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龙玉犹豫, 傅龙烁可是不耐烦,再说他自己那里也是记着板子的,尤其是一想到回家后要挨的那顿暴打, 傅龙烁就更觉心烦意乱了。
“用不用让龙城帮你?”傅龙烁压低了声音, 轻斥傅龙玉:“为了等你挨打,没看弟弟们腿都跪麻了吗?”
傅龙玉被傅龙烁的话气得肝疼, 羞恼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里去了。反正也是躲不过, 他一咬牙, 拽了盘扣,直将裤子褪到脚踝,跪伏于地:“劳十哥教训。”
傅龙城、傅龙晴或是傅龙羽虽是都跪了不敢动,可是龙玉褪衣, 他们更不敢看, 只垂了头,将目光拢在身前地面,亦是噤若寒蝉。
尤其是傅龙羽,虽被罚的是傅龙玉, 他却是感同身受,想起自己也曾被大哥责罚,院中褫衣,阖府弟子观刑,那羞辱,那痛楚,真是铭刻腑内, 痛入骨髓。
龙晴亦是羞惧,龙玉大哥都被立了这个规矩,那自己兄弟的错处,大哥要罚,只怕亦不会留丝毫脸面。
最害怕最觉得震惊的当然还是傅龙策。他脸虽是已大概了解了这家里没事打孩子的规矩,也知道了这家里挨家法要褪衣受责的规矩,却是没想到还有一个弟子要罚跪观刑的规矩。
早上的时候,小哥龙错出门前,提点过他,一会儿给爹请早后,还要战后论责。当时龙策还挺不解。上次对战西上,让西上跑了,所以算是“对敌不利”,挨了好一顿胖揍,虽然委屈,但也能够理解,可是这次又为什么啊?这次不是赢了吗?
血母和血祖的法力耗尽了,虽然逃遁了,但估计不睡个千八百年的,是不能恢复法力的。而且所有的血族长老也都死了,西上也承诺再不踏足中土了。
毕竟是血族中的始祖和王族,几乎就是不死的化身,能战斗到这个程度和结局,虽不敢说有功,也是尽力了,怎么还要论错行罚呢?
龙错只是安慰地拍了拍龙策的肩膀:“家里让你想不到、理解不了的规矩还多着呢,慢慢适应吧。”
果真,到现在,又来了“示众观刑”的规矩。不仅是在院子里、太阳下,还要在弟弟们跟前,褫衣跪伏……
龙策的脸比龙玉还红,哆嗦得比龙玉还厉害呢,实在是说不出的羞怕。眼看着十哥手里的藤条一下抽下来,“啪”地一声,落下来再抽离开去,那一溜的血珠,龙策觉得那鞭子倒似抽在他身上一般,痛得他战栗。
傅龙烁打龙玉,毫不疼惜,可着劲地抽。可怜龙玉痛得,恨不得那被打的臀峰不是自己的才好。照傅龙烁这么打法,不用龙城再接手,都能把龙玉打哭了。
虽然龙玉是宁可被打死也不想掉一滴泪的,只是如今,他却是做不了主的,这身体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便是再如何想躲想动想逃避,可依旧是颤抖着却又稳稳地跪在那肆/虐飞舞的蛟鞭之下。
龙玉就是怕自己没被打死,眼泪却没能忍住……那才是最丢脸的。
龙玉今日才知道,这蛟皮鞭子抽在肉上是有多痛,简直是痛彻心扉,比爷爷常用来打他的那根紫竹杖,不知又疼上多少倍。
龙玉暗暗吸着气,硬挨、苦挨。他觉得,他似乎真是冤枉儿子们了,这蛟皮鞭子打人确实极痛,不是不疼。
他以往还总怕这鞭子打儿子们不疼,还要罚跪着荆棘,又或封去穴道,哪个痛得掉了泪或是敢求饶,他不仅要骂,还要再狠狠地打,重重地罚……三叔和十哥,这真是来给那些小畜牲们报仇来了。
傅龙玉各种胡思乱想想分散一丝疼痛,只是那疼痛依旧无边无际,痛得龙玉再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似乎只有呻/吟一声,才能稍缓疼痛,只是龙玉却是觉得丢脸至极,唇咬出了血,也不肯再吭一声。
傅龙城心中叹气,有些心疼龙玉大哥。大哥这些日子,旧伤养好就添新伤,心也不顺,家也失和……不过这也多半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他自己,自命风流,没得招惹了那么多女人。
所以还是夜夜说的对,要是男人房里的女人多了,早晚要生事端,也最是容易拖累男人挨板子的,自己可得以大哥为戒,只老老实实地守着夜夜就好。
傅龙城又琢磨着若是自己也挨龙烁十哥的责打,是否可以不动声色地硬挺过二百鞭责……好像可以吧,龙城也不敢确定了。
傅龙城不由暗暗苦笑,看来大哥说得对,年纪大了,又总不挨打,就不如年轻时抗打了。想想自己原来,似乎铁打的一般,动不动就要被爷爷重责,二百鞭子都还只是底数而已。
傅龙羽跪得腿痛,他实在心疼龙玉大哥,只是刚略抬了头想出声求情,他哥龙城的目光就瞄过来,龙羽只得垂低了头,老实跪着。
龙城知道三叔这么重罚龙玉大哥一定是得了坝上族长爷爷的命令,又或是给云决等侄孙儿们报仇,若是贸然拦了,必要获责。
龙策也有些跪不住了,他不仅是怕,他如今更是想到了一件极紧要的事情,心急。如果这家的规矩是战后都要受责,那玉翎是不是也被打了?会不会也被褫衣示众?
估计非常会!
上次龙策带了玉翎私自出府,因爹爹和兄长怜他刚经丧母之痛,思念亡母,故此不忍加责。龙策免了,玉翎是当侄儿的自然也跟着免罚。
不过,事后,玉翎曾告诉龙策,回来看见三叔祖时,真是吓惨了,以为小叔许是会被打得三五天下不得地呢。
龙策初时还以为是玉翎夸大其词吓自己,如今看大堂哥被罚这三百鞭责,如若不许疗伤,那绝对可能是三五天都下不得地的。
所以,龙策担心玉翎。对战之际,玉翎曾不听他师兄号令,持剑不退。虽然玉翎其实是身不由己,只是他师兄并不知道,若是一定要按故意违命之过责罚,那玉翎会不会也被打得似大堂哥这般皮开肉绽,三五天下不得地?
龙策越想越急,再不能忍,终于抬头对着屋内出声道:“求爹爹念大家退敌辛苦,宽免了大堂哥的过错……”
龙策的语音在单调的板子声中蓦地响起,连龙烁都是手下一缓,这小东西,果真是心思灵透,知道找靠山呢,必定是知道龙玉在他大哥那里能说上话,便先来讨龙玉的欢心,以后犯了规矩,好有人给他求情……
傅龙玉简直眼眶一热,多乖的小弟弟,大哥从不曾为你做过什么,想不到你竟是第一个肯为大哥求情的,比傅龙羽那没心没肺的东西强……
傅龙晴和傅龙羽是双生,心意相通,两人都是心里一软,觉得龙策真是很乖,虽然害怕三叔,却更不忍见大堂哥受棰楚之苦,便是不惜触怒三叔,也要为大堂哥进言……
傅龙城也是心中嘉许,龙策果真是我傅家骨血,乖巧懂事,心地善良,礼敬兄长……
傅青峰则有些微怒,果真也是个故作乖巧的小畜生,好像很怕老子的样子,却照样是有自己的主意,就是老子命打人,都敢来求情,可是觉得老子罚得不对……
众人心中念头尚未转完,龙策已经声音清朗地又接着道:“不如先罚大哥吧。”
……
龙策只是想着,若是爹宽免了大堂哥,少打一些鞭子,节省点时间,快快往下罚,他好能快些去向玉翎的师兄、他的侄儿小卿,去为玉翎解释一下求求情。
所以,龙策并没有想到自己这话中似乎有语病,而且,深深地,伤了他另一名大哥的心……
小卿的房间不大,只他自己坐着,其他师弟们都站着,倒也不觉得挤。小卿的目光挨个看过去,师弟们可是吓得噤若寒蝉,不敢稍动。
“玉翎跪下。”小卿终于是找到那个要下板子的了,看见这个漂亮小孩儿就一肚子气,别人的错处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玉翎昨儿晚上就没睡,回到房里先奉命调息。熄灯的时候,他就偷偷爬起来,一夜都跪在床前,心里各种懊悔、恼恨自己,就等着今日挨打。
他昨儿个真是吓坏了。足下的无底深渊他不怕,他怕的是与他一起掉落深渊的还有小卿师兄和云岚师兄,而他们都是被自己连累。
如果听命弃剑……玉翎也曾这样设想,却又立刻摇头,如果弃剑,血母法力复苏,只怕最先受重伤的就是小叔龙策。血母法力已到油尽灯枯,龙策何尝不也是灵力将尽,极近凶险。
“小叔的灵力可有耗尽之时?”玉翎曾好奇地问过龙策。他知道但凡高手都有“脱力而亡”一说,内力耗尽,便会耗损生机,就如油尽灯枯,会吐血而亡。
龙策点头道:“灵力一如内力,如若耗尽,灵息断绝,使用灵力的人,亦会全身碎裂而亡。”
玉翎自然是吓了一跳,忙嘱咐龙策小叔:“那与血族对战,小叔莫要太耗损灵力。”
龙策却是笑道:“若是为了保护翎儿和傅家,便是灵力耗尽,小叔也在所不惜。”
玉翎虽然谢过小叔疼爱,心里却是暗暗立誓,无论敌手有多强大,他也绝不会让小叔耗尽灵力。
对战血母之时,玉翎看见小叔与血母以灵力对决,便如武林高手以内力对决一样,凶险万分。所以玉翎的断水剑刺入血母时,他就想着拼死也要伤了血母,以解龙策小叔险境。
玉翎的断水剑本就是上古宝剑,颇有灵性。龙策又曾为断水剑注入灵力,免在与血族对战时有所毁损。所以当断水剑刺入血母体内,剑身震颤,玉翎几乎感觉得到血母的法力似缕缕轻烟,自剑上被泄出体外。
血母更是奋尽全力,想要将断水剑逼出体外。玉翎则是双手持剑,运起全部内力,握住剑身,与血母相抗,只是想着,他这里能伤血母一分,龙策小叔的压力就能减少一分,坚定而执着。
待云岚和小卿命他弃剑之时,别说他不想弃,就是想弃,也无法松手了,断水剑似已通灵,吸紧玉翎的内力,只想与血母决一死战,玉翎的双手也被吸附在断水剑上,无法撤回。
而血母就更是狠绝,她恨傅家弟子竟能伤她到如此地步,所以用尽最后法力,幻化出连她都无法破解的无底深渊,宁可死也要与傅家弟子同归于尽……当时情况多么凶险,幸亏师父从天而降……玉翎真觉万分庆幸。
当血母脚下幻化出无底深渊时,断水剑才从血母体内飞出,重新落回到玉翎背部背着的剑鞘之中。断水剑果真是不曾有丝毫受损,玉翎的皮却是朝不保夕了。
如今听见师兄有命,玉翎双膝一屈,应声跪落:“玉翎该死,愿领师兄重责。”
“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卿恨得牙痒痒。原本是想着要少打师弟们的小脸的,对上玉翎,小卿却是控制不住,扬手“啪”地一个耳光打过去,玉翎半侧的白皙,立时就印上了清晰的五个指痕。
玉翎的脸被打得一偏,唇边瞬间滚落出血珠,玉翎吓得手心冰凉,把头摆正了,一动也不敢动。
“掌嘴!”小卿冷声吩咐,他手垂在身侧,掌心都觉火辣辣地疼。
玉翎应了一声,抬手抽落自己脸颊,“啪”地一声。他略停了一下,才又一掌再打在自己脸上。
玉翎挨的打不少,被罚掌嘴的次数却是不多。他在师兄跟前一向不敢多话,倒是甚少有被打嘴的错处,偶尔一下两下的,也多半都是师兄动手。
玉翎俊逸的小脸上,已是透了红肿,乌黑的睫毛颤动着,唇也绯红,他的手掌落在自己脸上时,总是忍不住眸中的慌乱、怯懦和瑟缩。他明眸如水,潋滟流波,眸中的惧意和痛楚那么清晰地传递出来,看着就惹人心疼。
实在是太漂亮的一个孩子,他乖乖忍痛时,是那么让人心生不忍。
“且停了。”小卿终是忍不住出声。
旁侧侍立的含烟、燕月、小莫、玉翔和玉云,看着玉翎被罚,都是暗自心疼,却又都踌躇未敢贸然求情,如今老大开口命停,各个都是暗中舒了口气,以为老大心软要免。
玉翎应命停手,目光怯懦地去看小卿,依旧一句话也不敢说。小卿又是气怒:“这会儿可是知道怕了,性子上来就吩咐什么都不听。行,你既是不听,师兄也不再与你多说,既是错了,就要被打,你仔细受着吧。”
“师兄……”玉翎只是轻唤了这一声,触目小卿冷冰冰的目光,吓得立时噤声,师兄的话吓得他莫名惊惧,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跪院子里去,先掌嘴五十下,给我一下一下自己数着。”小卿用手一点房后天井。
“是。”玉翎忍着惧怕应了,便想起身。
“先把衣裳给我褪尽。”小卿冷冷地命。
“师兄……”玉翎的脸“唰”就白了,眼泪立时就滚落了下来,怯声道:“师兄开恩。”
“敢不听吩咐,就把你挂镖局门前的树上打去。”小卿毫不心软:“自己褪。”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本文如无意外,日更番外到月底,全部结文会在文章状态中标为“完结”,感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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