希姐，”她突然叫了一声。
    面前的那个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身体没有动弹。
    利落的一人背影，明晃晃的僵直着不动...
    从背后看不到她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
    “放心吧...我会在被清除出去之前..”她对着那个背影冷漠地说道，“在这之前..我会先自己离开的。”
    童瑶瑶..她要去哪..为什么就这样就离开了？何欲生完全就搞不懂，内心被一重重未知的迷雾包围着，此刻就算抽丝剥茧、也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剪开那困惑的丝线，它紧紧捆绑着自己，如同一道束缚。
    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渺小的点，被约束、被蒙蔽、被禁锢着...不能了解。
    实验室内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连同通道里的空气都沉默着。
    片刻，清脆的高跟鞋声又利落地响了起来。
    她连头都没有回，
    那个女人只是换了一种步伐，
    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