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
果然,帝王无心。
天生的笑眼染了抹苦涩,添了茶站回到桌角边,盯他良久。提笔半晌无字落下,迟迟,按住鼻骨捏了又捏,指腹抹过眼睑掐在太阳穴上,睡着了似的。
转看窗外,风吹过,冷得哪儿像是晚秋时节,怕要落雪。
她怕,怕他如对皇后一般待她。但凡能试的法子无一不试,只求把“她”换回来,不惜以命相搏。
头回看懂,心凉若此。
一夜夫妻百日恩?
她曾听过,戏文里念过千八百回。奈何,她不是他的妻,她们也不是。
他的妻子,在他心里。
午夜梦回,每每见他困于梦中,勿悲忽喜,苦苦挣扎。几日而已,人就更形消瘦。说病不是病,除却批阅奏折,便把自己沉于睡梦之中,若被惊扰,就是一番雷霆之怒。
“月儿!”
寂静深夜,突来一声急唤,惊得刘氏翻身而起。
未及掌灯,又是一声,乍换作呢呢絮语:“笑意,笑意……”
额头一层汗珠子,隔着帕子温度仍是烫手。
小心翼翼地擦拭,恐将他惊醒,谁料五指猛地擒住腕子,一把扯进怀里。
紧盯的双眼难以分辨,醒了?
甫一开口,她就知道,依然梦中。
“别走,是我,胤禛。”温柔低语刹时换成急切,手上更是用足了力道,箍得她几乎透不过气,“展笑意,你看看我,我是谁?看着我!”
刘氏闭了下眼,腕上的力道忽而松了,轻柔柔落于小腹,蜻蜓点水似的流连不去,耳边呼吸愈热愈重,喷薄的皆是怒气。
“谁的?孩子是谁的!你——你说过你爱我,你会等我,与我许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怎的这才一年光景你便忘了!你怎么敢!谁?江煜城?你!当年我就该杀了他!展——”
“我爱你。”
只三字,一字一顿,飘散在他的怒吼之中。
刘氏紧盯着黑瞳深处,交握于颈的双手霎时定住。
对望双眼几乎同时阖上,呼吸相抵。
“我错了,不该让你等我,不该由你一个人去,我该陪你去的,我原可以,可我应了你的事总是做不到。你怨我,是吧?可你每次都会体谅我,都会信我。这世上,就只你一人信我,就你一个。皇宫这么大,天下这么大,你就留我一个。”
轻轻拍抚,久久,再无一字。
以为他睡稳了,直到一口热气呼出,“你不回来,我去。”
刘氏吓得不轻,低着声唤他名字。
埋于颈项的脸孔蹭了又蹭,不施一力环挂在她腰后,与往日皆不同,不为与她欢好,孩子似的柔软乖顺,说出口的话讨好似的,“又是八年……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不管你在哪儿从未失约,怎地这回不来见我?嗯,那些年总是你由着我,也该换我为你一回,总得把这四十年夫妻做圆满了,命。”
刘氏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浑身烫得吓人,呓语不断。他说的她曾知晓,还有一些从未听闻,一点一滴诉于他口,仿如一卷画,教人看尽数十年。
少年夫妻老来伴,奈何未能到白头。
这个男人,比她父亲还要年长,不曾怜她惜她半分,偏生惹她心怜。
解了领口衣扣,想要帮他驱热,怎么也不肯退离,腻在她身上。
抚过眉头,仍是攒着。嘤嘤一声道出难受,直叫她抱紧,越发像个孩子。
“胤禛。”她在他耳边悄声软语:“把身子养好,我来见你。”
一年间,几乎未见他笑过,原来这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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