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凶灵

    
    终于又见到那粉妆玉琢的小女孩了。
    她仍然是穿着那件红色小锦袄。脸色虽然出奇苍白，但眼睛却并不呆滞，反而很灵动，显得灵智很清明。
    虽然已经见过几次了，但燕处飞乍一看到她，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小女孩神色很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燕处飞。
    燕处飞短暂惊悚后，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虽然没有和小女孩交流过，便燕处飞很清楚地感觉到，小女孩三次出现，对自己都只有关心和帮助，绝没有恶意。
    现在又已基本肯定她就是那可怜的小姑，血脉相连，燕处飞就更没有惊疑了。
    看着小女孩一脸平静的神色，燕处飞却突然悲从中来，心中大恸，忍不住热泪盈眶。
    小女孩看到燕处飞眼角渗出的血泪，神情一震，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燕处飞感觉到小女孩神情的变化，惊觉不妥，急抬起衣袖，轻抹泪眼。袖子放下时，只见已被血泪染红。
    两人四目相对，怔了好一回。燕处飞才轻声问道：“是小姑？”
    那小女孩点点头，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燕处飞却听不懂。
    看小女孩点头，燕处飞终于确认，这就是自己可怜的小姑燕飞云。
    可听了她嘴里说出的话语，燕处飞又完全听不懂，忙道：“小姑，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燕飞云小嘴轻启，又吐出了几句话语，燕处飞却始终听不懂，只能干着急。
    燕飞云好像也很想告诉燕处飞一些事情，可看到他迷惘的神情，也不禁着急起来。
    看情形，燕飞云能听得懂燕处飞的言语，燕处飞却无法听懂燕飞云的话。人鬼殊途，终归是无法沟通。
    严格来说，燕处飞也不是人，而是半人半鬼。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看得见鬼魂，却又无法与之沟通。
    这时，青蛇缓缓爬了过来，立在燕处飞身旁，高高地扬起那扁平的三角蛇头，摇头晃脑地望向燕飞云。
    燕飞云一看到青蛇，登时惊骇欲绝，情不自禁地“蹬蹬”后退几步，靠在墙边，小手惊惶失措地乱摇，生怕青蛇靠近。
    青蛇得意洋洋地盯着燕飞云，眼里凶光大盛，“嘶嘶”地吐着长信子，明显是在威胁和恫吓她。
    燕处飞一把捏住青蛇的七寸，把它长长的蛇身又扯又揉，还拧成了麻花状，丝毫不顾它的惊叫、痛呼，甩手把它往后面墙壁狠狠砸去。
    只听到“啪嗒”一声，青蛇重重砸到后面的墙壁，又掉到地板上，狼狈不堪地蠕动、扭曲着，晕头转向，半天找不着北。
    燕飞云看得目瞪口呆，惊疑地看看燕处飞，又瞅瞅青蛇，一时很是摸不着头脑，惊奇地指着青蛇，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似乎是在问询。
    可燕处飞一点都听不懂，只能茫然无助地看着她，心里干着急。
    “主人，她是在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青蛇的声音在燕处飞的识海里响起。
    燕处飞大喜，急问道：“你能听得懂她的话？”
    青蛇垂头丧气爬了回来，再也不敢装逼，畏首畏尾道：“我不用听懂它的话，但我能和她直接在灵魂层面交流，这是我们魂兽的天赋。”
    燕处飞大喜，命令道：“赶紧，给我们当翻译。”
    “是！主人请讲。”
    “告诉她，你是我的奴仆。”
    青蛇一僵，叹了一口气，只得无奈地转首对着燕飞云，嘴角轻轻开合，似乎在无声地说话。
    燕飞云听了青蛇的话语，大为惊讶，眼中是满满的无法置信，不禁又向青蛇追问几句，似乎是寻求确认。
    青蛇无奈地扁扁嘴，也懒得言语。
    燕飞云眼中还是满满的匪夷所思。
    她本能地感到，那青蛇是十分邪恶，又十分强大的存在，是所有灵魂物种的天敌，更是她们这些鬼魂的克星。
    这大外甥居然能把这种存在收为奴仆！实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她几十年前夭折，恋恋不去，常在燕家大院徘徊，对燕处飞的情况也很了解。
    燕处飞晕倒，回魂，她都清楚。她也隐约感觉到燕处飞这次回魂，似乎有些不正常。只是她也不知道燕处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听说眼前这个邪恶而强大的东西竟然是大外甥的奴仆，燕飞云总算松了一口气，不那么害怕了。
    燕飞云想了想，便又开口向青蛇说了什么。
    青蛇点点头，便转首对燕处飞道：“她问，你找她干什么？”
    “认姑姑啊。”
    青蛇告诉了燕飞云，燕飞云不禁笑了。在她四岁小女孩的脸上，居然浮现长辈对晚辈的宠溺之情，燕处飞着实无语。
    两人相对无语，沉默半晌，燕处飞心中酸楚，不禁问道：“小姑，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呀？”
    青蛇转达过去，燕飞云一愣，大大的眼睛泛起了一层迷雾，飘过一丝哀伤，又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到处飘来飘去……”
    燕飞云一顿，又缓缓道：“刚开始时，只是不舍得去，就这么赖着。后来就习惯一直这么飘了……”
    哀莫大于心死。燕飞云说得有些轻描淡写，燕处飞听得却无比心酸。
    这么一个小女孩，本应是父母掌上明珠，幸福的生活就像蜜里调油。却不料，四岁夭折，从此与父母家人人鬼殊途。
    她还能去哪里？只有在故地飘荡了呗。
    燕处飞看着燕飞云淡淡哀伤的样了，只觉得肝肠寸断，又慢慢转化为出离愤怒，咬牙切齿道：“小姑，害你的人是谁？”
    燕飞云摇了摇头，言语被青蛇翻译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抓走的人一直蒙着脸。”
    燕处飞惊怒道：“那人为什么要抓你？把你抓到了哪里？”
    燕飞云目光闪动，似乎仍然心有余悸，回想半晌，才缓缓道：“那人只想杀我，把我抛下了万丈深渊。”
    “这也太狠了吧！”青蛇惊悚道。
    燕飞云淡淡道：“我没体验到落下万丈深渊的感觉。”
    青蛇诧异道：“为什么？难道被人救了？”
    燕飞云摇了摇头，凄然笑道：“我刚被抛出悬崖，就活活吓死了。魂魄在半空中就已出窍。”
    青蛇听了，着实难受。翻译给燕处飞，燕处飞更是惨然。
    燕飞云看了看发怔的燕处飞和青蛇，又淡淡道：“我的魂魄在半空飘呀飘，好一会才落下悬崖。想找回我的身体，可找呀找，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我又冷又怕，想回家找爹娘，又不认得路，找了好些日子，才回到家里。”燕飞云伤心道，“可爹娘不理我，所有人都不理我。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玩了。”
    虽然燕飞云的语调很缓和，但燕处飞清楚感知那深入骨髓的惊悸和绝望。
    这名年仅四岁的小女孩，在这惨绝人寰的凶案中，经受了何等的苦痛？被从万丈悬崖抛下去时，该是何等的惊怖？回到家里发现人鬼永隔时，又该是何等的无助？
    燕处飞心如刀割，又心中一动，便问道：“那悬崖，是龙门山脉里的万丈深渊么？”
    “正是。你也知道那里？”
    燕处飞道：“我凑巧去过那里。后来你有去找过吗？”
    “我去过几次，没找到，后来也不太敢去了。”
    燕处飞问道：“为什么？”
    燕飞云惊悚道：“因为那里有恶鬼。”
    燕处飞和青蛇都惊讶地望着燕飞云。
    燕飞云继续道：“我去过几次，都被它驱赶，后来还追到了这里。”
    燕处飞想起了回魂夜见到的，追赶燕飞云的巨鬼，不禁问道：“那恶鬼，就是那巨形的怪物？”
    燕飞云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道：“那恶鬼怨气很大，很可怕！”
    “知道是什么来头么？”青蛇问道。
    燕飞云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好像在那里已经好久了。”
    燕处飞问道：“它为什么要追你？”
    青蛇摇头晃脑道：“当然是相互吞噬，壮大自己喽。”
    燕飞云摇头道：“不知道它为什么要穷追不舍，但又不像要吞噬我的样子。”
    青蛇道：“这倒奇了。”
    燕处飞、青蛇和燕飞云，一个半人半鬼，一个魂兽，一个鬼魂，就在这座阴森森的小楼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燕处飞想到那些失踪猎人、燕飞云、巨鬼，似乎都和龙门山脉里那神秘莫测的万丈深渊有关系。也许，迷底就在那里。
    想到这里，燕处飞便道：“要不，我们到深渊下面探个究竟？”
    燕飞云闻言大惊，小手狂摇道：“不要，那恶鬼太可怕了，你也下不去。”
    燕处飞望向青蛇。
    青蛇大大咧咧道：“别怕，有我呢。”
    燕飞云望望燕处飞，又望望青蛇，犹豫道：“你究竟是什么？”
    “我是魂兽，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灵魂收割者。”
    燕飞云惊疑道：“你从哪里来？”
    “我来自无尽海渊的深处。”
    燕处飞想起那晚海湾码头的情形，如果不是自己出手解决，说不定就是一场难以消弥的大灾难，不禁问道：“你们的同类多么？”
    青蛇摇头道：“我们是极其稀少的物种。我所知道的同类也就那么几个，都在海渊的最深处，一般不太可能出现。”
    “那你为什么又会出现？”燕飞云追问。
    青蛇道：“我无意游到无尽海渊西边，恰巧感知到这里天地灵气有些不寻常的波动，便过来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